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从来都没有什么尘埃落定
陪着父亲做康复训练的周逸知闲时划着朋友圈,看到那组照片,手指一顿,点开了放大。
她去了巫山,那个他曾承诺带她去的巫山。他随口一提,原来她还一直记得。
去年的暑假陆婷就说过想要和周逸知一起去,周逸知却以学英语为由推脱了,他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谁能想到,却不再有机会了。
周逸知也不明白,那个粘人到他曾以为离不开自己的陆婷,真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洒脱,她记得两个人的承诺,一个人完成本该他们的旅行,她没有忘掉他,甚至说,她应该还爱着。他在她笑意盈盈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悲伤的东西。
他不得不承认,陆婷是漂亮的,他第一眼见她就清楚这一点。周逸知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个庸俗的男人,初见陆婷他就确定了想要和她在一起,百分之八十是因为陆婷漂亮。
当后来跟她在一起越来越感觉到束缚的时候,却也不舍离开,也是因为在他眼里她不仅漂亮,还可爱,他爱她的美貌与娇俏,却忍受不了她的任性与控制欲。
他也不得不承认,直到现在,他也没办法彻底忘记她,时常梦到她眨着大眼睛冲他笑,他又心潮荡漾,可醒来的时候,又劝自己,周逸知,不要重蹈覆辙,好不容易放下了,想想她发疯一样地阻拦你的理想,逼迫你,怀疑你,难道不可怕吗?
周母端了饭喊他吃饭,喊了几声他都没有回应,周母从背后走过来,看到儿子望着陆婷的照片发呆,不禁叹气,“蛮好的一个小姑娘,你们怎么就分了呢?”
“是她先说分手的。”周逸知坚持着他的看法。
周母愣了一下神,“也是,任谁看到咱家这个情况,也不愿意跟着一起受罪吧。”然后她看向艰难地练习走路的周父,无奈地摇摇头。
周逸知却没有解释,任由母亲误解自己曾爱过的女孩,只是他的手指不停放大着陆婷的照片,却在照片左下角看到了举着相机的摄影师的影子。
从影子看起来,摄影师留着利落的平头,肩膀很宽,显然是个高大的男生,他一张张翻下去,能看到陆婷的动作很自然,其中几张也像是被他逗笑之后的抓拍。而且陆婷显然没有化妆,看上去不像是影楼的写真,那那个给她拍照的男人是谁?周逸知不禁生出了疑问。
可他又有什么身份疑问呢?她现在是单身,和谁在一起,对方是她什么人,都和他周逸知没有关系。
周逸知也自己笑自己,觉得自己越界了。他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给她留言,“很漂亮。”
他以为这次她总该回复他了,恋人做不成,总可以做个朋友吧。
可是依然没有。
陆婷就这样倔犟地把他当成了一个陌生人,或者说,一个敌人。
开学就是大四了。
马上就要公布保研名单。冬梅和米亚分别排名第一和第二,按照惯例,他们专业只能是第一才能保研。大家都觉得一定是冬梅了。
米亚也说,“冬梅,提前恭喜你啦,马上迎来毫无负担的大四。”
冬梅只是笑,“没负担有什么好我喜欢有挑战的人生。”
陆婷的成绩不好不坏,保研她从来没敢想过,她只是暗暗想着,周逸知大概要保研了。然后她又骂自己,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本来想要他留在岛城,现在他终于留在岛城了,和你却已经没有关系了。
名单终于公布了,她们四个女生都跑去图书馆门口看榜。“这里这里,我们学院在这!”“我们专业在最下面!”
名单上赫然写着米亚的名字,米亚惊呆了,卓然和陆婷也瞪大了眼睛,只有冬梅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冬梅,这不可能!”米亚大声喊着。
“没什么不可能,我和导员说了,我放弃保研。”冬梅笑着。
“为什么啊?”几人异口同声问道。
“因为我说了,我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我在岛城待腻了,我想去北京,我想考航空航天大学。”冬梅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
米亚抱住冬梅, “冬梅,谢谢你!”
“谢我干嘛?我又不是为了你才放弃的。”冬梅一脸嫌弃。
陆婷装作不在意地看着榜,卓然凑过来,小声说,“我帮你看了,不是周逸知。”
陆婷看了看卓然,笑着说,“正常,冬梅都不想要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学霸们果然都是一样的。”
她遏制住了自己的失望、好奇与不甘,周逸知大概又要准备出国了吧,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他爸爸也渐渐好转,没有了羁绊,他放弃保研的原因是不是和出国有关系呢?她不得而知。
大家的未来已经逐渐清晰,明朗,只有陆婷还在一片混沌中找不到方向。
陆婷也无闲心再去多想周逸知的去向,毕竟她还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距离考研还有三个多月,她必须全力以赴。
十月份的时候,五院开始招聘。妈妈给陆婷打来了电话,“婷婷,你叔叔给你爸爸说,五院招聘已经开始了,今年是北京总部统一招考,要先笔试,再三比一的比例进面试,笔试是全国统一考试的,这个你叔叔帮不了你只要你进了笔试,面试让你叔叔帮你跟面试官打打招呼。”
“可是妈妈我在准备考研究生啊。”陆婷并不想这么早就参加工作,她在象牙塔里待久了,总不想这么早就进入尔虞我诈的成人世界,她还想再在校园里多待几年,与其说让自己提升学历,不如说是想再当几年孩子。
“妈妈知道,可是你就去考一下试试嘛,如果考研没考上,总有个托底的工作。”妈妈的话让陆婷有点生气,怎么这么早就先想着我考不上呢?
