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突发变故
寒假来临的时候,周逸知已经考了几次托福,虽然已经足够申请一些还不错的学校,但他依然不是很满意。快放假那天,期末考试已经出了几门专业课的成绩,周逸知考得也不太理想,虽然大家都说题出得太难,分数普遍偏低,但在意绩点的周逸知依然觉得懊恼又沮丧。
放假前一天,陆婷早上起床就感觉自己浑身无力,体温计一测,已经快39c。吃了退烧药依旧高烧不退,才气若游丝地打电话给周逸知。周逸知匆忙赶来,那时已经有很多专业已经放假,宿舍楼里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的学生,趁着混乱周逸知猫着腰混了进来。
只见陆婷已经脸烧的通红,室友给她倒水洗毛巾地照顾着,一看到周逸知,米亚急切地说,“你快带她去医院吧,别把她烧傻了。”周逸知扶着她穿上羽绒服,先下楼去校门口叫了出租车,然后让米亚把她送下楼,向她室友道谢过后,带着她去医院验了血,输了液。
输液之后的陆婷昏沉沉地睡着,不知过了多久,陆婷睁开眼睛,输液瓶里的液体已经快要见底。
“你醒了?马上就好,一会儿我去叫护士来拔针。”
然后周逸知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只肉桂卷。
“哪里来的?”
“买的啊。刚刚你睡着了,我也不敢走远,又怕你醒了饿,门口只有一家星巴克,本想买巧克力蛋糕的,可是蛋糕太贵了,等我以后有钱再给你买吧。”
打完点滴,两个人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陆婷靠在周逸知的肩膀上,嚼着那只小小的肉桂卷,像是回到了依偎在奶奶怀里晒太阳的小时候。
从奶奶去世以后,陆婷就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小孩子,没有人再接纳她的任性与撒娇。陆婷的父母对她一直很严厉,而她也如期长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在父母面前,她扮演一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从来不曾流露出歇斯底里的情绪。陆婷身高有168cm,和米亚、冬梅、卓然站在一起,这样的身高一看就是不需要被照顾的女生。在同学外人面前,她扮演一个独立又有教养的大人,从不曾让人看到过她的脆弱。
直到周逸知出现,在他那里,她可以肆无忌惮做一个小女孩,他承担着她的笨拙,包容着她的任性,就算她犯了错误,只要在他面前哭哭啼啼,他也会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
陆婷抬头看看周逸知,竟忍不住笑起来。周逸知低下头,轻吻一下女生的额头,眉头一蹙,“笑什么?不会是发烧烧傻了吧?”
“你好像我奶奶啊。”陆婷没头没脑地说。
周逸知佯装生气,“啥意思?说我像个老奶奶?”
“不是,是说你爱我的样子。”
她蜷缩在他怀里,给他讲她的小时候。
那个时候奶奶已经生病,渐渐地腰也直不起来。她好多次勾着腰,给放学回来的她开门,悄悄说,“婷婷,我给你买了点心,就是小燕子做广告的那个,好吃你就多吃点,那个饼干。”
奶奶模仿广告的样子逗得陆婷咯咯笑起来,趁着妈妈还没有下班大快朵颐,当她递给奶奶的时候奶奶却说,“奶奶不爱吃,留给你的。”她吃不了,奶奶就说“傻丫头,明天再吃啊。”
爷爷在厨房里炒着菜,听到孙女回来也会笑着出来做个鬼脸,说,“婷婷回来了?饭马上就好啦。”
从奶奶去世后这个画面常常出现在陆婷的梦里,醒来时都带着笑,然后在长长的夜晚失去睡眠。
陆婷那个时候不懂,只当奶奶佝偻的腰是因为她老了,但其实她是得了渐冻症。如果不是那场突发的心脏病,这个病将会一点点剥夺她肢体的动作,直到最后,连呼吸都不能。想到这里,陆婷也暗自长舒一口气,觉得奶奶的走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种解脱,人生苦短,苦比短更可怕。
周逸知听她讲着,抱得她更紧。
“陆婷,奶奶在天上看着你,这不,她派我来了,派我来替她继续爱你。”
周逸知不放心刚刚退烧的陆婷回宿舍,他开了间房,想着自己方便照顾她。陆婷听了却拒绝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没关系的,再说还有米亚她们。”周逸知却坚持道,“明天就放假了,我们又要一个月见不到,最后一个晚上我想跟你在一起。”陆婷笑了,她何尝不想和周逸知多待一会儿,哪怕一刻她都不想与他分开。这一年以来,她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去哪儿她也去哪儿,他做什么她也做什么,活成了他的影子。但唯独只有那一次,一年前的寒假,和周逸知在山上的民房过了一次夜,其余时候再没有过。
陆婷害怕那件事,与其说她害怕那件事,不如说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就跟周逸知发生什么,所以她避免一切独自和他过夜的机会。
也许是陆婷烧得已经快要神志不清,她终于答应下来,不回宿舍,跟他一起在外面过夜。
周逸知烧了开水,给陆婷冲药。药冲好了,弥漫着苦涩的味道,陆婷轻抿一下,就要呕出来。
“能不能换种别的啊,真的喝不下。”陆婷蹙眉。
周逸知自然地喝了一口浓郁苦味的药汤,说道,“还好,良药苦口,喝吧。”
“你只是一小口,我这一大碗怎么喝?”
