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赵齐的信笺

    果不其然，话音落地之际，便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与唐母报告说道，“夫人，方才有一黑衣人送来这封信笺。”说完递上一封包装豪华的信件，又补充说了一句，“这个人说是有关少爷的消息。”

    唐母听后手指发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后又一屁股坐了下去，精神恍惚以至于四肢有些不听使唤，又见上面写道，“诸君共鉴”，署名并非是白龙门，而是“瑶光阁”。她眼前一黑，只感觉头晕目眩，坐都坐不住了，便与周一山道，“一山，你来读吧。”

    周一山也不客气，简单行了个礼便将信拆开，念道，“盛暑之后，继以炎秋，伏维诸君无恙，展信安康。贵公子身负重伤，吾心甚忧，特接其至鸣凤楼疗养数日。冒昧之处，望请见谅。吾彻夜寻医会诊，喜承公子身强体健，祛淤化青便无大碍。唯恐诸君不识，特置此言以告之，切勿为念。”

    读到此处，众人皆是松了口气，至少知道唐二少暂无性命之虞。方龙笑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这等善人。”见周一山眉头深锁脸色严峻，心知不妙，又补充了一句，“怕是有不轨之谋。”

    只听周一山继续念道：

    “今北方大乱，沙陀兵祸日盛一日。又逢南吴新政，边疆不定，霍霍操戈。风雨飘摇之际，正是铁骨男儿奋力报国之时。元堂年少有力，安能处泰然于山林之间，废其智勇于草莽乎。吾观此相乃天生福将，欲将代君投兵于此，捍卫南疆。闻子曾习武有成，虽校场百发而无一中，然常中鼓吏，非寻常兵士也。然观其骨骼粗壮，气质坚硬，恰适先锋之列，若操练得法，无需数载，可有万人敌之能。光耀门楣，指日可待也。”

    “这是被抓壮丁了么？”方龙挠了挠头，心想这是什么情况。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却见唐母已哭成了泪人，在她听来，“先锋”和“炮灰”没啥区别。

    周一山皱了皱眉，轻声道，“嫂嫂别急，还有下文。”于是继续念道，“犹闻行军于苍野，如蓬断草枯，兽铤亡群。所谓白刃交兮宝刀折，两军蹙兮生死决。此行艰险，然望诸君切勿惧之。”众人本来还不怎么惧，被信中这么一强调，还真的有点“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知觉，于是管家和两个贴身丫鬟接着哭。

    “信中所言，一字非虚。所议之事，亦可考量。窃闻尊下有女，落落大方，甚是窈窕，吾甚盼与之私见之，共商公子参军之大事。谨此奉闻，勿烦惠答。书不尽意，劳君独步，务祈垂允。”

    听完众人皆懵，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原来是想约唐颖一见，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加骇人听闻。

    众人还不来及感慨，这时门外又有人求见，拿的是铁掌门的帖子。周一山感觉此事有些蹊跷，便说，“大伙儿一起见吧，门人此时前来，或是与这封信有所关联。”此时，他隐约猜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应该是他那首席弟子赵齐。

    赵齐拜在周一山门下不久，大概只有两三年，但因其聪慧过人，行事果断，又有极好的武学根基及习武天赋，所以被周一山看好，将他视为铁掌门的接班人培养。然而他也早已看出，赵齐野心勃勃，志不在此。不过这不仅不影响周一山对他的好感，野心大得男儿反而更加让人喜欢。周一山之所以怀疑他，是因为他最近的表现，实在让人难以心安。

    门人行了礼后，见周一山示意，也就没了拘束，直言道，“师父，大事不好了，赵齐师兄昨晚便打晕看守他同门师兄逃走了，今天早上送饭的时候才发现。”

    “果然是他，这个色胆包天的孽徒，果然与瑶光阁的人搅在了一起。”周一山愤怒的捏紧了拳头，厉声问道，“早上便发现了，怎么现在才来通知。”

    他本来就声如洪钟，这一愤怒更是提高了一倍音量，那门徒差点没被他吓死，哆哆嗦嗦的往地上一跪，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哭诉，“师父，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本来一早我就来了，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黑衣人，说是‘时间未到’，便把我强行堵在半路了。他武功奇高，我使出了全部武功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也没为难我，只是将我打晕……”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周一山不耐烦道，“一群没用的饭桶。”转而与唐母道，“嫂嫂，这件事我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哎，都怪我教徒无方啊。”

    “什么什么情况。”方龙还是有些蒙圈，问周一山道，“难道写这封信的人，是你逃跑的那徒弟？”

    周一山懒得跟他搭话，见唐母没有说话便与唐颖说道，“姑娘，你劝劝你母亲，让她放心，我这就去找那个混蛋算账，保证将元堂侄儿毫发无损的带回来。”说着便又要出门。

    唐颖似乎还没明白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反应有些迟钝，问了一句，“世伯你说的那个混蛋是……”