可是陆婷也没有忤逆妈妈,毕竟她说的有道理,多拿一张牌总是保险的。所以她大概了解一下笔试考什么,准备了两天就硬着头皮上了考场。
笔试的题量很大,陆婷没有做完,她对进面试不抱有希望,从考场回来就又一头扎进了自习室,为考研备战着。
冬梅也和陆婷一起天天泡在自习室里,与陆婷不同的是,她有彭川隔三岔五从校外带好吃的来。彭川也很仗义地多带一份给陆婷,只是陆婷不好意思总是吃别人的,总是到了午饭时间就很识趣地自己去学校餐厅。
米亚获得了保研资格,肩负起了本来全宿舍轮流进行的送货工作,本来陆婷她们说生意全交给米亚自己了,她们也就不跟着分成了,可是米亚坚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姐妹们也就接受了这份好意。
刘平不停地参加着校内或校外的招聘会,也拿到了几家大公司的offer,他们这个专业的男生,找工作还是相对容易的。只是他还不知足,总觉得还有更好的工作在等着自己。
卓然和唐林简直是破了唐林三个月必换女友的魔咒,也不知为何,纨绔子弟唐林交过那么多火辣时髦的女朋友,却偏偏为这个沉默寡言略带土气的卓然收了心。在唐林的世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他见到的女孩子都是娇滴滴的,事儿特别多,麻烦又棘手,可卓然不是,她包容他的孩子气,他送她什么礼物她都开心,对唐林来说,卓然好哄,省心。
唐林的舅舅在岛城一家船厂当领导,借舅舅的力,两人没有参加任何招聘,直接拿到了船厂的offer。
转眼就到了2013年底,研究生入学考试那天,卓然和米亚自告奋勇陪着陆婷和冬梅两个人一起去了考场,给两个考生做起了服务工作。
那时的友谊也如此纯真,大家都真诚期盼着彼此都能有一个好前程。
只是结果并不如人愿,陆婷出了考场就觉得自己数学考砸了,等了半个月,公布成绩那天,放了寒假在家的陆婷一大早就睡不着了。她颤抖着双手输入自己的姓名与证件号,高数成绩那一栏赫然显示59,按照往年,65分才是国家合格线。
她给冬梅打电话,冬梅的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兴奋,“陆婷,我从来没想过我能考这么高的分。”
“恭喜你呀。”
听出了陆婷声音里的低落,冬梅说,“分数线还没出,到底什么样还不好说呢。”
“但结果基本都差不多的。”
她窝在床上待了两天,觉得自己失败透顶,抓不住想要的爱情,也抓不住想要的未来,周逸知和冬梅都不屑一顾的东西,原来对她来说,竟是那般遥不可及。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妈妈劝她,“不行就再考一年,或者找个工作,边上班边考。妈妈从小对你就没有太多的要求,你不用压力那么大,只要你平平安安,过上安稳的生活,就行了。”
“可我现在连安稳的生活也没有啊。到现在我手里一个工作都没有。”陆婷哭着说。
放在床边的手机开始振动,她却置之不理,妈妈提醒她,“有信息。”
“不想看,谁能找我呢?估计也就只有广告记得我。”陆婷虽这么说着,手却还是伸向手机。她一边抽泣一边打开信息,脸上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妈,妈,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陆婷从床上跳起来, “五院!五院让我去面试了!我过了笔试!”
妈妈被她吓了一跳,随即也笑起来,“我说什么来着,天无绝人之路。”
只是陆婷嘱咐妈妈,不要告诉爸爸,也不要告诉李叔叔,她要凭着自己的本事进入这所很多k大学生都梦寐以求的国企。
妈妈不无担忧,“你自己真的可以吗?”
陆婷说,“我只有凭着自己进去,以后我活得才会堂堂正正,否则,我总是觉得低人一等,夹着尾巴生活,你愿意你的女儿工作的时候,总是抬不起头吗?”
妈妈点点头,只好答应了她,“加油,我女儿是最棒的。”
面试那天,陆婷自信满满,跟着周逸知上过的自习,和为了考研熬过的夜,都不算白费,面试官问的很多关于专业的问题,陆婷都游刃有余地回答了上来,面试官赞赏地看着她,“小姑娘不错,专业很扎实。”陆婷心想,只要不考我高数,我还是没什么好怕的。
面试结果会在一个月以后公布。最后一个寒假过完,大家回到了学校。
冬梅开始准备航空航天大学的复试,她们问冬梅,你跑到北京,彭川怎么办呢?她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和彭川之间的感情,绝对不是迢迢山水就能阻隔的。”听冬梅这信誓旦旦的发言,几人都发出了嘘声,“冬梅,你可真肉麻。”
刘平终于签订了工作,离k大很近,他可不信什么迢迢山水阻隔不了的感情,他就要离得米亚近一点儿,再近一点儿。
唐林和卓然没了对未来的迷茫,两个人开始商量起了婚事。卓然家没要求,一切都随唐林家来办,倒也和谐。卓然终于开始真正享受起了惬意的校园生活,再也不用为了拮据的生活搭上全部青春。
只有陆婷自己一个人还前途未卜,却也毫无努力的方向。大四下学期已经没有课,她就终日在学校里闲逛,今天找找这个朋友,明天找找那个同学,即便谁都没空陪她的时候,她自己也要趁着阳光明媚出去走走,她说一直待在宿舍,心情就会长毛,太压抑了,必须要出门晒晒。米亚都怕她是精神出了问题,在她面前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那天她又照旧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出了门,先是在湖边长椅上看了会儿小说,然后看着初春的新绿带着勃勃生机,心情大好,就拍了会儿照片。
湖边一对正在吵架的小情侣,陆婷看着他们,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不禁想起莫文蔚歌里的那句,“越是相爱的两个人,越是容易让彼此疼。”
是啊,傻子才争吵啊。
可他们越吵越凶,直到,男生拿出一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