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袖里乾坤妙壶中日月行
众人走到车队之前，与白发老者碰了面。
楚夕忽然脸色一变，赶紧掐了一把熊宝，抱住它咬耳朵，轻轻吐出两个字，“危险”。
熊宝自然知晓楚夕的能耐，估计是通过她特殊的读心术，从老头的想法里读到了什么。
『总之，这老头不是好东西。』
白发老头收回一只手，慢慢理顺他的白胡子。脸上还露出和蔼的笑容，“这位小公子，龙行虎步，器宇不凡，一看就非池中物。可否伸出手来，给老夫一观？”
林楚凡看他须发皆白，脸上却没个褶皱，不像是普通人。“老头，你也太自来熟了。你我初次相见，有求于人，不应该先自报家门么？再者说，你们这种跑江湖卖艺的，本少见得多了。你先说下，算一把多少钱。如果价格合适，本少多出一份，请你给我的哥哥也算一算。”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郝方。
熊宝接收到楚夕的示警，已经提起十二分精神，眼珠紧紧盯着老头。对面的老头也在用眼睛偷瞄黑熊。
心想，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不是个白色冰熊么？还有那小丫头，那是什么眼神啊？
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公子莫要心急，在下黑算子柳鹤。行走江湖多年，向来逍遥自在。今日在此偶遇公子，观公子气运玄妙，一时技痒难耐。特此冒昧，请求能为公子算上一卦。”
柳鹤维持着世外高人的模样，笑眯眯，理胡须。
楚夕在熊宝的陪同下，慢慢走到楚凡之前，好奇的打量着柳鹤。
楚凡那边接过话头，“那你先免费为我算一卦，如果算的准，就继续。如果不准，你老人家就请吧。别在此地耽误工夫。”
柳鹤往前迈了一步，说着，“还请公子伸出手来，否则容易算的不准。”
楚夕忽然双手用力，使劲捏了一下熊宝的耳朵。这大概是个暗号吧，就是有点疼，别说熊宝，现在连楚凡都知道有问题——他耳朵也疼！
熊宝一声大吼，吓了众人一跳。
不仅柳鹤没防备，他以为这不是什么冰熊。就连郝方和附近假装长工的亲兵们也没想到。看似乖巧的黑熊，说爆发就爆发。
熊宝借着吼声，喷出一股寒气，将柳鹤完全冻在一层冰内，先发制人。
它甩开楚夕捏耳朵的手，人立而起，将还在冰层里的柳鹤扑倒，一口向着咽喉咬下。
被扑倒的柳鹤，也在摔倒的同时，破冰而出，恢复了行动。
他顾不得冻得发颤的双手，也不问是哪里露出破绽。獠牙起伏的熊嘴，已近在咫尺。
他空着的手微微一抖，弹出一根绣花针，瞄准冰熊的嘴巴，飞了过去。
可是他太冷了，刚被偷袭冻住全身，手臂并不听使唤。那针朝着熊下巴飞了过去，轻轻刺入了下颚。
熊宝完全无知觉，直接咬断了柳鹤的脖子。也将他准备用解药交换性命的提议，断在喉咙里。
楚夕一声惊叫，她从柳鹤那里读到了毒的事情。还不知道解药是什么，柳老头就被杀了！
她心里着急，赶紧告诉楚凡，熊宝中毒了。熊宝咧嘴，表示并没有。
然而，它刚一回头，脑袋一痛，晕倒在地。
这下反应再怎么迟钝的，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楚凡当机立断，吩咐众人将柳鹤的尸体，还有熊宝，都抬到他的车上。随身东西全都带着，不要错漏任何物件。
然后，抓紧时间赶路。无论柳鹤是为了什么来的，此地都不宜久留，还是赶快进入下一座城池为妙。
至于父母那里，留给郝方去解释。
解毒这种事，林楚凡表示并不擅长。当初无梦教过一些基础的理论，只有楚夕和火苗认真学了。林飞来得晚，和楚凡这个不爱学的，同等水平。
楚夕先用手绢垫着，把毒针拔下来。然后，把柳鹤全身搜了好几遍，除了一个破钱袋，什么都没有，这下急坏众人。
几经搜索无果，气急败坏的楚凡将黑幡和竹竿拿过来，猛踹了几脚。
