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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开始总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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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早晨,k大大部分学生都还在睡梦中,他们都在疯狂恶补着一周的睡眠。彻夜未眠的陆婷顶着两个熊猫眼走进了教室。304宿舍的几个女生在大二开始的时候,一起商量着报了第二专业,德语,所以周末也要上课。

    冬梅悄悄对卓然说,“你看陆婷,昨天我三点多起来上厕所,她手机还亮着呢,一看就是没睡好。”卓然看看陆婷,说,“好像是,她怎么了啊?”冬梅皱了皱眉毛,“不会是失恋了吧?”卓然惊讶道,“陆婷不是还没恋爱吗?”冬梅道,“你小声点儿好嘛?周逸知要是拒绝她或者有女朋友了的话,不也算失恋嘛。”卓然觉得冬梅说的有道理,但是暗自希望她们并没有猜对。

    俩人正议论着,陆婷和米亚就坐了过来。“聊啥呢?”

    冬梅转过头又跟卓然说着悄悄话,“陆婷情绪还不错,别问她哈。”

    陆婷看着鬼鬼祟祟的二人,也懒得继续问,拿出课本竟哼起歌来。

    冬梅迷惑了,于是小心问道,“你没睡好啊?”

    陆婷心情大好,笑着回答,“嗯,对啊,谈恋爱来着。”

    其余两人都闻言凑了过来,惊呼,“你恋爱了?”

    “嘘!”陆婷看着三个咋咋呼呼的舍友,恨不得想要立刻隐身。

    但陆婷也并没有因为这小小的尴尬而感到烦忧,她心里愉快地很,她终于有男朋友了,那是她眼里最耀眼的少年,他的出现照亮了自己生命中所有阴暗的沟壑,在任何时候都能有无尽的力量与勇气。

    她遇到坎坷,只要一想到,我有周逸知呢,这些算什么?于是这坎坷也就变得轻松易解,不过如此。

    原来爱情是有这样强大的力量的。

    很快,两个年轻人就迎来了第一次约会。陆婷从彭川那里要来一张话剧门票,他们约定好周六一起去看。

    周六一大早,周逸知就在女生宿舍楼下站得笔直,等待着他的女朋友。他穿了一件不合身的皮夹克,完全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而且高大的身材在瘦小的衣服里显得局促极了。

    陆婷刚走出宿舍见到周逸知,一愣,接着笑得都站不直了,“周逸知,你这是什么打扮啊?”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这,不好看吗?”陆婷诚实地点点头,“外套小了。”他尴尬地解释道,“我只有一堆卫衣,之前也不注重形象,但这是跟你第一次约会,我想着总要打扮一下吧,我,我跟朋友借的。”陆婷听到他这样说,突然感觉心疼他,忙说,“好看好看,可能你太高了,所以衣服有点……局促吧。”她又认真地向周逸知说,“你不用改变自己的形象,我第一次见你的那一天,你穿着咱们军训发的迷彩裤,当时我就觉得,别人穿迷彩裤有一种要下工地的气质,你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做你自己就好。”

    周逸知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有些感动,他从来不知道陆婷是那天喜欢上他的,那天只是因为觉得金工实习会又脏又油,所以专门挑了耐脏的裤子,竟然因此获得了一个女朋友。他也从来不知道有人欣赏那个不修边幅的自己,他感谢她,也感谢命运。

    去大剧院还是要坐那辆36路公交。等车的时候,陆婷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上次她坐36路的时候,还是为了跟踪周逸知。那时他们两个分别站在车头和车尾,隔着人群,他不知道她曾幻想碰坏他的吉他,撞进少年的怀里。而今天,她竟可以和这个幻想里的人一起去往同样的地方,这次他们站在一起,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一起上车下车,她开心极了,想着,想着,陆婷竟真的笑了出来。

    周逸知笑着看她,眼睛里的温柔要溢出来,问道,“你笑什么?”陆婷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在笑什么,只回答道,“没什么,开心。”周逸知也低头笑了起来,“我也是。”那天的阳光和煦,天也蓝的不像话,连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36路车永远都拥挤地像个沙丁鱼罐头。在车辆停稳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大家都一窝蜂地往上挤,喧闹混乱的人群中,陆婷感觉自己的手被周逸知紧紧地握住。这是她第一次碰到男生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软有力,带着微微颤抖。周围的人群在此刻都像是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两人,陆婷的手心不争气地开始潮湿起来,上了车站稳后,她急忙挣脱了他的手,自己扶住了栏杆。

