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觉

    半夜林景川起来，在微弱的火光中，看到小姑娘又抿着嘴唇，满脸的泪痕。半跪在小木床旁，隔着寝被慢慢轻拍苏洛云的手臂，像是哄小孩子睡觉的姿势。

    床上的人突然睁开双眼，林景川愣了一下，借力扶她起身靠坐，急切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被噩梦吓到？”

    苏洛云没有回答，就这样直瞅着他，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被她的动静吓一跳，苏洛云没有嗷嚎大哭，只是轻轻啜泣，要不是靠得近都听不见。

    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林景川能在深山老林和老虎搏斗，对着眼前娇滴滴哭泣的小姑娘却手足无措。

    急忙拿起放在床头的小布帛，递过去给小姑娘擦眼泪。这是担心她半夜发热备着用的，现在倒是先派上用场了。

    谁承想小姑娘没有接过，反倒扑进他怀里，肩膀轻颤，哭得更厉害了。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林景川反应过来后，手忙脚乱要拉开小姑娘。

    小姑娘抱得更紧了，嘴里还念叨着爸爸别走，林景川听不懂她在说谁，应该是家里人吧。使尽浑身解数，终于把小姑娘哄好，等到她乖乖睡着，林景川浑身是汗。

    折腾到天快亮，林景川这才睡下，再次醒来小姑娘已经在煮粥了。

    一个劲地加枯树枝，眼见着火势越来越大，苏洛云盯着陶罐，手还要拿柴火。林景川走过去拦住她，强硬地扶起小姑娘，推着她回到床边。

    “你歇会，我来。”

    二话不说回到火堆旁，还不忘观察苏洛云的动作。小姑娘状态不太正常，往常醒来都很有朝气，今日瞧着无精打采的。

    苏洛云确实累坏了，明明什么事情都没做，浑身就是没力气。昨夜还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见爸爸离开那天，她哭着喊着不让他走。

    后来爸爸的脸变成林景川的了，他抱着浑身是血的自己，穿行在山林中。她就是被最后的那个梦境吓醒了，起来见到林景川还在熟睡，干脆自己烧水煮粥。

    吃饭的时候，苏洛云总是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林景川状似无意问了句，“爸爸是何人。”

    果然，苏洛云反应颇大，筷子都掉地上了。弯下腰帮她捡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姑娘。

    “呃，怎么突然这样问？”

    “你昨夜梦呓，我听到的。”

    自己半夜不止做梦，还说了梦话被他听到了，苏洛云此刻心里只剩震惊。不会还听到其他的吧，苏洛云拿不准他问这话的意思。

    斟酌再三，决定来个以假乱真，“是我爹。”

    林景川有些好奇为何管爹叫爸爸，但天南海北什么方言都有，也没什么奇怪。想到小姑娘哭到打奶嗝的画面，想来不是什么好梦，就没有继续追问。

    朝食刚过，天空一片乌云密布，看这样子不出半个时辰肯定有暴雨。林景川没有出门，昨日猎了一只兔子，趁下雨刚好处理皮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今日苏洛云格外嗜睡，躺在床上打盹，一整天都不愿意起来。林景川有些担忧，决定等明天雨停了，去岐山县问老大夫，再拿点药回来。

    一夜连绵不断的雨，山上的泥土都带了点清新的气息，苏洛云站在山洞口伸懒腰，深吸一口气。

    林景川一大早见雨停了，和她打个招呼，匆匆下山。

    雨后不仅有彩虹，还有各种绿色的小芽长出来。苏洛云在洞口处就瞧见树枝上的木耳了，实在是心痒难耐，把林景川不让她出山洞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苏洛云一大清早精力十足，忙活着要去摘木耳，另一个同样身中蛊毒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管家刚让人把阿顺带去后院养母蛊的院子，就有小厮跑来说他断气了。这母蛊每日都要吸血，纵然有人参给阿顺吊着一条命，也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蛊师已经预料到了，早早让他们多安排几个寄体，这几日管事在人伢子那里买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死契，就算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府里也兜得住。

    小厮下去前，管事说道，“多带几个人，老爷说了宜快不宜慢。”后院又传来了哀嚎声，府里的人全都装聋作哑，生怕惹祸上身。

    林景川一大早就下山，走到半途一阵心慌，担忧会出事。

    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岐山县了，他硬生生往回走，而且脚步比往常快了几分。这样的急切感，就好像多年前义父留信离去，慢一点就赶不上了。

    紧赶着往回走，到山洞时还是发现苏洛云不见了，在山洞不远处还发现了野猪的踪迹。林景川心下一沉，四周没有血迹，应该是逃过一劫，但不知道小姑娘在何处。

    苏洛云确实有看见野猪，当时站在山洞侧面的岩石后，腿都吓软了。山洞四周有陷阱，但苏洛云压根不敢露面，要是被野猪盯上，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慌不择路地一通乱跑，苏洛云迷路了。几次上山要么林景川背着，要么坐在驴车上，她还真不认路。

    在山里乱转，不但没有找到回山洞的路，反倒越走越远了。

    不认路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古代的衣服看着拖沓，关键时刻还是有用的。扯下一截，撕成小布条绑在树上做记号。

    一路走来，苏洛云还有些奇怪，怎么四周好像都一样， 一整片都是很粗大的蜿蜒老树。没有绑着布条，自己肯定没来过，只是这地势瞧着不符合自然规律。

    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继续往前走。苏洛云看见的参天大树其实都不存在，只有零星被她缠上布条的小树枝是真实的，其余都是她出现的幻觉。

    至于那只野猪，它压根就没有发现苏洛云，这会又溜达到另一片山头。恰好是苏洛云方才经过的地方，还能看到树杈上随风飘曳的小布条。

    林景川是打猎好手，担心小姑娘的安危，一路循着野猪的痕迹跟过来。只是四周没有苏洛云的身影，除了不远处的树杈，证明她来过这里。

    对付一头刚成年的野猪，林景川还是绰绰有余的。他刚出现在视野里，野猪就猛地直撞过来，林景川闪身一跃，侧着身子退后好几步。

    转瞬间又上前，挥刀砍向野猪，野兽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只见野猪的头颅偏下处有一道入骨深的刀痕，一击毙命。

    顾不得地上死透的野猪，林景川四周搜寻，沿着小姑娘留下的布条线索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