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来的土匪
人群散去，闹剧暂停。
下了公堂，萧遥昂首望着眼前的这片天，见那暮光探出黯淡的云照射大地，竟然十分耀眼。
此等光芒，陌生而熟悉，让人瞬间有些莫名的冲动。
他想不明白，人为什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奔波得筋疲力尽，而将天空的绚丽置之不理。
不过他想到此时自身的境地，虽无多少奔波，倒是有着满满的碌碌，不由得摇头苦笑。
为了将拔毛案彻底解决，他觉得还是要见一见黄秀才，给他指条明路。
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觉得这话有道理。
而正要离开，放在案桌上的那本《沉鱼落雁》随风起页，他这才想起来还有比造七级浮屠更重要的事情。
方才在大堂之上，他之所以只看了一眼便想将武功秘籍占为己有，那是因为他认为这根本不是武林秘籍，否则怎么会那么轻易被人落下，又怎么会被这三人轻易交出，又怎么会是这种名字……
不过，这虽然不是武功秘籍，但也不是他想要的春宫图。
里面不仅没有他想象的精美插图，也没有任何一处情色描写，真的只是有些枯燥看不懂的文字。
这简直，让人大失所望。
萧遥气得龇牙咧嘴，大骂了一句万恶的标题党。
为了表达更为有力的气愤，欲将《沉鱼落雁》撕得粉碎。
但略微想了下，这本来是巧取豪夺来的东西，就这样撕了有些不妥。
有道是南为橘北为枳，将这个还给吴三他们还能卖个人情，不论他们要不要，都比这样撕掉有价值。
而正在他踌躇不定时，一个身着青纱，手提宝剑的少年轻飘飘地步入大堂。
脚步虽轻，但奈何不了萧遥的听觉灵敏。
他抬头一看，见他那俊美的脸庞，不禁有些好感。
于是，他下意识的往那人的胸部看了看，结果再次大失所望，女扮男装这条幻想算是破灭了。
就算没破灭，那种平坦也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于是，他有些厌烦地说道，“阁下又是哪门派的？我们这已经有灵蛇宫罩着啦。”
灵蛇宫虽然是红叶宫的分部，但在整个江湖的影响力那也是非同小可的。
所以，以往有来划地盘收保护费的门派，萧遥仅此一句就能将其打发走。
可是，这次不同寻常。
听了这话，那少年不仅没有扭头就走，反倒更近了一步，笑道，“哈哈，原来如此，我说萧大人见了江湖人怎么不害怕呢，原来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既然知道，那就请吧。”萧遥作了个送客的姿势，对于陌生人，他可没义务和蔼可亲。
那少年笑了笑，解释道，“萧大人可错怪我啦，我可不是那些打着门派旗号收保护费的江湖败类。”
“哦？是么。”萧遥冷哼一声，言道，“阁下看起来有些面生，应该是外地来的吧。”
“幸会幸会！我是新来的土匪，初来乍到，请多指教。”
少年似乎对萧遥那吊儿郎当的姿态很是满意，觉得是个可造之匪，欣喜之色露于言表，直奔主题道，“实不相瞒，在下方龙，今天来这呢是想寻找志同道合的……”
“等等……志同道合……”
萧遥以为自己听错了，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若不是两腿发软，他此时早已钻入桌底。
见对方像看美女一样的看着自己，萧遥心里发慌不自觉的捂住屁股，强作镇定复问道，“你说你是新来的……土匪？”
方龙心想这有啥好怀疑的，点了点头，说明来意，“是这样的，我啊，山头初立，百废待兴，迫切需要一个既能出谋划策又能管理下属的二当家。”
“等等，你跑到县衙门来找当土匪的二当家，你觉得合适吗？”
“嗨，这不是没办法嘛。”方龙解释道，“我在锦山县呢，也转悠了小半个月，发现整个县城，竟然只有萧大人完全符合条件。所以……哈哈，萧大人不会不同意吧。”
“你觉得这种事……我会同意么。”
萧遥虽然经历过不少奇人怪事，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离谱的。
很显然，当官再怎么不济，总比当土匪强吧。
见萧遥如此说，方龙便给他画饼道，“如今乱世之颠，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际，难道你想在这里窝囊过一辈子？”
这话，且不说让听的人觉得别扭，就连说的人也觉得不妥。
于是，他又补充道，“不谦虚的说，我一身武艺，才高八斗，在锦山县这芝麻大的地盘称王称霸，那是指日可待的。今天你跟了我，明天就是开宗立派的功臣。”
虽然萧遥很想揍他一顿，但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只好作罢。
“萧大人，你在发什么呆？”
“呵呵，没发呆，这事你让我考虑考虑……”
萧遥本想着义正言辞的将他赶出去的，但又担心言辞激烈了会有生命危险，只好用委婉的词语了。
然而，方龙并不认为这是委婉的拒绝，而是不识抬举。
“这还要考虑啥？”方龙表示很惊讶，在他看来，这种拉拢对于任何人来说，那都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啊。
萧遥心里很清楚，对付这种头脑发热的年轻人，你可别跟他讲道理讲逻辑，唯一能做的就是降低自己在对方眼中的期望，让他主动放弃。
然而，他也觉得自己太优秀了，优秀得像是一道光，无论怎样贬低都能保持在中上水平。
他想，既然自我贬低是行不通的，那么不如就抬高自己给予他更多的压力，拿灵蛇宫的人当盾牌让他知难而退。
“龙大侠，其实我也是很愿意跟你上山建功立业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要是跟了你，灵蛇宫的人是不会放过我的。”
“哼，灵蛇宫算个屁。”方龙这话说的响亮，心里却也是有些发虚的。
虽然他初生牛犊不畏虎，就算他摸不清灵蛇宫的实力，但灵蛇宫的威名他却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萧遥当然知道他嘴上肯定不会立刻服软，要给他时间，给他个台阶下。
