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是你的光芒，可我却以为只属于我
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后，k大的大学生活动中心挤满了人，这是青山乐队本学年的第一场演出，也是从去年夏天随着老吉他手和主唱毕业换人后在新校区的第一场演出。
前任主唱许辰的名气很大。许辰人长得高大帅气，加上一副全都是故事的烟嗓，动辄把听众唱哭，可是去年他毕业后去了北欧留学，青山乐队就再难现往日风采，换了好几次主唱都不尽人意，这次据说终于来了一位有着同样烟嗓的新主唱，大家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这大概是每个学校乐队的特色，带着伤感的意味。乐队的成员如流水般更换，不变的只有多少一届又一届乐队成员留下来的歌。
演出还没开始，学校的礼堂就已经摩肩擦踵了。
陆婷和她的舍友们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那是周逸知早就打电话告诉她特意给她们留的座位。
此时周逸知已经在台上忙碌，忙着试音，忙着和乐队的人一起排练。陆婷看他忙，也就没有和他打招呼，只是找到他说的位置，看到座位上面放着他的外套，便拿起衣服坐下，把他那永远洗得干净柔软的衣服抱在怀里。
演出开始的时候，灯光打在乐队主唱的身上，旁边的女生叽叽喳喳议论着，前任主唱的锋芒太盛，让后来人难以超越，神秘登场的现任主唱一露面，带来的更多是失望。当全场的灯光亮起来，周逸知抱着吉他出现在灯光下，本来已经要安静下来的礼堂重新出现了骚动。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吉他手居然像极了许辰。”“为什么他不是主唱？”“啊，他好帅，他比许辰的气质更像个摇滚歌手啊。”旁边的女孩已经开始举着相机对周逸知犯起了花痴，陆婷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她为自己的男朋友感到骄傲，也为自己的平平无奇感到悲哀。
陆婷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屏幕里是周逸知那张英俊又忧郁的脸。
如果两个人的故事是一场电影，那这一幕大概是陆婷在心里回放最多的一幕。
米亚悄悄对冬梅说，“我明白陆婷为什么这么迷恋他了。可是我也为陆婷感到担忧。”
冬梅点点头，“我早就明白了，周逸知如果真的是渣男，陆婷受了伤要是想分手，绝对分不掉，但反过来，周逸知要是想分手，陆婷是绝对留不住他的。”
米亚说，“周逸知目前看起来还好，应该不是渣男，三观蛮正啊。”
冬梅摇摇头，“渣男可不一定就是出轨家暴，那叫人渣，渣男都看起来还好，他给你关怀，给你爱，让你欲罢不能，就连你受了伤都要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米亚听得云里雾里，“快别说了，人家俩好好的，咱们瞎操心什么啊。”
冬梅看着那个眼睛里只有周逸知的陆婷，也点点头，“希望她能一直活在爱情的童话里吧。”
一曲落罢，就开始有人给主唱送气球。大学生活动中心都会为这些演出准备好花束和气球，其实是循环利用的，主要作用是为了增加氛围。米亚她们几个就开始起哄，“陆婷，去给你逸哥送花啊。”“去去去，送什么花，他弹吉他哪有手拿花啊？”陆婷被起哄到脸都红了她们才罢休。
陆婷是绝对不好意思给周逸知送花的，她最怕被别人的目光聚焦，她就像只鸵鸟把头一样埋在沙子里。
可是这种她不好意思做的事情，有人就好意思。
从后排冲上来一个留着齐刘海娇小可爱的女生，从舞台旁边的桌上拿了气球和花，冲上舞台，塞进周逸知手里。然后给了周逸知一个大大的熊抱。
台下是此起彼伏的掌声与叫好声。在喧闹声中，周逸知听到女生在他耳边说，“学长，你吉他弹的真好，你就是我偶像。”
周逸知来不及说声“谢谢”，就看女生轻快地跑下台。
冬梅和米亚都在说，“你看你看，你不去有人去了吧，她这是越俎代庖啊。”
陆婷心里也有点泛着酸，却又嘴硬说，“就送个花而已，又不是非要我送。”
她用余光看到女生扎着的马尾辫，乌黑柔顺，女生穿着的那件百褶裙，活泼俏皮，她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活力，她脸上带着的明媚笑容，连女生都想多看两眼。
而再看陆婷自己，自尊又敏感，执拗又孤傲。
她看向周逸知，却看到周逸知也向她看来，他带着暖阳般的笑，冲她点头致意。陆婷的心顿时安静下来，刚刚的那些小心思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是啊，不管她怎样别扭，他的爱却只属于她自己。
