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又是一堂沉闷的哲学课，下午的太阳透过窗户照在黑板，反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老旧的多媒体设备也在嗡嗡作响。昏昏欲睡的陆婷被短信的震动吓了一跳。是学长陈宇发来的，她一下子没了睡意，忙点开信息，“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呀。”有空有空，陆婷狂喜，却故作镇定，“晚上？应该可以。”跟她短信里镇定的语气恰恰相反，她整个下午都在等待着晚上的到来，从来没有一节课像今天一样漫长。
放学后陆婷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如约来到学校餐厅的小包间，推开门，陈宇旁边竟然还坐了一个男生。
她只愣了一下，就恢复了笑容。陈宇热情地招呼陆婷坐下，介绍道，“这是我舍友葛峰，请你吃个饭。”
陆婷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卓然没跟你一起呀？”葛峰笑着倒了杯水给她。
陆婷更加奇怪，真好笑，我和陈宇约会，为啥要带卓然，卓然才不会像你，当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想到这里，她猛地顿悟起来。
“哦，我明白了，你对卓然……”
葛峰不好意思地说，“我，我确实喜欢卓然，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想法。”
陆婷自顾自地拿起一个橘子，边剥橘子边说，“你喜欢她就追啊，我可帮不了你。”
陈宇递过菜单，“先点菜先点菜。”然后又帮葛峰求情道，“陆婷你帮忙牵个线嘛，他们俩也认识好久了，葛峰这个人，比较内敛，他怕表白不成和卓然朋友都做不成。”
陆婷打趣道，“那我得点几个硬菜。”
“点，随便点。”
回到宿舍，她们仨团团围住陆婷，“怎么样怎么样，成功拿下学长了吗？”
看着她们仨急切地眼神，陆婷神秘一笑，“猜啊。”
三人一阵激动，“一定是，拿下啦！”
陆婷无奈笑道，“我没拿下，但有人拿下了。”她的眼神落在了卓然的脸上，卓然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线还用费劲去牵吗？要不是晨跑的时候陆婷就已经看出了俩人看向对方时候那种欣赏，她都不敢说再点几个硬菜这种话。
“说说吧，你是什么想法？葛峰学长等我回话呢。”
其余两人的眼神从吃瓜到惊诧，304宿舍听取“哇”声一片。
此后卓然除了上课，几乎脱离了四人的队伍，和葛峰学长成双入对的出现在图书馆、食堂和各种勤工俭学的岗位上，那时他们都穷的要靠助学贷款才能交齐学费，但两个人从不知疲倦，冬天的早晨，整个k大还笼罩在黎明的昏暗中，葛峰就已经出现在食堂卖豆浆的窗口，在稀疏的客流中见缝插针地背几个英语单词，卓然则是在课后去图书馆整理图书。两个人的恋爱没有太多的浪漫，在别人只用忙着学习的时候，他们还要忙着赚自己的学费，别人忙着享受青春的时候，他们还要负担起沉重的生活。他们就像是岩石缝隙里生长的小草，卑微又顽强地向上生长。
很快大一就要结束，放假前学生会组织登山，一群年轻人来到山顶，顾不上擦掉头上涔涔的汗，透过山雾看到无边无际的海，振臂高呼，“青春万岁！”
陆婷回头看向陈宇，他依旧带着那种内敛沉稳的笑容，她想起学生会其他人说他，“真能装！”可她知道他并不是爱装，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也有喜怒哀乐，但他从不形于色。有的人就是情绪稳定，心思缜密，很少被外界的热烈嘈杂所左右，这确实不太像个二十来岁的大学生。陆婷装作不经意地走近陈宇，他冲她礼貌地点点头。陆婷刚刚想跟他随便聊聊天，他的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只听见他说，“五一放假我回去，我们一起去买，嗯嗯好的。”他的语气非常温柔，虽然他一直是个谦谦君子，但这种温柔带着宠溺，显然对面不是平常的人。