周逸知习惯了她的任性与娇气,他什么也没说,又撕开一包,倒到自己的杯子里,咕咚咕咚灌下肚子,“我这都喝完了,赶紧,不然一会儿全都凉了。”
陆婷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她也很容易被打动,他陪她一起喝难以下咽的苦药,大概就算是同甘共苦里的共苦吧。看着周逸知为自己忙碌在琐碎里的高大背影,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周逸知在遇到陆婷之前,是何等的不羁,何等的骄傲。他是县城里高分考到大城市的学霸,他是乐队里才华横溢的吉他手,他是自由随性的周逸知啊。可是就在今天下午,在医院等待叫号的那几分钟,陆婷却听见他接听了一个来自他兼职吉他课学生家长的电话。
周逸知大一时候在一家琴行认识了一位老师,向他拜了师。周逸知看着琴行挂着的那把,露出向往神色,他只有一把破木吉他,没钱买把好琴。老师欣赏他的才气,也乐意教他,跟他探讨音乐,见他喜欢,于是说,“想要就拿走,我不收钱,你来帮我教小朋友就行。”当时老胡说的他周六八点出门,其实就是去教小孩子的。
只是没想到连乐队排练都减少了频率的周逸知唯独在这件事上坚持了下来。那是他对老师的承诺,也是对那些小孩子的责任。
大概那位家长抱怨自己的孩子进步太慢,学了很久才只会弹一首儿歌,于是气势汹汹来质问周逸知怎么教的。对面非常不客气,而且非常不懂进步是要循序渐进的现实。而周逸知却好脾气地赔着笑,向家长连连道歉并承诺,在孩子学校演出之前,一定让孩子学会一首完整的歌曲。
家长却并不领情,不等周逸知说完就被挂了电话。他卑微的笑容尴尬地凝固在脸上,与他素来叛逆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不是她认识的周逸知啊。
她的少年应该是那个在聚光灯下熠熠发光的吉他手,应该高唱爱与和平,应该蹙着眉闭着眼不顾听众怎么想,而不是耐着性子教小孩子弹《两只老虎》之后,再去为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低头道歉。
他终于学会了礼貌、入世、收敛,不再是一只刺猬。可是这根本不是陆婷想看到的,她不想她的少年就这样变成一个为生活不得不低头的成年人。
想到这里,陆婷端起碗,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苦吗?一点都不苦。
“早点睡吧。”周逸知接过她的药碗,放在一旁,然后为她掖了掖被角。陆婷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说什么胡话?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你让我觉得,幸福地不真实。”
酒店的房间昏暗而暧昧,周逸知望着陆婷如水的眼睛,连眼镜也顾不得摘,一个用力而潮湿的吻突如其来落在她的双唇。如果不是真的很爱他,大概她会生气他的眼镜碰疼了她的脸颊吧,可陆婷根本就不气,反而觉得他此刻的慌乱与笨拙令人沉沦,感受着荷尔蒙飙升带来的轻飘快感。
陆婷欲拒还迎地推了他一下,说道,“你是想让我传染你感冒吧?”
她用双手抱住他的头,由被动变成主动,她的指尖抚摸过他的耳垂,又插入他的头发,在他的后脑勺轻轻摩挲。然后,她的手伸进他的衣服,用力抱住他结实的后背。他们的双唇终于在此刻恋恋不舍地分离,他望向她的眼睛,像是在征得她的同意,他的脸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他试探着把手探进了陆婷上衣的下摆。
时隔一年,这一年里无数次相拥,无数次亲吻,但是他始终克制着没有敢继续一步,这一刻的感情好像必须要用一些肢体上的亲密来释放,这一次陆婷没有制止,竟有了些许期待。
周逸知的手跌跌撞撞才到达他想去的地方,或许是过于激动,或许是经验不足,我们并没有从中获得那些书里描绘的快感,而是多了一份青涩的紧张。
陆婷摸索着解开了他的腰带,周逸知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褪下他的裤子,把她压在身下,陆婷闭上了眼睛。此刻她只想把她所谓的克己复礼抛诸脑后,做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她曾经的恐惧,对未来的忧患,都不复存在,她做了决定,要跟他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可是她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却没有了机会。
周逸知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陆婷帮他拿过手机递给他,“挂掉吧,好吗?”
周逸知看了一眼,挂断了电话,但铃声非常执着地再次响起。他骂了一句,起了身,“嘘”了一声,示意陆婷不要出声。
是周逸知妈妈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急促又尖锐,“逸知,你爸爸出事了,赶紧买票回来。”
周逸知匆忙从陆婷身上下来,提上裤子,“妈你说清楚,怎么了?”
周逸知的父亲上班途中出了车祸,腰部骨折,医生说需要立马手术,手术后能不能站起来,是否瘫痪在床都是未知数。周逸知怔在原地,陆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周逸知的表情,也觉得大事不妙,起身穿好衣服,看着他打完电话。
“陆婷,我爸出事儿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明天一早,我直接坐火车走,这次没办法送你先走,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没事儿,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火车站。”
他们谁也不曾想过,那场未完成的欢愉,像是宿命般再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