快要结束的时候，主唱最后一首歌唱完，对着观众说，“我们的吉他手今天也给我们带来了一首原创歌曲，掌声欢迎。”
周逸知走向舞台中央，拿过话筒，“这首歌我写的很匆忙，但感情是真的，这首歌叫《别哭》，送给一个人。”
周逸知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陆婷第一次见他紧张的样子。
“看到你流泪的眼睛，
哪怕有夜色遮掩，
看到你哭泣的表情，
你却说太阳刺眼。
你温柔却有力。
是雾气升腾里迷茫的坚定，
是黯淡生活里闪亮的星星。
你给我的是勇气，
可我却什么都给不了你。
你给我的是希冀，
我却只有空空未来等你。
别哭，别哭，
我会恨让你不安的自己。
你从不是平平无奇，
你是一场关于时光的奇迹。
”
周逸知平时从没说过这样的话，陆婷以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不安。没想到他一直看在心里。
你看，他们在爱着对方的时候，都是那样没有自信的一个人。
演出结束后，周逸知走下台，径直来到陆婷身边，向她的舍友们打过招呼，自然地抱住了她。
他却没有发现，那个给他送花的姑娘，始终倚在门口，等着他。
“嗨，周逸知学长。”当周逸知牵着陆婷的手向外走的时候，姑娘叫住了他。“学姐好，不介意我跟学长说几句话吧？”女生巧笑嫣然，落落大方，陆婷自然不能说什么，只连连说，“你们说你们说。”然后对周逸知说，“我去外面等你。”
周逸知想拉住陆婷，可是陆婷已经越过人群，向门外走去。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周逸知不解，“你认识我？”
姑娘伸出手，“你好学长，我叫陈淑玥。”周逸知看着她伸出的纤纤玉指，并没有接招，“我不认识你。”这是周逸知一贯的冷淡与不好相处。他只有在和陆婷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有平易近人的一面。
陈淑玥收回自己的手，“ok学长，你很快就认识我了。”
然后她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忘了说，学长，你写给学姐的歌真好听，要是也能送我一首就好了。”
周逸知摇摇头，看着远处的陆婷有点做贼心虚的不安。可是他又安慰自己，自己连手都没有和女生握一下，有分寸极了，于是他邀功一般走到陆婷身边，“那姑娘走了，她简直莫名其妙。”
陆婷揶揄道，“怎么让人走了呢？不请人喝杯奶茶吗？”
周逸知哄她，“我只能请我女朋友喝啊。”然后对陪在陆婷身边的米亚她们几个说，“走，请你们宿舍喝。”
米亚打趣道，“你不是只请你女朋友吗？我们可不敢喝。”
周逸知被她们几个打趣地口舌笨拙起来，只好求饶，“行行行，我说得不对，陆婷请客，我出钱，可以吗？”
陈淑玥早就知道周逸知，是在他们排练的时候。青山乐队属于k大吉他爱好者协会，学校批准他们使用图书馆负一层一间废弃的小仓库，作为他们排练和开会的场地。
陈淑玥是新闻学院的，比陆婷他们小一级，她能歌善舞，从幼儿园时期就开始学钢琴，对于音乐有着和周逸知同样的热爱。只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风格刚硬的摇滚乐。
那天她从图书馆出来，被一阵音乐声吸引，顺着声音寻下去，来到了负一层青山乐队的秘密基地。那是一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他们随心所欲的驰骋在自由的音乐世界里，站在角落里那个高大的吉他手正沉浸地闭着双眼弹奏着。
陈淑玥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吸引，跟图书馆里慢悠悠的时光相比，这里是快意激荡的青春，跟那些带着眼镜的文弱书生相比，眼前这个吉他手，浪漫而不羁。
她深深为眼前这个少年着迷，虽然那时候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陈淑玥显然不会像陆婷那样暗搓搓地喜欢一个人，要不是那天她着急去上课，她一定会上去和周逸知聊几句。
没几天她就在校园里见到了青山乐队在宣传栏里的海报，也记住了吉他手的名字——周逸知。
她想，周五她一定要去看看他在台上风光无限的样子，去听听会有怎样好听的音乐从他指间流淌。于是就有了那天的那一幕。