他挂掉电话的时候，陆婷已经识趣地走开，他不知道她在那一刻感受到了莫大的失落。那一刻翠绿的脚下，碧蓝的远处，都弥漫着山间皑皑的雾，要说痛苦嘛也算不上，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就连哭都显得矫情了。她的情窦初开就这么匆匆结束了，她甚至不再有勇气去探究一下对面到底是什么人。
此后她和陈宇就少了联系，她也不再热衷于文学社每个周的例会，就是参加例会也不再那样想方设法他讲话，陈宇倒还是一如往常，谦谦君子，彬彬有礼，关心着学妹的学习与生活。
等到大一结束放暑假的时候，陆婷已经收拾好了心情，说起来，她就这样迅速且利落地完成了一场只关于她一个人的爱恋。
放假前，冬梅和卓然两人提前一周去学校的火车票网点排了整整一天的队，也没有买上放假回家的车票，于是她们只好等放假高峰的这几天过了，再买票回家。
陆婷也和爸妈商量，自己想放假在学校周围玩儿几天再回家，于是米亚带着她们仨，开启了学校周边游。
米亚说，“我家附近有个服装批发市场，要不要去逛逛？”
女生都爱美，拒绝不了服装批发市场的诱惑，于是一拍即合，第二天一早，就坐上通往批发市场的大巴车，想要进行一波服装大扫荡。
服装市场的衣服比她们平时逛的服装店便宜一半都不止，四个女生买的钱包都要空了。陆婷感叹道，“我要是把这衣服带回我家那边卖，应该能赚点零花钱吧？”
“那肯定啊。”冬梅说，“何止你家，你看咱们学校旁边的服装店，跟这衣服一样的，价格翻了一番。”
卓然忙点头，“是啊，他们真黑心。”
米亚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这批发市场都是堆在一起，像仓库一样，购物体验和服装店不能比，也没有店面房，仓库和店面的房租也不一样。”
突然有个想法在陆婷脑子里一闪而过，“那咱们批发回去，咱几个当模特，拍出来，挂在我们的人人网页，让朋友帮忙转发，然后再带着衣服去宿舍推销，购物体验也有了，同学们足不出户就可以选购衣服，我们没有房租人工，价格也低。”
几个女生思索着，“也可行诶。”
陆婷继续说道，“我们懂大学女生的审美，款款都能变成爆款，客户群定位精准，也能减少库存堆积的风险，是不是？”
思路越来越清晰，几个女生也越来越激动与兴奋。
可是她们很快又冷静下来，进货需要钱，她们没有钱。
她们把身上所有的钱扣除掉吃饭和回家的路费，都加在一起，一共能凑出两千多。进衣服的话，可能有点拮据，陆婷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先卖袜子，打底裤，防晒帽，防晒袖，这些成本低，等我们赚了钱，再进衣服，一步步来。”
米亚赞成，“可以，我们的本钱不多，亏了也不怕，也许我们还能因此致富了呢。”
一拍即合，她们进了几大袋子的货，满载而归。
创业的热情让她们推迟了回家的日期，由于已经放假，宿舍推销是不可能了，几个女生就拉着小车，载着防晒帽和防晒袖一路来到海边，由于她们价格低廉，身上又带着一眼就能看穿的大学生的纯朴，再加上烈日炎炎的海边非常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几天下来她们进的货物就被一扫而光。她们都很满意这次的收获，于是算算账，分分钱，准备回家过暑假。
陆婷拿着这些天自己赚来的钱，给爸妈一人买了一件衣服，给爷爷买了一双运动鞋，给奶奶买了新的助听器。这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钱给家里人买礼物。“宝贝婷婷长大了！”爸妈笑得嘴都合不拢，爷爷更是在家里都穿着运动鞋不肯换下来，陆婷也笑着，却感觉有点想哭。自己长到这么大，他们给自己付出的心血比这要多千百倍，就这一点小小的回馈，就能让他们这样心满意足。陆婷暗自想着，将来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来报答他们那很多很多的爱。
