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眉眼盈盈处
次日，青松山，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微风催人醒。
林清萍卸下了这一路的伪装，望着这南域奇山青松，望而生叹。一步一台阶，青泥小石台，三千六百步，步步一生莲。
整个道观没有多余的建筑，除了最高处的三清殿，也就几间屋舍和几处泉眼下存水的古井，白鹭绕山飞掠，青鸟立树而鸣，没有多少的烟火，更多的是那依山傍水的清秀之气，上山之路无人阻拦，林清萍也就多转了转这山头古道，有道人挑水砍柴，有小童扎马练功，有老人林间缓行，有才子求算运道，有白猫卧于屋上，有虫蚁结队而行，一花一草，一叶一木，尽落眼中。
行至山巅，此处最高，三清殿旁断崖处，一高一低两道人。
未至身旁，言语声低，只闻那小个道人：“师兄，这山水何样？”
只闻那高个道人：“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凑近些了的林清萍微微一笑，“欲问道长去那边？”
小道童吓了一跳，连忙转身躲到了师兄身后。微笑着的高个道人—青松道士，摸了摸师弟的后脑勺，看着本该去往东域见她的林清萍，有些意外，却没有过多的惊讶，“终于到了啊。”
林清萍点头，打了一个道门稽首，又张牙舞爪的看着小道童。
“师兄师兄，他怎么来我们山头还敢吓我啊，快赶走快赶走。”
青松道士笑着让师弟去练功，又背对林清萍，久久无言。
青松道士，本名为道号，于师父青松山上而捡，本就是那天生的修道胚子，却只因一眼，忘却了修道好些年，如今卡在那一步久矣。
二人就在这青松之巅，任那飞鸟而过，日出西落，青松好像在等此刻的红色残阳一样，眯眼而答：“欲去那眉眼盈盈处，共赏那东海残阳的绯红。”
林清萍找来两个莲花蒲团，二人相视一笑，还是青松道士先开口：“为何转头回来？为多看那几眼故乡之色，还是为你心中的大义，不必回答我，你能来这里，就已经是答案了。不过我还是想你去那边看看，这么些年了，她见到你应该会很开心。”
林清萍不置可否。
“已知此方天地自成天地，已知此方天地即将不是天地，天地不复存在，那天下百姓该如何，世间草木该如何，花鸟虫鱼该如何，身边之人又能如何，谁人不在此天地，谁人不是人世人。”
青松道士挥手拂过，气机流转，两个茶杯从下屋飞至二人身前，“可你先去看看她，结果又不坏，前人铺路路已成，何不更进一步？”
林清萍低饮茶水，味甘，体内气机流转，绕金丹而行全身，眼神坚定，看向东方，“年少至今，行千百里，无一不是在爹爹母亲，还有各位前辈的布局帮衬下而行，那邪恶之人便无应对之手？或者它根本不是人。我不敢赌，不敢赌人人的无错，不敢赌那恶灵在地底有何涌动，不敢赌张大哥等人的安危，不敢赌只能见姐姐一次面，不敢赌我心里的那颗星星是否会坠地，更不敢赌此方天地的存亡。”
青松道士回饮，“有如此气概，如此心灵，如此智慧，也不枉前辈们的一次次付出。既然回来了，师父不在，我可以帮你，先运气静坐，运功全身，此茶可助你行半百。”
青松道士留下静心打坐的林清萍，回到了屋舍内。
“大师兄大师兄，那人可凶了，干嘛还给他师祖爷爷给你留的神药啊，听说那可是师祖爷爷求了好久才从那什么寺庙的老和尚那求来的，能让大师兄你变得更厉害呢。”
小道童不解大师兄为何如此做，但还是照着大师兄的说法泡了茶，尽管那人第一次见面就凶他，他还想着大师兄更厉害了，就能下山带他玩了呢。
“无名啊，师祖爷爷给了我，怎么用当然就是我说了算，他啊，对你是凶不起来的，他是在和你打招呼。对了，记得最近不要乱跑下山了。”
“啊…”小道童张大了嘴，还是点点头，不让下山就只能陪着大师兄在山巅吹风了唉，还得跟那凶狠的客人一起，真是的，哪有见面就用吓人来打招呼的啊！
——
天地是同一方天地，残阳也是是同一片残阳。
只不过这东海残阳，今日渲染了一大片天空，映在梅花树之上，洒落在林红韵眉眼之间。数月来笑容依旧，等那儿郎相见，也在青松旁等着那人。
夫子院内，棋盘数月整齐，再无之前那般杂乱，只不过轮到夫子黑棋迟迟不得下。
“这小子，真不愧是我看着长大的。”
“爷爷爷爷，还要等多久啊，我可是等着他将还爷爷给我的银钗呢。”
江晚星数月等待，日日妆容满面，看那庭中叶叶落，叶叶落尽。
“你这姑娘，连爷爷送的东西都能丢给那小子，真怕有一天连爷爷都给卖了唉，苦啊苦啊，苦我这老头到老竟是被孙女惦记往外撇。”
江晚星朝着夫子做了“略”的表情，好像那日日等待，日子久了，见面会更觉欢喜，这样想想，等等也就等了，谁让喜欢呢。
夫子看着孙女，真是情愫深矣，却微微叹气，不去言语。转而望向棋盘，“早了早了，早了一个冬呦。”
整日在广仁寺的云游老道和瞎眼老僧，除了辩论道法，就是看看那宫墙，生怕一个不注意，这偌大的皇宫就出了一枝红杏，确实是会出红杏，是春啊，却不是这初冬。是红杏，血的红，杏的止平。
——
“大师兄，咱这江南无雪，历来冬季微凉，怎的今年初冬便感觉如此刺骨？”
“白衣胜雪，刺骨侵肤，内敛日照，晚而温润。”
“啊？”
小道童不理解师兄的寓意，他也不感兴趣，便闲着按照祖师爷爷教的法门，推演那凶恶之人的姻缘，双手持龟壳，七颗铜钱，镌刻真君法旨，摇晃说法，言出法成，灵光乍现七星落，“师兄你看！”
正在闭目的青松睁眼看去，六星相连，一星未定。
“是那升天而去，还是星坠沉海？或是那”
青松道士皱眉看向山巅白衣，“罢了，我自己都还不敢下山。”
“只不过这刺骨的，好像不仅仅是青松山？”
青松山巅，白光划过夜色。
历千里，途远乡近，喜闹人世间，青松山头望重逢。
思万里，山高水远，恶灵天地现，白衣胜雪远游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