虽然周逸知没有像陈淑玥想象中那样为人和善，但陈淑玥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他越是坚硬冰冷，她就越是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只是陈淑玥没有想过周逸知有女朋友，但那又怎样，又没有结婚，谁知道他们的爱情能坚持几天呢？大不了她就等，尤其是她看到陆婷的那一刻，更加坚定地认为，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周逸知不该有个那样内敛沉默又寡淡如水的女朋友，他是那样骄傲，那样闪耀，那样与众不同啊。
可是当陈淑玥听到他写给她的歌时，嫉妒的都要发狂，为什么明明她平平无奇，却能得到他高调炽热的偏爱？
第二天陈淑玥就找到了吉他爱好者协会的会长黄玮，从小学钢琴的她触类旁通自学了很多乐器，吉他也不在话下，虽说水平不高，但进个爱好者协会绰绰有余了。黄玮为难地说，“同学，虽然我很想收你，可是我们只有学期初才纳新，反正现在也快放假了，你等下学期开学再来吧。”
陈淑玥眨巴着她那双大眼睛，说道，“学长，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我下学期再正式进会没问题啊，那现在我可以先跟着你们学习学习，打打杂什么的，吉他爱好者协会的初衷不就是让爱好音乐的人聚在一起？你们不能把我们这些还没找到组织的爱好者拒之门外啊。”
黄玮看着眼前这个机灵又漂亮，在音乐上颇有造诣的小姑娘，自然是很想把她收进来，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拒绝，于是说道，“那你先跟着一起玩儿吧，咱们也没那么多有的没的规矩。”
陈淑玥欢欣雀跃，朝着黄玮就鞠了一躬，“谢谢黄学长！”弄得黄玮哭笑不得。
周逸知晚上来到排练室看到陈淑玥，问道，“你怎么在这？”
“逸知学长好，我现在是你们的准会员，陈淑玥向您报到！”陈淑玥俏皮地望着周逸知。
“胡闹！”周逸知沉下脸来，朝着黄玮质问，“你自己收的？不用面试？也不用公告？还是说你滥用了你会长的权利？”
黄玮不明白周逸知为何要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大的反应，低声道，“你当时带陆婷来的时候也没经过我们同意啊。”
“陆婷没有入会，她是作为我女朋友来的，那这位是你女朋友吗？”周逸知一字一句地反问，噎得黄玮说不出话来。
陈淑玥看着周逸知阴沉的脸，忙上前打圆场，“都怪我都怪我，我太想跟着学长们练练我那快要荒废了的琴技了，学长别生气哈。”
黄玮看着乖巧伶俐的陈淑玥，觉得周逸知简直无理取闹，这样为难一个小学妹。他向陈淑玥说道，“淑玥你甭理他，他就一二百五，脾气大的很，跟谁都没好脸色，他第一次带陆婷来他可没说那是他女朋友，只说是想来学吉他的同学好吗？懒得跟他计较，来，咱们切磋咱们的，让他一边儿玩儿去。”
周逸知抱着琴靠着墙坐下，自顾自地练起来，俨然一副傲慢的样子。
黄玮殷勤地给陈淑玥递着琴谱，“你会弹什么，咱们就弹什么，不用紧张，我跟着你一起，我给你托底。”陈淑玥抿嘴一笑，“那就《卡农》吧，这个应该大家都熟悉。”黄玮愣了一下，“不是，淑玥，咱不用一上来就…”话音未落，只见陈淑玥已经拨弄琴弦，自顾自地弹起来。她从五岁开始学钢琴，小学就已经过了十级，大小奖项证书加起来也得有一大摞了，高中时就凭借钢琴的底子和自身的天赋，自学了吉他和尤克里里。她在音乐和乐器上的功底和造诣比吉他爱好者协会任意一人都要高，本来还想在学妹面前装一把的黄玮发现自己就是班门弄斧，悻悻地竖着大拇指，“厉害厉害，你这哪是来练琴，你这是来给我们当指导老师的吧？”
陈淑玥诡谲一笑，她才没兴趣给他们当指导老师，更没兴趣跟一群三脚猫功夫的爱好者切磋琴艺。她就是冲着周逸知来的，她想和他琴瑟在御，岁月静好。
他有女朋友也没关系，她可以当他音乐上的知音，他的红颜知己。
周逸知听到她弹奏的那曲《卡农》，也不由地侧耳倾听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摇滚版本的《卡农》，它不似印象中那样安静和悲伤，而是燃起了内心深处的一团火焰，多了几分痛快与释然。
陈淑玥齐刘海下面那张圆圆的脸，此刻也显得深沉了起来。周逸知不得不承认，他对她的态度有了改观，他看着她白嫩的双手下灵活自如的驾驭着音符，生出一丝欣赏与钦佩。
周逸知知道，自己需要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他不想惹上这样一个大麻烦，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向陆婷刻意隐瞒陈淑玥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