    周逸知也不再坚持,站在他的身后,为她挡住汹涌人潮。

    在这之前,两人还未曾有过一点儿肢体接触。在他们确定关系以前的那段日子,两个人始终保持着矜持。下课后他们经常去学校的山脚下聊天,那是让他们彼此感到最亲近最暧昧的地方。那里鲜少有人经过,只有几块一米多高的大石头,俩人就坐在大石头上享受着二人独处的时光,每当太阳落下,即便寒风刺骨,两个人手脚冰凉瑟瑟发抖,也总想多待一会儿,舍不得离开。

    有一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也起了风,这对年轻人就面对面站着,那个时候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阵风过来,吹乱了陆婷的头发,她打了个寒颤。周逸知见状,往风的方向站了站,摘下自己的围巾递给陆婷,问她,“冷吗?我给你挡着。”

    她就站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近到能闻得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近到往前一点就可以靠上他的胸膛,近到他伸手就能拥她入怀,可是都没有,他们都不敢破坏了那种适可而止的默契,于是他们就那样站着,周逸知看着陆婷就立在自己给她挡住风的那一小隅温暖里,心满意足极了。

    那是爱情初始时刻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的青涩,那是想要敞开却又不由关紧的心门,那是惴惴不安的心动,是小心翼翼的喜欢。

    直到今天,他们终于牵起对方的手,爱意的电流顺着手腕与臂膀传达到心脏。

    周逸知和陆婷都是第一次进岛城那座金碧辉煌的大剧院,他们对于话剧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厂里自办的电影院,就是平时还会举办晚会那种。两个人都是工厂子弟,他们小时候,国企几乎能自己办起一个小社会,厂里有着自己的电影院,学校,医院,商店,上学的时候,经常学校里组织大家排着队,走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厂办电影院,那里放时兴的电影,举办文艺演出,甚至请外面的话剧团或者乐团来表演。

    后来社企分开,慢慢地那些电影院就被分离改制,加上新的剧院和电影院拔地而起,老电影院那曾经辉煌也就渐渐不再,变成了破旧不堪的样子。

    说起这些,两个来自不同省份的人竟有着相似的记忆,也有着相同的感慨。

    话剧是至今都大名鼎鼎的《恋爱的犀牛》。这个故事深深打动了陆婷,那场话剧里男女主人公把爱而不得的癫狂与绝望展现的淋漓尽致。她想起她看过的书上曾经有一句话,叫做,爱之于我,是疲惫生活里的英雄梦想。她忘了这句话是谁说的,但她觉得,那些看似盲目和极端的爱意,在这个人人都能做出理智选择的时代,显得有些震撼。

    周逸知显然理解不了这样的爱情,在他看来,疯狂的爱情只有残酷,毫不浪漫,世间万物都有道理可寻,但唯有爱情,有着冥冥之中注定的归宿,人就应该在该认真时认真,该算了时就算了。两败俱伤毫无意义。

    但他们谁也没有把自己的感悟分享给对方,他们都认为,他们是志同道合门当户对的绝配,会朝着越来越好的明天走去,这样悲壮的结局和自己毫无关系。

    从大剧院出来,周逸知陷入了两难,大剧院附近的餐厅都很精致,他从落地窗里看到明亮优雅的餐厅里坐着的人,西装革履的绅士,对面是巧笑嫣然的时髦女郎,旁边的椅子上搭着看起来就柔软温暖的白色羊绒大衣,和一只精美的香奈儿包包。他也想请心爱的姑娘在这里吃一顿西餐,看着她用白嫩的手指端起精致的白瓷餐具。

    可陆婷看穿了他的窘迫,那个时候的陆婷从来没有向往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她丝毫没有对落地窗里那些昂贵又精美的东西产生一丁点儿的欲望,眼前的少年比这一切都令人感到满足。于是她先开口说,“我们回去吧。”

    周逸知却以为,她是在体谅自己的困顿,于是他在此刻萌生出了无限的愧疚,他不明白她爱自己的什么,他应该感到抱歉,也应该感激,二十岁的他除了一腔热血什么都没有,可却能得到她最纯粹与真挚的感情,这让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他从来不知道,陆婷爱他的一切都与物质无关,但可悲的是,本来一向活在乌托邦里的他却因为她生出了俗念与自卑。

    他对她说,“陆婷,你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这么阔绰,坐在这里一掷千金,挥金如土。”

    陆婷噗嗤一声笑出来,“不知道,但我也没多向往这种生活。”

    他诧异,看着她的脸,“那你向往什么样的生活?”

