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灵烛之下残缺的契约
林楚凡只管胡吃海塞。
锻体炼灵之后，身体的空虚感，很难平复。他还不忘嘟囔着，“你不懂。我这点灵力根本不中用。”
然而，吃食物并不能堵住他的嘴，“上回踏青的时候，熊哥的灵力比我强吧？它还会吐冰呢。结果如何？还不是被那个用鞭子的女刺客，扯着熊毛一顿乱刺，差点把熊皮切下来。”
一句话惹怒了熊宝，人立而起，一把将林楚凡扑倒在地，噼噼啪啪，开始扭打互殴。
说起来，他也有月余不见两位兄长。听说是被林凯派遣到炎国腹地，办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又一个既望日。
林楚凡听闻母亲的身体最近略有好转，特意换上一身青色新衣衫，领着火苗与熊宝，前去请安。
还未进屋，便见到楼台上，母亲望月的身影。
清凉的月光，洒落她身上，掩映着一环朦胧的光晕。
这一瞬间，林楚凡觉得，他是天神的儿子！母亲，就是那位掌管月光的神女。
忍不住心里嘀咕，老头子这么难看，是怎么把母亲娶回家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林凯如果知道，非要打碎他屁股不可。
楚氏似乎有些心绪郁结，问过上次踏青的事情，嘱咐几句勤奋修炼，就让他们退下了。
林楚凡仍然很高兴。
天气暖和，母亲也不再用屏风遮挡寒气。再次看到母亲略带苍白的憔悴容颜，欣喜中，也夹杂着担忧。
大概病人的脸色，就是这样的吧，林楚凡安慰着自己。
离去之时，旁边小楼上，仍然有一双小眼睛，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转角。
楚氏的阁楼上，此时，正进行三人秘密会议。与会者，林凯，无梦。
楚氏率先做声，“踏青之事查得如何了？那王公子是真心结交，还是早已经串通了刺客？”
林凯也不捏胡子，正色回话。“王氏一心想与北地通商，派人结交当地城主，应该是诚心的。至于那王公子，是否有人指使，就很难确认。他已身死，同去的护卫家丁，一个活口都没有。”
楚氏不置可否，转而询问无梦。“师妹以为如何？可曾去看过了？”
无梦也不扭捏，“楚凡说的都是实情。只是，依我看来，在孩子们走后，还有其他人去过那里。有些尸体是人为毁容，个别还有野兽啃咬的痕迹，更有谨慎之人，挨个对尸体进行了补刀。”
她神色淡然，见多识广的样子。“而且，楚凡从封千里身上，找到半个信封。与你们府上用的，材质相同。内情究竟如何，就很难推测了。”言外之意，是指府内可能有内奸，向外面通信。
楚氏象征性的做总结。“如今已无战事，应该不是北地所为。大概还是上次征集战时物资，招惹了太多是非吧。日后还要劳烦师妹多费心，帮我们教导楚凡。”
无梦点点头，补充了一些，“也不知对方有心还是无意，刺客竟然和我们请来的保镖是师徒。而且保镖在当时，态度暧昧，最终竟然被天雷劈死！这种事情，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好做评价。”
无梦语毕，提起墨色长歌，行礼告辞。
她清楚，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证明北地清白，与此事无关。至少也要保证，义父与主和派同此事无关。
剩下的事情，她也不适合过多参与。
她走到门口，停住脚，面朝雕花的木门，背对两夫妻。
略带迟疑地说起，“楚夕近日愈发沉默了。除修炼时，说几句话，玩闹一下。其余时间，总是一个人静坐。”
说完也不等回话，推开门走了出去，让人难猜她究竟何意。
留下林凯与楚氏，面面相觑。
楚氏一改人前贤妻良母的样子，喝问林凯，“冰魔封千里是怎么回事？是你请来的，还是你的主子请来的？”
她的目光突然尖锐，紧紧盯着林凯双眼。
堂堂碎冰城主，掌管边境兵马的林凯大人，他的主子……
林凯毫不避让，直面楚氏的目光。“我也是例行汇报，只听说会派高手来保护，具体是谁，我也并不知情。”