大二开学的时候，304的女生们更加繁忙和充实，白天的课更满了，与此同时，她们的宿舍服装生意也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后，四个女生两人一组，每逢晚饭后就去敲女生宿舍的门。这个时间往往是倦鸟归巢的高峰期，女生们都刚回宿舍，还没有拉上床帘休息或用电脑看电视，此时推销最不容易打扰别人休息，也比较让人有购买欲望。
“同学，打底裤看一下呀，今年最好搭的款，我们这里都有。”
“我们就是本校机械专业的，绝对不会坑人。”
冬梅还亲自充当模特，她一双大长腿让人觉得，买了她们的裤袜，就也能拥有一双令人着迷的双腿。
此时秋意渐浓，很多女生都有购买长筒袜打底裤的需求，她们的市场打开的非常容易，很快就供不应求，批发市场很快又寄来了第二批货。
冬梅和卓然好不容易把摇摇欲坠吱呀作响的二手拉货小车从快递点拖回了宿舍。这是一条好陡的坡路，一到宿舍，冬梅和卓然就累倒在床上。这是她们四个人的分工，每两人一组轮流去快递点取货。
陆婷和米亚忙上前，“两位美女辛苦辛苦！”然后她们拿出剪刀开箱。货物满满当当，箱子一开，里面的货物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这是啥？”
陆婷和米亚同时发现了问题，显然，这不是她们订的货物，跳出来的有鼠标、数据线以及各种电子产品，就是没有她们要的裤袜。怪不得重的出奇。
瘫在床上的冬梅和卓然也弹了起来，这这这，拿错了？
卓然连忙去看快递上的信息，“彭川？”
“哦，我知道了。”冬梅拍着脑袋，“这家伙的手机尾号和我就差一个数字，我是8167，他是8767。”
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再把这沉重的箱子再搬回去了。
冬梅眼珠一转，“我们试试给这个彭川打个电话吧。”
电话接通，对面是个南方口音的男声。
“你好，是彭川嘛？”冬梅说，“是这样哈，我取快递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拿来了，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电话号码很像。你可以不用去快递站，来女生宿舍楼下拿吧。”
南方口音礼貌地回复着，“啊我现在就在快递站，怪不得找不到我的快递，好的，我现在过去。”
“诶等一下。”冬梅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一个有点厚颜无耻的好主意，“你在快递站的话，能帮我把我的拿过来吗？”
“没问题啊，你的手机号。”南方口音爽快地答应。
报出手机号快递站老板把快递递给彭川的时候，他“呃”了一声。没想到跟自己的快递一样，也是个大家伙，也难怪她们看到彭川的大箱子时没有怀疑不是自己的快递。
当彭川气喘吁吁地把快递送到冬梅面前时，冬梅却看着眼前这张汗涔涔的帅气的脸出了神。她没想到电话里略带奶气的南方口音正是眼前这个身材略显魁梧的高个儿男生，彭川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也带着一点阳光晒过的清新，完全长在了冬梅的审美点上，此刻她看过的爱情小说那些令人着迷的男主都有了具体的脸。
一向口齿伶俐的冬梅说话都结巴起来，“不好意思，不是，谢谢你，谢谢。”
“不用客气。”彭川笑着，“你们需要买鼠标键盘或者其他电子产品都可以找我啊。”
冬梅点头，“好啊好啊，那你要是需要买…呃，算了，你不需要。”
卓然“噗”地笑出了声。
彭川也跟着笑，“你们也做宿舍生意啊？”
“是啊。”冬梅点点头，“可惜做不了你的生意，我们卖连裤袜。”
等彭川一离开，卓然就打趣道，“你和帅哥有缘啊，手机号都那么像。”
冬梅轻轻推了卓然一把，“一边儿去。”
304宿舍因为这个机缘巧合拿错的快递炸了锅，更是因为这个叫彭川的帅哥。大大咧咧的冬梅居然对帅哥一见钟情了。
年少时期的友谊特别容易替对方激动，每个小小的动心、暧昧、与恋爱的苗头，都会让整个宿舍跟着躁动不安。
可是一面之缘而已的交集，好像除了望洋兴叹，也别无他法。
那一点点悸动，也很快被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