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不存在的另一人
“彼时正值先帝寿宴前夕,各番国送来贺寿礼,这些礼大都价值不菲又要献给先帝马虎不得,于是事先统一放置在宫里。”
“那间屋子,门口有几队守卫轮番看守,没有片刻松懈,屋内没有窗户只有道门进出,锁用的是齐家的机关锁,钥匙只有一把放在负责看守的大人手中,旁人是没有办法进出。”
“按理来说其他人是没有机会进入这间房间,盗走里面的东西,可先帝寿宴当日,门打开的那一刻,里面的东西竟被盗走大半。”
“先帝大怒,令师傅彻查此案!”
李道想还记得,那时师傅谭鹤带着他询问过所有宫中守卫,他们都说没有看见或者听见任何异常。房间的门除了负责看守的大人每日例行检查外,再未有旁人开过大门。李道想当时问谭鹤:“师傅,那这贼是怎么进去偷走那么多宝物的?”
他们检查过,房间里面也没有挖通的地道,房顶墙壁也完好无损,就连大门上的齐家机关锁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这个时候,就有人向先帝提疑,说负责看守的恰好就是齐家的人,整个房间和门上的锁都是齐家人的手艺,他们若是想在其中动什么手脚,再监守自盗也不无可能。先帝觉得此事有几分道理,就将齐家当时的家主齐客至抓了起来。齐客至无处伸冤,先帝便将齐客至打入大牢。在场众人,唯有谭鹤站出替齐客至求情:“圣上,老臣恳请圣上给老臣些时日,待老臣查明真相,给圣上一个交代。”
先帝亦是个明君,答应了谭鹤。李道想当时心都跳到嗓子眼,事后忍不住询问:“师傅为何要开口,那满殿的人就没一个敢开口的,谁都知道,圣上这是在各番国面前丢了面子,想找个人顶罪将面子赎回来,也就师傅你敢和圣上有不同意见,师傅你没看见当时圣上脸都黑了,徒儿都担心您的脑袋。”
谭鹤彼时已经年迈,快辞官归隐了,可身子骨还算英朗笑呵呵的安抚着李道想:“难道你要查了一辈子案的师傅,眼睁睁瞧着一无辜之人为顶罪惨死在面前,为师可做不到,你日后也不可见死不救。”
“是,”李道想想不通,“若不是齐客至监守自盗,那偷盗者还有何人?”
“这就是需要我们要去找的真相!”
“师傅为何肯定不是齐客至?”
“齐客至一生痴迷于机关锁,他齐家家境富足,名声财富他皆有,平日还孝顺爹娘,他何必要偷盗这些钱财,连累爹娘自毁那好不容易博来的名声。”
事后他们去探望过尚在牢狱之中的齐客至,齐客至表示钥匙一直在他身上从未离手,按照规矩他需每日开门进去检查一次,宫里也会派人与他一同进入。齐客至不仅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理由。但齐客至却告诉他们一件事情,宫里的守卫接换时会有漏洞,尤其是知道他齐家机关锁无人可破之后,有些守卫更是懒散几分,心中想着反正齐家机关锁天下无人可破,那就意味无人能进,他们也就可以趁机偷会儿懒。根据此线索,谭鹤查到是有两队守卫在当日偷懒,一队在接应的守卫未来之时便提前撤走,另一队则是中午吃饭聊天时聊过了片刻时辰。“我们真的只是错过了一小会儿,他们离开时我们还撞见了,就那么一小会儿!”
一时的疏忽大意,就是给旁人提供了机会。齐客至估计也没想到,他毕生心血打造的机关锁,最后却成了最大的漏洞。“大家都以为,齐客至的机关锁天下无人可破,可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太相信这机关锁了,要知道山外有山有外有人呐!”
李道想语气颇为自豪:“还得师傅厉害,他找出了漏洞所在,将机关锁给齐客至仔细验了一遍。”
“果然,这漏洞出在机关锁上!”