林凯叹息一声。“至于刺客恰是封千里徒弟一事，可能，有更多的人插手了。”
楚氏并不买账。“请你转告他，不要碰我的孩子。磕着伤着，我可是会发疯的！”
她说完，独自起身离开。留林凯一个人坐在桌前沉吟思索。
日子仿佛又重归平静，没有战争，也没有刺杀。
林楚凡仍然坚持四天一次锻体，三五天他不习惯，取了个中间。
此时体内灵力充盈，按照无梦师叔所说，他很快就可以冲击修灵的第一个境界，灵烛。
灵烛，意指纳灵为烛。
通过修炼基础吐纳法，感应天地之气，吸收少量贮存体内某处。
此时催发境界，身体灵力充盈的部位，会显示出如黑夜烛火般的光芒，并随着灵力运转，明灭闪烁。
这是修炼灵力的入门境界，许多天赋也会在这时体现出来。
熊宝最近，时常贴身观察林楚凡的修炼过程。
它打算照猫画虎，摸索出可以用在它身上的，锻体炼灵。
也曾偷偷问过，林楚凡也不藏私，把灵力轨迹，通过的位置和步骤细节说的很清楚。
奈何，熊宝没有他那样的身子。
根本找不到那些学术名词在熊身上的什么位置。
为此，还专门看了许多，有关人体经络、血脉、脏腑方面的书。结果，越看越蒙，除了器官大概能对应上，其他的那些什么脉络穴位，根本没办法通过方位的描述找出来。
人熊殊途啊。
反而是回忆电弧融入灵力之后，所行路线，若有所得。
当时是灵力太弱，电弧太强，出于自保本能，灵力游走周身，试图用全身力量弱化电弧。
结果却是，消耗许多肉身能量，融入两股灵力之中，同时增强。
如今它的身体已经适应融合灵力，如果想重新找到那种秒生秒死的感觉，要么继续被雷劈，这个太危险。
要么，就是提升灵力的游走速度，快到像电弧肆虐那样，身体就会被迫做出适应，勉强相当于锻体修灵吧。
就在熊宝埋头苦想，如何加速灵力运转的时候。
林楚凡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汗水打湿了上衣。同时，熊宝也感觉到，浑身都有点酸麻。
预感有事情要发生，熊宝赶紧去招呼楚夕，指了指林楚凡。
楚夕会意，回去请师叔前来。
无梦过来看了下，表示一切正常。
楚凡月余以来，修炼刻苦，坚持不懈。进入灵烛境界，是迟早的事情，如今也算水到渠成。
只命众人守在一边，确保不会有问题。
果然，大约一炷香时间。
林楚凡左侧肋下，衬衣之内，突然显现出一层光晕，明灭不定，闪烁着渐渐扩大。
大家都很为他高兴，能见证一次灵烛境界的修炼者诞生，应该是一件值得怀念的事。
如果这个修炼者才十几岁，那就更值得炫耀。
然而，还没等大家编好祝贺勉励的词，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光晕渐渐下沉，原本扩大的范围，也在缓缓收缩，最终下沉和收缩在最贴近蒲团的位置，稳定了下来。
在凉亭外面看，就好像，林楚凡端坐在一根大型蜡烛上修炼，而且蜡烛还是点燃的。
『真不愧是灵烛境界，大白天的都这么亮。不过为啥亮在他屁股上了啊？这就很奇怪。』
无梦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她打发林楚凡吃些食物，再梳洗一番，然后清爽的过来请教问题。火苗跟着去服侍。
熊宝表示，你们先走，我有点事。
就在林楚凡突破境界的时候，熊宝感觉自己右侧肋骨处，缓缓涌入一股灵力。
熊宝当场感动的想流泪，『我终于等到这一天，总算是可以躺着获取灵力。右肋大概就是灵契结印的地方吧？不过没听说灵宠身上也有这东西的，不都是在契主身上么？不管了，先把这份灵力融合。』
熊宝这边调动灵力，带着新来的一起全身周游，缓缓融合在一起，更加凝练一分。
不过仍然是两股灵力，虽然不冲突，却也有着明显的区分。
一股是熊宝努力修出的寒冰灵力，另外的原本也是冰寒灵力，只是后来融合了雷电的力量，隐约有电弧在表面闪现。
突然一阵鸡飞狗跳，只见一个只穿着短裤的林楚凡在前面领跑，后面追着怀抱衣服的火苗。一路朝湖边凉亭这里来。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湖水泛着清波，金光嶙峋。