权衡再三，他决定忍痛在武功方面贬低了一下自己，说道，“龙大侠武功盖世自然是不怕灵蛇宫的人，但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要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方龙心想，你这样说该不会是撺掇我去挑衅灵蛇宫吧，还真是用心歹毒。
当然，他才不相信灵蛇宫会管得那么宽，于是决定赌一把，瞬间一脸的豪迈，说，“这样吧，我们先去挑了灵蛇宫，顺便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实力，免得你以为我这是胡吹乱侃。”
萧遥一愣，没想到还真遇到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畏生死的。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借灵蛇宫干掉这个烦人的家伙。
但问题的关键是，对于他来说，灵蛇宫在哪都是个问题，再往下说肯定会露馅。
既然此路不通，那只能再给双方找个台阶下，奉承道，“哪里哪里，看少侠这气势我就相信灵蛇宫不是你的对手，但俗话说得好，冤家还宜解不宜结呢，这井水不犯河水的咱没必要去找麻烦是不。”
方龙听了连忙点了点头，说，“萧兄说的有道理，灵蛇宫毕竟是江湖一流大派，人多势众的要是真打起来麻烦肯定少不了。不过，萧兄你也不必惧他，有我在必能保你平安。”
萧遥听了这话才知对方的狡猾，心想再坚持吓他一下就好了。
然而话说到这份上，再拿灵蛇宫当盾牌也就没作用了，只能先稳住他的情绪，再作打算。
“萧大人？你又在发呆？”
“我是在想啊，少侠说的很有道理，但此事毕竟牵扯甚大……稍安勿躁，容我再想想，再考虑考虑。”
萧遥自己也不知该考虑什么，毕竟这事来得太突然。
而方龙呢，虽然不想使用武力来强迫他上山入伙，但既然开了口自然也不会这么就算了。
两人对视良久，各有心事。
此时一只鸟从外面飞了进来，随意拉了一泡屎后又飞了出去。
甚小的举动打破了刹那的宁静，方龙对萧遥“考虑”的时间很是不满，于是率先发话，“好言已尽，要么跟我走，要么……”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也有说贼不走空。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就先得到他的人。
萧遥被威胁惯了，倒也懂得什么识时务为俊杰，连忙打了个哈哈截住方龙的“愤怒”，“少侠千万别动怒，我也没说不答应不是。”
“那就走吧。”
“哦……行吧，待我收拾收拾……”萧遥纵有千万般不愿，也不想用生命来说“不”，好汉不吃眼前亏嘛，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到萧遥那种难以名状的表情，方龙心里叹气，因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虽然可以用武力得到他的人，但如果得不到他的真心帮助又有多大用处呢？
可是话说回来，此事不动武，那么只能跟他讲道理。
但难以启齿的说，诓人上山当土匪能有什么好道理可讲。
想到这，他忽然发现“土匪”可不是什么好词语。
两人再次各自想着事情，沉默的场面有些许尴尬。
这时，方龙无意间瞥了一眼桌案上的那本《沉鱼落雁》，眼睛一亮忽然就有主意了。
他没想到，衣冠楚楚的萧遥，也有这方面的爱好。
于是他邪恶的笑了笑，凑到萧遥的耳边，轻声说道，“我有表妹年方二八，可谓貌美如花。桌上的沉鱼落雁，说的就是她。”
像是被一道微妙的电流涌入，萧遥感觉整个身躯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侧过脸，看到方龙那无邪的笑容，也不自觉也笑了。
但那模笑容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严肃。
他终于站了起来，感慨的说了一句，“少侠带路。”
听萧遥这样说，方龙在内心长舒了一口气，知道这件事算是办成了。
他没想到，白费这么多口舌还不如这一句；
也没想到，女色竟然是这衣冠楚楚的萧遥最大的弱点；
更没想到，萧遥变脸的速度竟是如此天赋异禀。
不过不管怎样，自己说的倒也是实话。
表妹的确年方二八，也的确貌美如花。
至于脾气差可不在论述之列，于是喜形于色拍马屁道，“萧兄之才能天下谁人不知，只要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试问何事不成。”
说完两人对视的笑了笑，算是缓解尴尬，等双方情绪稳定下来，萧遥便率先进入第二战场，开门见山的问，“方大哥，弱弱问一句，你家表妹现居何处？”
方龙心想，这家伙还真是色入膏肓，开始有点舍不得把表妹卖给他了。
不过他也不十分担心，毕竟表妹那性子，没有点能耐的男人可驾驭不住。
倘若萧遥真有能耐，这样形式的牵红绳撮合他们倒也是美事一桩。
倘若萧遥徒有其表，那也不能怪自己不帮忙。
如此一想，那表妹现居何处的答案不就出来了。
“萧兄……哦，不对，应该称呼你表妹夫了。”
方龙这次对症画了个饼，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为兄既然有意撮合你们这对男才女貌，那自然是因为表妹就在咫尺啦。这样，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嗯，明天我过来接你，过两天就安排你们见面相互认识认识。至于结果如何，那得看你自己的表现哟，哈哈。”
萧遥听了这话有点头晕目眩的感觉，他没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好事，不由得感叹命运如此玄妙，时运如此亨通。
于他而言，这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于是这一次他也喜形于色，连“过两天”这种不靠谱的词都忽略了，高兴地回应道，“好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