    她眼睛里全是淡泊,“向往什么样的生活?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周逸知那时不懂,她想要的就是留住那时的快乐,一直那样快乐下去,他只在内心暗自发誓,他要在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送给她一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房子。他在心里暗暗擘画出一幅宏伟的未来蓝图,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他没想过,好日子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到达了巅峰,此后都是在走下坡路的。

    2011接近了尾声,k大马上就要放寒假,结束了最后一门科目的考试后,校园里火车票代卖的地方又排起了长队。大家一边抱怨着年年春运难,一边又无奈地加入买票的队伍。

    米亚一放假就回家了,冬梅和卓然吸取了暑假的教训,提前好多天就去排队了,也买上了放假当天的票,而陆婷因为选修考试错过了买票的最佳时间,买的是放假后两天的。

    只是没想到由于寒假临近春节,宿舍也贴出告示,放假第二天开始将要停暖。

    周逸知本来是要回家的,可是他的父母在他上大学后申请了工作调动去了新疆,告诉他今年不回家过年了,于是周逸知在学校对面的山上租下来一间房,想要留在学校凑合过个年。

    周逸知是家里的独生子,也是父母在亲戚同事面前的骄傲。周父周母都是普通工人,偏偏把周逸知培养的格外出色,一方面他从小成绩优异,考上了重点高中,即便高考发挥失利,也考上了k大最好的专业;一方面他很让父母省心,90年代县城的工人阶层根本想不到要花钱花心思培养孩子,但周逸知偏偏就学什么都无师自通,篮球打得好,吉他弹得好,本来就白净帅气,只是小时候体弱多病长得瘦瘦小小,结果青春期的时候还基因突变一样一路窜高到了183,在那个小小的厂区都知道周家养出了一个有出息的帅儿子。

    周逸知有个关系很好的发小,是厂长的儿子,高中上了国际学校,参加了美国的高考出国留学去了。每次发小回来,周逸知总是如饥似渴地听着他讲国外的事情,周母知道儿子羡慕他,可是清贫的夫妻俩没有什么可以支持自己的儿子,于是他们申请调动去没人愿意去的新疆厂子,一个月能多一倍的工资,他们只想着有朝一日,儿子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时,他们能给他一点助力。

    也许那时周逸知就萌生出了要去国外留学的想法,只是他不敢说,他怕给家里造成负担。

    房子之前是青山乐队一个毕了业的学长平时住的,他毕业有三年,却换过五次工作。他们以为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怎么也不该是一个月两三千块钱的,直到他换了又换,在一次招聘会被hr问道能不能接受加班,他说加到八点还是可以的,我还得回去给我女朋友做饭。hr当即就露出了轻蔑的笑,“那你还是回家给女朋友做饭去吧。”血气方刚的学长扭头就走,他不相信自己只值三千块,自此他转头扎回他们那个乌托邦般的乐队,窝在山里的民房没日没夜的写歌练琴,他们都知道千禧年时k大出过一个火遍大江南北的歌手,学长也梦想着有朝一日,他的歌也能传遍街头巷尾,复制前辈的辉煌。

    可现实却有些不尽人意。青山乐队除了在学校里风靡一时,也仅仅是能接点公司活动、婚庆典礼的商业演出,这只学生业余组成的乐队,没有名气也不被认可,出场费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学长仅仅是能解决温饱罢了,距离衣食无忧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那个他不肯加班都要给她做饭的女朋友,也终于难以忍受这样困顿的生活,和他分了手。分手后的学长消沉了好一段日子,最后终于向现实低头,向一月三千块妥协,让父母托关系找了个老家的工作,年前收拾好行囊离开了这座曾满怀抱负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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