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骑士的宝石
“你说，杀他的是那个什么加里奥？”
“对。听说还有一场什么‘表演’。切斯特扮演被杀的那个。”
“一场表演，扮演死者的演员真死了，这？”
第九层的角落，几名海盗围在一起讨论某个同伴的死因。
“欸，巴里，是你去认领的，你这么说？”
“啊？我啊？”毫无特色的巴里反应过来，两手一摊，“我没什么好说的啊。死就死呗，你难道还想去给他报仇？其它地方死的也就罢了，但那是在擂台上……咱还是守点儿规矩吧。”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问话那人说：“不是，不是这个。我跟他又不熟。我是问你，那个加里奥嘴皮子是不是真那么溜？当时你不是在场嘛。”
“我没有啊。我昨天中午去看戏的时候才发现切斯特给人毙了。”
“我是说那天，那天！”
“哪天？”
“啧！我是说停在银月湾的第一个晚上，乱抢乱砸那晚！”
“哦，哦！那晚啊。”巴里恍然大悟，点着头说：“其实还好吧，我觉得啊，主要是气氛到位了……”
“干嘛问这些有的没的？看我看我，”众人被另一名海盗吸引目光，发现对方的头发呈现两个极端。一边长，一边秃。
“怎么样？是不是走在了潮流的最前端？！”
“很有特色。”
“不错。”
“行！”
“……”
沃辛斯从这伙人旁边路过，不由多看了两眼，又看向另一伙人，再想起牌友们最近身上也多了一些有的没的，不由心想：
嗯？？这个什么“标志”真这么流行啊，我是不是也要整一个？不过，选什么好呢……
正好要去找加里奥，问问他的意见——嘶，不过好像听人说，这个什么鬼“标志”，就是他给整出来的？
一路找到罗南的房间，沃辛斯敲了敲门，又抖腿等了一阵。
砰！
“给老子开门！”
啪嗒。
旁边的门开了。
“呃……罗、罗杰尔队长？”一个胖子探出脑袋，弱弱的说。
沃辛斯眉头一挑：“多利？哦对，你是住这儿的。里面的那个黑毛小子呢，死哪儿去了？”
“加里奥？他去厕所洗衣服了。”
“呸！娘娘腔，洗他娘的什么衣服？！”
“呃……”多利不由想起昨天傍晚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是有人往喷壶里灌了血然后对着你喷的吗？
“行了行了，没你的事儿了，滚滚滚。”
多利一脸无语地关上了门。
沃辛斯双手叉腰，大摇大摆地朝着厕所走去，一路上与附近的海盗打着招呼：
“哟，几天不见，生意懒得依旧啊。哈哈哈。”
“……那你怎么不来光顾一下？”
“滚，谁要买你的破玩意儿？”
……
“耶——嘿——！？这不是沃辛斯吗，快快快，赶紧来爽一把，她们可着急得很呢！”
“就是啊，沃辛斯队长，快来嘛~陪老娘爽一把子！”
沃辛斯嘴角一抽：“算了吧，我更喜欢扎克尔那边娇滴滴的娘们，你们这群母鲨鱼，我可不敢动！”
……
“嗨~早上好呀沃辛斯队长，又要去打擂台？”
“当然！”
……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沃辛斯吗？几天没见，怎么这么没有特色呀？”
“哈！你那么小的玩儿，就这，还敢不穿裤衩出来溜啊？”
……
砰！
沃辛斯一脚踹开厕所的大门，还没说话就听到了“刷刷刷”的声音。转头一看，穿着白内衬的罗南正蹲在地上，把一件脏兮兮的衣服泡在木桶里刷呢。
水浑浊不堪。
“啊呜呜呜！”
罗南发出了悲伤的声音，一扔刷子，紧锁着眉头，满脸痛苦。
完蛋，刷不掉，根本刷不掉！
这已经是第二次刷了。
昨晚被那个什么“女神”给耍了以后，横竖睡不着，干脆半夜爬起来搓。手搓。好，搓搓搓，搓了半个多小时，手都要废了，也没见干净，反而越来越脏；想着泡一晚上应该好些，但是没用！
没用！
好大一块已经硬邦邦的、不复以往的柔顺了。
唉！
唉！！
唉！！！
“你在搞什么鬼？”
沃辛斯瞪着双眼，无比诧异道：“你因为一件衣服露出这种表情？！”
你在逗我吗？
“衣服？呵，衣服……”罗南摇着头拧干外套，不打算应声。和这种什么也不懂的说话，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这事儿谁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想得不够周全。以前穿这身顶多摔泥坑里，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没想到——不，是果然；果然一旦心存侥幸，就会迎头挨上一棒！
洗得去浑浊的泥土，却洗不去罪恶的血。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得再多，也赶不上现实的变化；但这次，的确是想得不够多。是自己冲动了，是自己鲁莽了，或许稍微温柔一些，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不过既然已经发生，后悔也没什么用。有了这次教训，罗南已经学乖：下次干仗前，先把它脱下来收好！