偶尔几条小鱼，从荷叶底下探出头，偷偷吐个泡泡，又藏起来。
如果没有那个裸奔的林楚凡，该有多好啊。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无梦上去就是一脚，把林楚凡踹倒在地，拿过火苗手上一件长袍，胡乱丢在他身上。
大怒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赤身露体，成何体统！”
她还不解气，又补两脚。“你不知道男女有别么？还往我们这里跑？”
林楚凡哀嚎，“师叔，我冤枉啊！我是身体出问题了，大大的问题啊！”
无梦不为所动，“滚到一边，穿好衣服再来回话。”
林楚凡穿上衣服，开口就砸晕全场。“师叔，我灵力被偷了。”
灵力这么玄之又玄的东西，弄丢都无人敢相信，被偷也太离谱。
林楚凡不依不饶，“我刚在浴桶里，正回味突破时候的感觉，想巩固一下境界。结果，突然一阵吸力传来，我的灵力就被偷走大半。”他说着还用手按住左侧肋骨。
无梦半信半疑，止住他的吵嚷，“别吵！我教给你几个指诀，你试着按顺序结印，同时将灵力盈满双手。”
无梦慢慢比划几个手势，解释道，“这是催动境界显化的印法，你记牢，以后用得到。”
林楚凡照做一次，调动灵力盈满手掌。
结印刚完成，他屁股就闪闪发光，明灭不定。
楚夕和火苗开怀大笑。一定是想起之前，林楚凡出恭时，冻住马桶的事情。
无梦看他还在灵烛境界，也就不那么担心。“境界仍在，灵力通过修炼就能补充，大惊小怪什么？仔细说说，刚才洗澡时候发生的全过程。”
境界稳固就好，灵力可以修炼补充。
说书先生林楚凡，再次上线。
他说着说着，突然解开扣子，撩起左边的衣衫，露出半圆环状的灵契。半环里显化出一只爪子的痕迹，与熊宝的手掌十分相似。
林楚凡信誓旦旦。“灵力就是从这里被吸了。”
地上的熊宝懵了。『难道那些灵力是抢林楚凡的？不是多余灵力溢出么。为啥我以前没有被吸的感觉。』
无梦大惊失色，脱口而出，“灵契不全！”
她已修炼多年，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听过不少。
可是这秘法催生的灵契不完整，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完整的灵契？那你家熊宝是如何这么听话的？
无梦现在满脑子都是问号。
无梦坐下身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强行淡定。“你先不要激动。听我说，按要求去做，然后看看有什么变化。先调用一小点灵力，按照半圆的痕迹连续注入。怎么样？能做到么，有什么变化？”
楚凡依言而行。“有点烫。哎呀，痕迹不见了！”
无梦出言安抚，“这是正常现象。现在，你把灵力铺满那块区域，脑海中想着，显示灵契。对，就是这样。”
果然，半圆又出来了。
无梦见他学的快，满意点头。“接下来这步至关重要。把你的熊叫醒，你和他一起试试。”
熊宝其实没睡，只是闭上眼睛，感受右侧肋骨处的变化。
却听无梦说道，“你将灵力调动起来，慢慢注入灵契中心那个爪印，慢一点。怎么样，有感觉么？”
林楚凡不由得扭头看向熊宝。“师叔，这感觉和刚才我灵力被吸的时候，一模一样。”
熊宝也感受到一股同源的灵力，缓缓盈满右胸口，但是它要假装不知道。
它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太张扬。
除了皮蛋小队，其他人，熊宝都不是很想亲近。
直到此刻，无梦才放心下来。“足够了，暂时还是正常的。你说的什么灵力被偷，根本就是，你自己回忆突破境界时，灵力无意间注入灵契造成的。一般来说，这样操作，灵力会有一部分，转移到你的灵媒之上，至于多少，完全取决于你们的资质，和你们之间的默契。”
林楚凡还不死心。“那另外一部分呢？”
无梦师叔一脸看傻子的神情。“当然是消耗掉。你不会以为，隔空传递灵力，是毫无代价的吧？”
林楚凡却是孩子心性，跳脱的很。“对啦师叔，我的灵契在左腹，为何灵力都汇聚到屁股上去了？最开始听你说起，我还担心好久，生怕灵契真的画在屁股上，幸好幸好。”