咔吧几声！
竹竿断裂，骨碌掉出几个白色瓷瓶。
仿佛一瞬间找到希望。几个人一起动手，将竹竿节节打碎。果然又得到不少瓶子。
然后，新的问题来了。这些瓶子，看外表没什么区别。如何断定哪一个是解药？万一吃错了其他毒药，不是更麻烦？
楚夕忍不住哭了出来，火苗赶紧安慰着。
车队加速前进。柳鹤的到访，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却没留下活口，什么也问不到。
倒是楚氏听到消息，给女儿传来个对策。
将伤口划开，如果有变了颜色的血，多放出来一些，可以缓解毒素。
林飞赶紧取来一个木盆，放在熊宝头下。楚夕抽出掌心匕，小心翼翼划破一个口子，吧嗒吧嗒掉落的都是凝住的血块。
无梦师叔教过，这种一般都是蛇毒，会凝住人的血液。
这会儿的熊宝，正在窒息般的痛苦中。仿佛身上的血管阻塞了，呼吸也极度不畅。
无奈之下，它奋力调动灵力，疏通血管。原生灵力无特殊反应，只是随着血脉流淌，维持正常流动。
雷电灵力似乎有些想法，遇到凝住的血栓，就比较躁动，直接暴力突破。一路风驰电掣，瞬间游走全身一个周天。
奈何，好景不长，刚突破的阻塞，马上又会重新凝结。看来没有解药，是很难度过这次危机。
『难道本熊会死于此么？』
『这也太委屈了。封千里，叶霜，尹风，这么多高手，都没将我如何。如今被一个算命的给阴了，还真是天机不可泄露。』
此时熊宝身上，就只有下颚这一处伤口。随着雷电灵力连续突破封锁，也带动全身的血液加速流动。每每经过这处伤口，都会掉落一些细碎的血凝块。
慢慢的，盆底的血块越来越多，熊宝身上的灵力也越跑越快。很快，身上的熊毛都站立起来。
楚凡见状，赶紧拉开楚夕，口里喊着，“都别靠近它！”
果然，下一刻噼啪的电弧声从爆炸的熊毛底下传来。
这一幕太熟悉了，楚凡已经见过多次。如果说印象最深，还是尹风那次。
当时尹风只是用剑刺了熊宝一下，就被电的浑身焦黑。如果不是尹风灵力精纯，估计有当场电死的可能。
就这样，在皮蛋小队担忧的目光下。噼啪噼啪，电弧闪烁。啪嗒啪嗒，血块掉落。
到了半夜，终于来到一处驿馆。楚凡多付了些钱财，租了一处大院子修整。
熊宝就在车上噼啪作响，这时候没人敢抬它下车。楚凡已经警告过，别去摸它，容易死人。
皮蛋小队把车拉进院子里，就在车外守着。一起陪同的，还有‘少东家’郝方。
几人围着一个小火盆，在车边坐下，吃些干粮。火盆上烧着热水。火苗提着壶，挨个添上一杯热茶。
头顶就是漫天繁星，寂寥的夜晚，清冷幽静，几个人谁也不出声，听着车里噼噼啪啪的爆响。
郝方原本是有些问题的，不过一看几个人的神情，很有眼色的没开口。
他这个少东家是假冒伪劣，旁边可是有两个货真价实。有些话，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不知不觉，热茶已续了三杯。
忽然，车上噼啪声停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脆的骨碎声。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啃火腿？
楚夕一乐，就要跑过去，被后面赶上的楚凡拦住。“别冲动！它知道吃东西，应该是好一些了。可是，现在没办法确定，它是睡着的还是醒着。我在北地见过，它睡梦里杀人。”
郝方在后面听着，腿肚子有点儿转筋。
他不明白具体情况，就记得自己在司奴营的时候，和三少爷、冰熊一起睡过不少次，两人的军帐挨着特近。
原来我这条命，是从三少爷手下捡回来的啊。难怪我叫郝方。
楚夕不想表现的太刻意，她只是读取到熊宝现在很饿。事实也的确如此，熊宝啃几口火腿，就趴下瞑目修炼，锻体炼灵术的优势这就体现出来。