实在没地儿放，嗯……如果有机会，得雇个人当衣架子。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想也没用。
衣服现在是只能放一边，等以后再看有没有机会抢救了，眼下的事迫在眉睫。
尽管它的确十分重要，但还是稍逊一筹。
……
……
聊了两句后，罗南得知沃辛斯此行的目的。原来今天是他的“例行公事”——上擂台打架。
也许是要炫耀，也许是想威慑，所以找罗南一起去。
找东西把衣服挂在房间后，罗南与沃辛斯肩并肩行走于街道中。
这艘船足够大、足够长也足够宽，第十层的建筑被有序地规划，不开店卖点儿东西，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住这儿。理所当然，供人通行的空间成为了一条条“街道”。
就是不够高，建筑只有一层。
“待会儿欣赏完我的英姿，要不要去玩玩儿？”沃辛斯用手肘顶了顶罗南。
“玩？”只穿着衬衣的罗南不解，“玩什么？打牌吗？那倒是……”
“打什么牌呀？我是说那个。”男人指着不远处。
“哪个？”双手环抱的少年顺着手指望去，看见几位样貌不差、身材火辣的女海盗——大概是海盗，笑容挺自信的。
总不能说，来这儿打工还能笑得那么开心吧？
“哦……那个呀……我……”罗南嘴角一扯，表情有几分嫌弃，“完全没兴趣。”
沃辛斯两眼一瞪：“你喜欢男的？”
“男的？”罗南呵了一声，右手从怀中抽出，摊开手掌，带着微妙的笑容，“说实话，你完全这么认为。”
“！！！！”沃辛斯被震慑住了。
恍惚间，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景色幻化而出，骤然间！一道亮光划破黑夜，直冲天灵盖，一个可怕的真相呈现而出：
为何身为一个奴隶的他，敢如此嚣张？因为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我！什么“这个老家伙死了影响工作效率”、什么“奴隶食物不够影响工作效率”……借口。都是借口。
这些都是用于接近我的借口！
我也不是没想过，对方如此明目张胆，真实目的从来不是帮我当上战斗队长，只是在虚张声势；哄骗我、让我用权力帮帮那些奴隶！……但这可能吗？现在一想，那些根本就是幌子！
首先，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吸引我的目光，然后，占有我的肉体！
从那天在港口，我们对上的第一眼就……
可怕！好可怕的心机！
沃辛斯侧头看着少年：他那齐肩的黑色秀发时而飘动，时而停滞；那张带着傲娇笑容的脸蛋清晰地映入眼帘——
“好美……”他不禁呢喃出声。
但他很快清醒过来，心中怒吼：沃辛斯啊沃辛斯，你怎能自甘堕落？！
清醒点，他是个男的！妹子不香吗？！
……
罗南斜视着沃辛斯，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他发现沃辛斯的额头正在冒汗，看着自己的眼神怪异，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这货在想什么不好的事。
回想起方才自己的“惊人”台词，罗南大概猜到了。
他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道“……沃辛斯队长，听过这样一个故事吗？”
“说：曾经有一个人，无意间瞥见了一颗高贵又美丽、属于骑士的宝石，就被深深地吸引了目光，无比地渴望得到它。突然有同一天，骑士外出打仗，那颗宝石也随之消失。主人公感到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那颗宝石，为此夜不能寐。”
“某天，他得知战争胜利，骑士凯旋，早早地就去街上迎接。他如愿见到了那颗宝石，却没想到骑着白马的骑士停在了他的面前，并取出宝石，递向人群。”
“这一刻，主人公欣喜若狂，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要给我！’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双手，想要将其拿在手中。”
“可下一刻他感到错愕。因为骑士没有将宝石给他，而是递给了他身旁一位美丽的少女。”
“主人公的双手僵在空中，内心感到无比的失落。而这股失落，在周围那些疑惑的目光中变成了羞耻，最终他选择落荒而逃。”
说完，罗南转身看向了沃辛斯：“你知道它想表达什么吗？”
沃辛斯稍加思索，答道：“因为主角不是女的，所以没有得到宝石？”
“错！”罗南竖起食指大喝一声，“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只有内心在渴望一颗宝石，宝石才会出现。”
