第八十七章 草草结案
巫州又落了场夜雨,谭安若忙到后半夜才与文宏旭离开,走时不忘将门锁上。然次日再来,屋内的尸体却已消失不见,只余地上摆着两副红棺及棺盖。“怎么回事,尸体呢?”
谭安若欲出门寻,正巧碰见赶来的王暮言等人:“王大人,尸体不见了。”
“本官知道。”
王暮言同谭安若介绍:“这位是巫州刺史苏居临苏大人,苏大人特意前来是有事要同谭姑娘商量。”
“商量何事?”
谭安若心中萦绕着一种不安。随即这种不安便出现在眼前,苏刺史表情格外为难:“谭姑娘从洛州远到而来,只为查清冤情,本官按道理是该全力配合谭姑娘,但奈何……此事确实有些对不住谭姑娘。”
“到底出了何事?”
谭安若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已经隐隐感觉此事与失踪的尸体有关:“还请刺史明言!”
苏刺史同王暮言私下交换眼神,脖子往后缩了缩,道:“今日,冯尚两家人前来,带走了死者尸体,他们要求州府撤案不再调查此案,抱歉谭姑娘让你白跑一趟。”
“为何要让人带走!”
谭安若生气又充满无奈感:“按照大周律法,刑案未破之前死者尸体必须留在府衙供仵作查验,如何能让人带走!”
王暮言反驳道:“是如此,但若是死者家人提供线索将凶手送至府衙,并表示不再追查,证据确凿,我们也只能结案!”
谭安若也不是怕硬服软之人:“证据?案子还未查,仵作验尸还未结束,敢问刺史大人有何证据!”
苏刺史见两人剑拔弩张,倒还转过头做和事佬模样:“那冯倩儿的家人已经送来物证和凶手,说是冯家一下人对小姐起了不轨之心,随即趁人不备奸杀了小姐,冯家觉得此乃丑事不想丑事外传,草草找了个人安葬冯倩儿,心中思量之后还是将证物及犯案的下人押送来州府。”
“证物在何处,难道不需要公堂审问再定罪?”
谭安若听完苏刺史的话,也说服不了自己:“刺史大人如何就能肯定送来的一定是真凶,而不是个替罪之人?”
苏刺史那和事佬的面孔彻底揭穿,语气也生硬几分:“那是死者家人,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找到真凶。”
“那尚卿人呢,也一样?”
“不一样,”苏刺史摆摆手,“尚家人来报,尚家姑娘并非他杀,乃是殉情,她与一穷家小子相恋不得家人祝福,两人就想到互杀殉情,此乃丑事,尚家姑娘死后尸身由男子家人一并收敛,下葬后又被雨冲出来,才有了这场误会。”
“那为何起初不说明?”
谭安若厉声询问,若真是互杀殉情那其家人早该告知真相才对,为何要待自己验过尸以后才来秉明,一切未免太过凑巧。苏刺史还算和气:“此乃家丑,不可外扬,他们本想待风头过去再要回女儿尸身,可不成想谭姑娘你来了,只得将真相托出。”
“刺史大人认为这就是真相?”
谭安若油盐不进,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这些所谓的真相。“死者冯倩儿致命伤位于颅后,按伤口长度来算,必定是生前遭受过猛烈撞击,如此猛烈的撞击,不可能无人听见,刺史大人说证据确凿,那刺史大人可告诉我,案发现场在何处,可有人证?”
“这……”“死者尚卿人是遭人捂住口鼻活活闷死,若真是殉情,另一男子的尸体在何处?还有男子家贫如何能买得起红棺,死者身上价格不菲的衣物以及头顶罕见的首饰钗环,这些东西家贫之人如何负担得起!”
“这……”苏刺史脸色难堪,微侧过身示意着王暮言,王暮言却不发一言。“此案分明是漏洞百出,苏刺史如此草草结案,恕我满腹异议不能苟同。”
谭安若决不能刚接手就草草了解结案:“若苏刺史真打算就此结案,那我就上奏大理寺,告知严大人和太后,巫州刺史包庇真凶模糊案情,至百姓冤屈于不顾!”