突破凝固血脉封锁，消耗了许多雷电灵力，在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就恢复了三四成。
尽管这些灵力，终究还会用到对付凝结的血栓之上。可还是恢复灵力才更安心，有备无患嘛。
大概是疏通血脉消耗的灵力，就散布在躯体之内吧。接下来的疏通与恢复，都特别顺畅。
就好像一份灵力，反复在两处来回转换，消耗并不大。反而是利用灵力周游，淬炼了一下身躯。
折腾了大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车厢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熊胖平稳的呼吸声。
火苗与林飞上车，简单收拾一下，就都回去睡了。林飞脸色不好，看到满车的鲜血淋漓，和一些‘残羹冷炙’，实在是反胃的紧。
几日后，在竹州的一座名叫，浣竹港的小镇。郝氏商队舍弃车马，买了一艘大船，连带着几十名船工一起，沿着栖秀河，逆流而上。
楚凡化身好奇宝宝，不懂就问。为何要逆流而上，顺流而下不是更快。
楚夕气极，踹了他一脚，“我炎国地势，南高北低，你是想水往高处流么？”
楚凡也不生气，嘿嘿干笑了几声，他是真不知道这个。
负责掌舵的老船家，看着这一幕，也十分开怀，哈哈大笑一阵。
熊宝自上次中毒之后，虽然灵力又得到明显进步，可是身体实在是虚弱。不仅失血过多，而且整个熊都瘦了，这是锻体炼灵的副作用。
它也是被迫的，每次雷电灵力暴走，都免不了这一遭。只是那天血食不够，才被迫减肥瘦身。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乘船，所以皆是兴高采烈地样子，好在没有谁晕船。
他们趴在船舷上，忍不住的伸出头向下看，到处都是冰碴，随着河水漂流而下。
原本还想钓鱼的楚凡，看着冰渣挠头。还是等过些天，再暖和一点儿吧。
楼船分三层。
最底下一层，是船工们生活和劳动的地方，他们是整条船的动力。中间一层，分给了商队的长工们。最上层自然是主人家用，郝方作为少东家，也分到了一间屋子。
商队人并不多，所以空房间还有不少。
不知不觉，又到既望。
最近舟车劳顿，而且进进出出的，已经见过数次。楚氏传话来，路途之上，请安就免了。
楚凡有些失望，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楚夕以探讨研究半月斩秘籍为理由，单独霸占了熊宝。一大一小一起坐到甲板上，沐浴着清凉的月光，抱在一起咬耳朵。
楚夕轻轻，轻轻地说，“我发现自己在夜里，对灵气的感觉最敏锐。尤其是这种满月的时候，简直控制不住！天地灵气随着月华，冲进我的身体，这种感觉，既兴奋又有些怕，你能明白我么？”
『控制不住灵气怕什么？我身体里有一半的灵力，我都控制不住，仍然活的不错。这次解毒，多亏了那半不听话的灵力。就是放风筝那次，被雷劈之后，溶解一部分雷电在灵力里，然后就这样了。』
楚夕一副不服气的样子。“那你可真厉害！我都快要吓死了呢。那个叫柳鹤的老头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谁想到这么阴险。如果不是中午我的感知下降，就能提前知道他手里有针，想扎楚凡。”
『你已经很厉害了好么？如果不是你事先提醒，恐怕挨这一针的就是小胖。他可没有我这么暴躁的灵力护体，难免凶多吉少。那老头子留下一堆药罐子，找机会问问无梦，怎么用。』
楚夕微微瘪嘴，“那倒也是。无梦师叔啊，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我告诉你个秘密，无梦师叔有些爱慕尹风，可是她自己也知道尹风心有所属，好像是个叫姬月华的美人。他们大人的情感真复杂啊！”
『你可真有天赋，这么小就变得如此八卦。你也有了灵力，可知晓自己的境界么？我觉得研究开山掌和半月斩，还要依靠你和我。小胖那个脑子是挺聪明，但是他不爱用，太懒惰。』