    周一山以为她是明知故问，没好气道，“还能有谁，定是赵齐那个忘恩负义的。”

    “赵齐？”唐颖表示不认得此人，但方才听那门人的说辞，估计不是什么善茬，但依然是在云里雾里，又问，“他打伤同门逃跑的确是忘恩负义，不过世伯为何如此确定他与这封信，与我二哥有关呢？”

    周一山叹了口气，说明原委，“昨天我们冲杀到泉龙镖局，没想到他们是那么酒囊饭袋，几乎没费多少力气便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这帮人刚开始拒不承认是他们将元堂侄儿打成那般模样，后来被打得怕了才告诉我们，辱打元堂的那一组镖师不久前出镖了。我心想，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此时将他们全杀了也不管用，于是便回去了。可谁知傍晚时分，我那孽徒便假传我的口令，带人尽数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江湖上，做这般事比杀人放火更加为人不齿，于是我便将他关了禁闭，准备择日处置的。”

    “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直言不讳说是为了你，还要我出面为他做媒。我当场就甩了他两耳光，他也不照照镜子……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我这就去清理门户。”他跺了跺脚，便又要拂袖而去。

    唐颖算是听明白了些，按理说被人喜欢这种事她也挺喜欢，不过赵齐被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喜欢可不是什么幸事。所以，周一山说要去清理门户，她便让开了个位置。

    这时，一直沉默的萧遥突然伸手拦住了周一山的去路，说，“周掌门且慢，听我一言再去不迟。”萧遥万没料到还有情敌的存在，情敌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不想周一山这个朋友去白白送死。

    而周一山正在气头上，厌乌及乌的也很讨厌萧遥这人，哪里会听他啰嗦，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听你放个屁，给老子滚开。”

    萧遥依然一脸和气，解释说，“信上明明白白说了，‘吾甚盼与之私见’的人是唐颖唐小姐，可不是你周大掌门。你贸然行动无可厚非，但要是因此害了元堂少爷的性命，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唐母闻之觉得有理，信中拐弯抹角的说了一大堆，不就是想说要保唐元堂的性命就得唐颖去以身相许么。虽然赵齐是周一山的徒弟，但事已至此师徒名分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谈得好未必放人，谈得不好怕是要撕票的。

    为了唐元堂的安全着想，她自然不会让周一山鲁莽行事，但要让唐颖去赴约也是说不出口，于是便说，“小叔稍安勿躁，元堂暂无性命之忧，咱们兴师问罪也不急于一时，且听这位先生有何高见。”经此这番，唐母对萧遥的态度已经有了180°大转弯。

    毕竟刚揭穿了人家，道句“先生”算是补偿。萧遥对这件事倒是不以为然，不过要让他将唐颖拱手相让那可是万万不行。在女色方面，他与赵齐也算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以他虽然与赵齐素未谋面，但写封信的目的一听就明白了。

    赵齐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唐元堂掳走，作案手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向众人展现了他有这个能力。然后写了封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威胁信，意图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为了避免唐母热血沸腾无视战场风险，信中还特意翻了二少‘虽校场百发而无一中，然常中鼓吏’这光荣事迹作为战场预见。明明白白的说了，别人上战场是为了建功立业，你家小子上战场那纯粹是去抛头颅洒热血。由此可见，他写这封信也是花了不少精力。

    萧遥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他若是赵齐，唐颖这一去自然是有去无回。如果唐颖不去，鉴于赵齐那么残忍，多半会寄回唐元堂的一只耳朵半边鼻子作为回礼。若是让周一山上门理论或者硬抢，那赵齐会怎么做？

    唐元堂作为他逼唐颖就范的砝码，自然不会真的送上战场当炮灰，毕竟是未来的小舅子，他如此费心费力定然不只是想霸王硬上弓。当然，这么重要的砝码自然也不会轻易的交出，周一山去了不过是让他换个地方，到时候在重新写封信或者寄半只耳朵，事情更无退路。

    然而更重要的是，萧遥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比如说，如果没有周一山的默许，赵齐能仅凭一个口令就能唆使那么多同门陪他干挑断人手脚经脉这种缺德的事情么？赵齐与唐府素无往来，他是从哪里知道二少的窘事，又是怎样将那么个庞然大物偷出去的呢？还有就是周一山的反应，从某种角度上说，也着实迅速了些，仅凭‘吾甚盼与之私见’便断定这信是出自赵齐之手？并且还能预知门徒所述之事与赵齐相关，特意让众人做个见证？

    当然，这些问题都能有个牵强解释，但事情尚未明朗，周一山此行若是为了某种目的杀人灭口，那唐元堂可真就危险了。

    周一山到底有没有阴谋？有什么阴谋？时间仓促，他也来不及细想，这些都可以慢慢调查，而解救唐元堂这事却是迫在眉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