苏刺史埋怨的瞪了王暮言一眼,随即和谭安若打着太极:“谭姑娘言重了,本官并无此打算,若本官真欲如此,又何故回请谭姑娘你来呢。”
谭安若可不听他的狡辩:“凡是涉及刑案的尸体,未结案之前不可让旁人靠近这是规矩,苏刺史此举难道不是想毁尸灭迹包庇凶手?”
苏刺史心里咯噔跳不停,本以为请来个软柿子,结果请来个硬茬,只得卖惨:“谭姑娘你所有不知,这冯尚两家,那都是江临王的人,我们不敢得罪江临王。”
“刑案按律归谁管?”
“自是本官。”
“既归刺史管,关他江临王何事?”
谭安若拱手:“各州府刑案卷宗最后都会送到刑部,此案疑点重重,苏刺史以为刑部的人会看不出来,到时候刑部上奏圣上,圣上怪罪,江临王会包庇刺史吗?还是苏刺史觉得巫州山高水远,不归圣上管!”
“绝无此意!”
苏刺史想了想,诶呀诶呀的叹气:“可这尸体现在应该已经下葬了,咱们总不能又派人给挖出来吧?”
谭安若头次遇见如此昏官,这分明就是在耍无赖:“若刺史大人不愿派人要回死者尸身,那我这就回洛州,请大理寺带人来要!”
“诶,”苏刺史拦住谭安若,“谭姑娘好不容易来趟巫州,别那么着急回去嘛,王大人,带谭姑娘文大人下去休息,好好招待。”
文宏旭护在谭安若身前:“你这是何意!”
苏刺史谄媚笑着:“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留谭姑娘在我巫州做客半月,待半月以后本官亲自派人送谭姑娘文大人回去。”
做客?分明就是囚禁。谭安若倒也没有失去自由,只是不能离开巫州,变相被关在驿馆。文宏旭有些自责:“严大人让我保护谭仵作,我却未能带你离开,是我失职。”
谭安若安慰他:“此事如何能怪你,谁能想到巫州刺史是这样的昏官,也是我就不该和他正面较量,一时服软还能尚且留有余地,怪我太冲动。”
可面对那个昏官,谭安若就忍不下那一口气,忽然有些记挂许久不曾想起的宋九安。“若是此案,由大人负责就好了。”
此案本就透着几分古怪,现如今查案还受阻,谭安若很担心自己还能否替两位死者查明真相抓住真凶。“刺史他并非昏官!”
王暮言悄摸从驿馆外翻墙而来:“身为刺史苏大人也不容易,他要顾及的东西有很多,巫州地势偏远不似洛州,若谭姑娘想查明真相,必要受一番波折。”
谭安若懒懒抬眼:“我如今被你们囚禁在此,我还能查?”
王暮言语气坚定:“你得查,若是你都不查,那真相就真无人在意了!”
谭安若挑眉:“你们要放我出去?”
王暮言拘礼道歉:“恐不能放,巫州城中有人希望谭姑娘被囚禁在此,不生事端。”
“你的意思是……”“刺史大人不准任何人探望谭姑娘,所以谭姑娘究竟在不在驿馆,谁也不知,”王暮言浅笑道,“就算谭姑娘悄悄溜出去,又有谁知道呢。”
“你们为何要如此?”
谭安若脑子机灵一闪而过:“巫州究竟是怎样之地?”
从一开始,苏刺史便在有意激怒自己,谭安若身为仵作,眼力容不得违反律法之事,自难以控制要与苏刺史起争执。而苏刺史就正好借此机会,将自己囚禁。定是此案牵连着什么大人物,苏刺史不想当面得罪人,才想到了如此波折的法子。将自己囚禁,再让自己脱身出去查案。“刺史有刺史的不易,”王暮言只能警醒谭安若,“如今这案子谭姑娘若要查,州府不会给姑娘提供任何帮助,姑娘就算查明真相,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恐也难,如此姑娘可还要查?”
“查,为何不查,查明真相乃仵作职责所在!”
“那姑娘便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