说起这个，无梦也是气结。从没遇到过，半个灵契还能修炼。
她也不是很确定，只能先哄着，“可能，是你的资质太差。普通最差资质如果价值一个银币，那你的就是五十铜。而且灵契还不全，所以灵力就漏出去，流淌到最低点，水往低处流，有什么问题？”
林楚凡看无梦面色不善，也不敢纠缠，赶紧转移话题。“师叔，嘿嘿，我已经提升境界啦。有没有啥炫酷的新招式？总不能还和之前一样，只能用来挨打防御吧。或者是像熊宝一样，吐口水结冰？”
林楚凡境界提升后，第一件事就是膨胀，熊哥又变回熊宝。
无梦，两手合在一起，结了几个手印。嘴上说着，“灵烛境界，可以使用一些简单的巫术攻击。发动方式就是用手结印，和我刚才教你那个，原理上相同。看着。”
为了观看效果，她故意慢慢变化。
楚夕和火苗也很是向往，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巫术。
无梦身前结印的双手忽然停住，给他们讲解，“结印同时，灵力盈满手掌和手指，完成之时。选择一种你喜欢的方式触发，比如这样。”
说着，她双手猛向前推出，同时断开连接，两手分别向斜下方划过。
在无梦双手分离的地方，两只青色圆弧状薄片，悄然现形，快速朝前飞去。
嗖的一声飞向湖面，毫无声息的钻了进去，只留下两圈水波纹。
林楚凡顿时垮了脸，还以为多厉害，雷声大雨点小。
还没等他开口，砰的一声，湖水骤然暴裂，露出两个急速旋转的旋涡。
这回林楚凡服气了，心向往之！
无梦全程看到林楚凡脸上的变化，也不说破。“看到效果了吧？大概就这样。不过这个你不用记住，我个人更亲和风的力量。而你们两个，明显更亲和冰冻的力量。等我研究封千里的手札，找几个你现阶段能用的，再教给你。”
林楚凡很快又变出一副狗腿模样，谄媚道，“多谢师叔！有劳师叔费心。师叔，我升级到灵烛。有没有什么更加神奇的功法传授给我？让我神功大成，天下无敌。”
回应他的，当然是无梦的绣鞋。“任何境界，呼吸吐纳的方法修炼灵力，都是最基础的。你的锻体炼灵法，持续时间不变，间隔必须延长。十天一次吧，再多的话，身体会垮的。”
林楚凡笑的贱兮兮的，小眼睛藏在眼皮和眼睑之间，似有似无。
好奇心按捺不住，问道，“那师叔如今是何等境界啦？我才灵烛，后面都有哪些境界？”
无梦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大胖脸。“灵烛下一个境界，是灵星。具体内容，等你灵烛期修炼圆满再谈，不要好高骛远。至于我么，如今已经是灵月境界。去年初见时，我还是灵星境界巅峰。突破的契机，说起来多亏了楚夕的寒玉佩。”
无梦说着，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啃咬，喝着凉茶。“先别说这些远的。灵烛境界，可以注灵力到武器中，攻击自带效果。也可以盈满手脚。充满双手，就是打人更疼。放在脚上，能跑更快，跳更高。不过这个消耗非常剧烈，以你目前的存量，稍微尝试一下就够了。”
今天交代的已经够多，无梦打算到此为止，让他们理顺消化一段时间。
林楚凡闻言，灵聚脚底板，一闪蹿了出去，噗通一声，砸进湖里。
楚夕和火苗愣愣的，根本没反应过来。
熊宝一直听的都很认真，边听边看边摆弄自己的爪子，直到落水声传来。『这也太性急了。』
冰熊探出头去，一个短头发的林楚凡，正在水里扑腾。
『也不知道水多深，别再淹死。』
熊宝哼唧一声，也跳进水里，就像上次捞鱼，咬住林楚凡的后领，哗哗游向对岸。
林楚凡还想说点儿什么，奈何起伏不定，咕噜咕噜灌了几口水之后，安静了。
无梦坐在亭子里，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
真是一对活宝。
那熊也有意思，安安静静的，不像个灵宠。
而且不用林楚凡呼喊，就知道救人，很有灵性。
主仆之间颇为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