也不知她听懂了没有，十分认同的说道，“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楚凡太懒惰，不爱动脑子。我担心母亲发现，从来不敢主动使用灵力。如何能知道自己的境界？听你们以前的说法，我现在应该还在，初步接触到灵力的阶段？我从没主动修炼过，都是天地灵气自动进入身体的。”
熊宝还想说些什么。火苗忽然从楼上跑下来。“小姐，不好了！少爷请你和熊宝回屋，有事情商量。”
楚夕大感兴趣，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骑着熊宝往回走。熊宝身体康复，楚夕再次化身熊骑士。
进入楚凡的屋里，正看到他拿着柳鹤的黑幡，在一只点燃的蜡烛上来回移动，一副烟熏火燎的架势。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挨着烛火的那一面，“袖里乾坤”四个白字上，显示出许多黑色的小字，而周围的黑色布面上，缓缓显示出许多白色的小字。
几个呼吸之间，又消失了。
楚凡觉得好玩，反复折腾，乐此不疲，也不看看写的什么。
楚夕走过去，一脚踢在楚凡的胖腿上，直接踢坐在地。
楚凡也不恼，挠头傻笑。“楚夕你看，这个多好玩。用火一烧就变色，还有字，凉了就消失。快来一起玩。”
楚夕气得翻白眼。她一把抢过黑幡，亲自动手挨个地方熏了一遍，大概看懂了。
‘袖里乾坤’这面，介绍的是一种施放暗器的手法。主要以针，钉，珠，片之类小巧之物为主，介绍了一些姿势手法，和一些发射技巧，以及训练手腕手指的一些方法。
而‘壶中日月’那边，则是几种毒药的配置方法，以及对应的解药。
楚夕看过之后，将结论告诉了林楚凡。
四人一熊围在一起，想了许久，“这个也要保密，不要说出去。我们可以偷偷练习。平时不要轻易动用，关键时刻能保命。”
终究是楚凡经历的事情多些。“等有机会，拿着这个向无梦师叔请教一番。说不定她有更好的办法。”
楚夕点点头，没反对。反而是用剪刀，拆下了两边缀着的素色绫绡。已经用火试过，这两个没字，应该是柳鹤后添加的。
她拉过火苗一起商量着，怎么把这个改成新版项圈，给熊宝戴着装碎玉。
林飞默默拿起黑幡，和那件米黄色的棍法秘籍，收在一起。他其实也想去改项圈，但他现在是书童身份，没办法参与。
熊宝则是从楚夕那里，讨要到了《半月斩》的秘籍，借着烛火翻看开来。
外面月光虽然皎洁，还有阵阵冷风送爽。但是月光再亮，也看不到小字的，而且影响视力。
前半部分大同小异，主要是最后阶段，灵力以一种不稳定的形态，注入到兵器上，沿着尖锐的锋刃处，挥洒成型。
这是一种切割性能极强的灵力攻击方式。而且，需要大量灵力作为支撑。
熊宝看了半天，还是不太理解灵力的运转路线。便又把之前准备的《人体经络穴位图解》，以及《开山掌》秘籍，全都要了过去。
林楚凡饶有兴趣地看着，熊宝在那用指甲翻书，心里美滋滋的。
他这个灵宠抓的算是对了！老天都在帮他啊！知道他不爱弄这些读书写字的事儿。不仅让他抓到一个书童，就连他的灵宠，都这么聪明伶俐，而且爱读书。
虽然它不能用手写字，但也勉强接受了吧。以后有不想记的东西，都扔给它，我要用的时候就问它。
哎，如果熊宝会说话就更好了。想到得意处，林楚凡忍不住呵呵傻笑。
林飞则是有些惊奇，这熊竟然会读书，看样子还看懂了，都知道翻页。
楚夕停下手里的活，走到楚凡背后，怒气冲冲地狠狠踹了他几脚。
没办法，夜晚灵气活跃，她的感知也更加敏锐了。
这林楚凡太无耻、太可恨！为了自己不读书，竟然期待熊宝会说话之后，帮他读书背书。真是恬不知耻！
楚凡被踹懵了。“楚夕，我又怎么惹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