所谓天下无人可破的机关锁居然被破了,这对齐客至来说打击巨大,却同时给谭鹤提供了线索。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谭鹤很快抓到了凶手。“此人是齐客至名下的学徒曹睿,到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本也是想试试能否破开这机关锁,不成想真让他给破了!”
谭安若问道:“那是他偷走了东西,嫁祸给他师傅?”
“此案到这儿,悬乎的地方才开始!”
李道想神神秘秘继续道:“这学徒说,东西不是他偷走的,他只是想破机关锁证明他已经能出师,恰好宫内那把机关锁,是齐客至最厉害的机关锁,他刚破开锁却正好撞见守卫回来,他只能躲进屋内,可屋内不止他一人,但当师傅再次审问此人是何人时,他却闭口不言。”
谭鹤当时也查过齐客至,齐客至整天行踪都有人瞧见,能得学徒维护的人不是齐客至。“那此人是何人?”
“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了,”李道想也想不通,“此学徒次日将全部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说东西是他所偷,就为嫁祸他师傅齐客至,想要代替齐客至成为锁匠手艺拔尖的人物,先帝不日就下旨斩了此人,齐客至也被释放。”
然齐客至满怀信心的机关锁已经被人所破,也终究是他徒儿犯了案,齐客至至此带着齐家离开洛州,无人知晓他们去了何处。李道想回忆起从前,不由感慨:“还是那时跟着师傅查案的日子好,我记得此案了结时,师傅一直叹气,我问师傅为如此。”
谭鹤回答:“此案证据皆指向罪人,罪人也已认罪伏法,可为师总觉得,有些事情还未查明,心里有些放不下。”
“我当时还安慰师傅,是他多心了,现在想想此案是有些遗留问题,学徒说他在房间还看见另外一人,不像说谎,没准当时房间里真存在另外一人呢!”
李道想在师傅死后,反反复复回想此案,回想学徒说的话:“我曾想找过齐客至,可也不知道齐家人都躲到哪里去了,风靡一时的机关锁,也再未出现。”
“许是叔年纪大了,爱多想,不知为何叔总觉得,齐家当年火急火燎离开洛州不像心灰意冷,倒像是,逃命!”
“逃命?”
谭安若不解:“叔为何这样形容?”
李道想缓缓道来:“我去过齐家老宅,周围的乞丐说,齐家是连夜举家搬走的,走时很匆忙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上,齐客至毕生的心血以及一些值钱的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都让乞丐给搬去卖了钱,你说此举像不像逃命!”
齐家人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慌张逃离,谭安若想到刀疤,他死前究竟想告诉自己什么。“师傅还未来得及查明此案的疑点,就被召进宫中查案,我本该随行,可州府任职下来我舍不得这差事,师傅让我好好干,然后就再没见过他!”
“当时随我祖父进宫查案的弟子,都有何人?”
“宫里戒备森严,哪能带几个人进去,师傅当时就带了一个人去。”
“何人?”
“你见过。”
“我见过?”
“大理寺前任仵作,老孙头!”
李道想咂咂嘴:“你刚到洛州办的那起纸人杀人案,里面的死者,不就有老孙,他先前是地方仵作被师傅看重提拔来的洛州,师傅出事以后他活了下来,一直留在大理寺任职,二十年喽,说起来他也到了该辞官隐退的年纪。”
谭安若心下一沉,老孙的死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筹谋算计?“叔,他可曾同你说过祖父在宫里的事情?”
“没有,他知道的也不多,当时查了一日老孙就被赶出了宫,留师傅一人在宫里,这些年我陪他喝酒他倒是同我说了些,但都是些小事,也没什么不对之处。”
李道想安慰着:“莫心急,这二十年的案子哪有那么好查,叔会去暗中打听些当年的消息,还有老孙那边我去也好打听些,你就且先安心回去。”
谭安若有些担心,千叮万嘱:“叔,定要注意安全!”
李道想朝她挥挥手:“叔在洛州都待了二十年了,放心吧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