“你以为少女手中的是一颗宝石？其实那是一簇鲜花；你以为是骑士给予少女？其实是少女赠予骑士；你以为主人公渴望的是宝石？其实他真正渴望的少女。”
“因为少女爱慕着骑士，所以主人公幻想自己是一名骑士；因为少女是一名贵族，身为平民的主人公无缘得见，只有骑士凯旋她才会出现：主人公知道骑士住哪儿，唯有去那里蹲守，才能看见少女。骑士不在家，少女自然不会出现。”
沃辛斯听得一头雾水，两手一摊，满脸疑惑：“可你之前没有说少女是贵族，也没有说宝石其实是少女，我又怎么知道？”
“我说啦。”罗南微微皱眉，加重语气说，“高贵！又、美丽！属于、骑士的宝石！”
罗南紧接着又说：“我承认骑士不能喜欢宝石是偏见，但大多数人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都会去想上面的词汇是否适合骑士二字，然后再稍加推断，就能判断出所谓的‘宝石’其实是一名‘少女’。”
沃辛斯服了：“你行！你嘴皮子溜！你有理！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我没听出来。”
“……意思就是说：我喜欢少女，所以少女向我挑逗的时候，我会觉得她对我有意思。怎么样，够直白了吧？”罗南彻底无语。
沃辛斯一愣，开始沉思。
这……因为我喜欢少女……
因为我渴望宝石，宝石才会出现……
少女向我挑逗……宝石会出现，渴望宝石……其实是一簇鲜花……
宝石是少女……幻觉……
如果主人公爱慕的是骑士，那么宝石……少女就不会出现……
因为少女其实是宝石，宝石其实是幻觉……
如果是骑士，幻觉就……
如果主人公不爱少女，那么一切都……
？？？
所以……我渴望男人，所以我才会觉得，他……
……
沃辛斯想通了。
然后看向罗南的眼神极为复杂，咧嘴开始尬笑，还用力拍打着罗南的后背。
人与人之间的体质是不一样的，太疼了。
罗南皱眉，抬手挡住了对方，语气不善道：“如果我说的话让你误会，那么我道歉！别打我了！”
“……哈哈哈，行行行，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沃辛斯先是一愣，然后十分心虚地应声。但他又无比好奇……或者说，期待？总之他问了句：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看着眼前完全担得起“漂亮”二字的少年，他忽然觉得这个事实，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呵！”罗南不准备搭理，往前走了两步，然后——
转过身说道：“这就不得不从我年少时说起了。”
他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沃辛斯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震惊道：“你居然！”
罗南：“……”
他决定不予理会，抱着双手，迈开脚步，自顾自地开始说。
“曾经的我也十分单纯天真——或者说倔强。如果我认为一件事是错的，那就是错的，无论怎样都是错的，没有妥协的余地。”
“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学会了从多个方面去看待事物——”
“岁月的流逝？”沃辛斯问，“你才多大？”
被打断发言，罗南露出了微笑，咬牙说道：“我有一个不好的爱好，就是喜欢捉弄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妹妹。我觉得非常有趣。”
沃辛斯咂舌不已：“没想到你喜欢欺负小孩儿。”
“呵呵。”
罗南翻了个白眼，启动过滤系统，继续说：
“从此，我看待一件事不再像从前那般非黑即白，至少有两套标准让我选择。简单来说，我双标。”
“极度双标。”
“仅于「美」而言，我有正反两个选择。听好，听完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说那样的话。”
沃辛斯紧了紧腰带，收了收下巴，严阵以待，洗耳恭听。
罗南带着蜜汁笑容，竖起一根食指：“正，即为从公正、客观的角度去评价别人；反，即完全为我喜好去决定，毫无公正可言。”
忽然指向一侧，沃辛斯随之望去：一位有着褐色头发的美人站在那边购物。她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双腿直又长；身材高挑、凹凸有致、曲线诱人，更重要的是……穿着暴露。那张脸蛋更是性感诱惑，令人如痴如醉、令人欲罢不能，令人把持不住。
罗南眉头扬起，问道：“如何？漂亮吗？”
沃辛斯收回目光：“当然！哈默妮，船上有名的大美人。不过你可别想打她的注意——”
“不！”
打断对方，罗南摇头嫌弃地说：
“我完全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