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帆扬起时·上
翌日破晓。
海风轻拂，浪潮退却。
经过漫长的黑夜，银月湾终于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早晨。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游荡在街头角落的并非居民而是海盗，从高处望去最吸引人的不是伴随着太阳出现的蔚蓝海洋，而是被各种物件堆积到水泄不通的港口，以及那几乎占满整个海岸线的海盗船。
天知道城里现在有多少海盗正在胡作非为？
靠着窗口感受冰冷的晨风，一夜未眠的罗南看着城里成群飞向天空的海鸥，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幅景象美不胜收。
如果，没有那些碍眼的东西的话。
“咔嚓！”
这一幕，被手机的摄像头近乎永久得保存了下来。
收起手机——当然，罗南也惊叹于它的坚挺。这其实是备用机（曾经的主力机）来着。主力机是很常见的牌子，新科技、新产品；非常好用，奈何碎了。
不止碎了，还被无情地赠予了一个陌生的家伙。
可悲。
才买不到一个月的说。
“好！今天也要元气满满地干活儿！”
哒哒！
迈开脚步，进入船舱。
我们敬爱的沃辛斯长官买的鞋，非常合脚，非常舒适，款式很好看！见鬼，该死的，你怎么这么会买？被选为清洁队长看来也不无道理啊！
显然，咱们伟大的沃辛斯·罗杰尔队长，是有格局的。尤其是昨晚后半夜，特地将刚出炉的面包送来时，罗南激动得落泪，恍惚间看见了救世主降临。
他是如此仁慈，为此，罗南选择一夜不睡，将身心奉献给伟大的沃辛斯队长，主动申请为每一个饥寒交迫的同胞发放食物——谁敢抢，就打断腿。
终于，在沃辛斯队长英明的领导下，每一个人都得到了用于充饥的食物！
不多，但够吃。
让我们赞颂伟大的沃辛斯队长！
伟哉！
……
这个世界的燃料不一般，烛台上的火焰烧了一天一夜，也不见衰弱；或许，它还能燃烧更久，也许，它已经燃烧了很久，即将走到尽头。
罗南拿起放在地上的铁片以及锤子，然后连续敲打。
“哐哐哐！”
清脆的声浪扩散而去，少年精神充沛地唱道：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们；起来，你们这些还沉溺于美梦的小可爱~”
“干活了。”
此时，天空尚有深蓝，晚星才渐渐隐去。
罗南奔走于船舱每一个角落，唤醒沉睡中的人们。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或有感激，或有怨恨，或有坚信，或有怀疑，或无喜无悲……但终究是要起来干活儿的。
今天的任务，相较于昨天，将会更加繁重。
此前，大约破晓以前，罗南已经和船厂的负责人——那个胖子对接过了。
对方明确表示：“你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将每一层甲板已经被拆卸的木板、杂物全部移动到上层。在此之前，你们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得益于昨晚海盗们的拆迁工作，大大提高了工程进度，现在只是偶尔会有边角需要动手拆除。
而他们的任务，丝毫不轻松。据胖子为罗南大致传达了一遍图纸内容过后，得知他们不仅要拆，还要装！据悉，十三至十七层要进行大幅改动，届时罗南等人，只能往十八层以后待了。——当然，这是原本由船上的海盗拟定好的方案，然后交到了船厂，再由船厂递交到罗南手上。
只能说，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由于时间问题，以及昨晚某些海盗乱搞、导致大面积区域需要紧急修缮，改建方案，只能搁置大半！
不过奴隶们以后只能待在十八层往下，已成定局。
总之，双方都有明确的工作，互不干涉。
走了一圈过后，罗南回到了昨晚跟雷德聊天的地方。
他居然发现——
雷德这厮还在睡觉。
踹了他两脚，将其从梦中拽出。
“啊？啊？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你裤子都让一男的给扒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雷德连忙一看，才松了口气，这不是还在嘛。
这下脑子是清醒了，左右一看，看见奴隶们拿起锤子木桶什么的，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不过这样的感觉真难受。昨天干了一整天，现在还腰酸背痛呢；这不算什么，昨天晚上睡到一半，又被拉起来去发面包。
奇怪，不是有挺多海盗在场的嘛，干嘛偏要找我呀？
事后，他知道了为什么：
“那些海盗长得太凶了。虽然有沃辛斯队长的命令，但我估计还是有胆小的不敢去领；但你不一样，我的朋友，你长得太傻了，一看就很没威胁性。大家看到你都会很开心的。”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过分！
自己长得这么帅，哪里傻了？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又不敢说不，只能照办了。
困得要死。
“赶紧起来。”罗南提起了锤子。
雷德立马站直了身体，眼神犀利。
“今天我们不拆东西，要搬东西。我先跟你说一下，你事后帮我监督一下。”
“呃……好吧。不过要是有人不听怎么办？毕竟我们身份上其实没什么区别。”
罗南边走边说：“非常简单。不管他是躺地上睡觉，还是坐窗边看海吹风，随便他，只要他不闹事；如果他要闹事，你直接让他去死，或者你来找我。”
雷德脸上带着僵硬的微笑：“我觉得你有点太极端了。”
“极端？雷德，仁慈是没有办法让他们在这里活下去的。你以为这是在哪儿？这是在一条海盗船上，而且是那——么大一支舰队的主舰。”罗南搂着他的肩，指了指脚下，“要么听话，要么永眠，唯有强权才能救得了他们。很简单的道理啊。可你再看看咱俩，你觉得我们很有话语权吗？没有啊。”
“强权哪里来？首先，我们要活下去，才有机会创造机会，然后夺得权利，争取让更多人活下去。不然你觉得海盗会听你在那里讲几句可怜求饶的话就放过你？”
“不可能的，别傻了。”
雷德停在原地思索，而罗南已经加快脚步。在通往上下层的楼梯处，沃辛斯与德卡特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准备开工了。
罗南靠近，还没开口，沃辛斯便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沉声喝道：“听着，加里奥，你必须让这群奴隶，按照德卡特的要求，在今天把所有的工作做完！”
罗南皱眉道：“恕我直言，长官，如果你真的需要进度，你最好让你手底下的人来一起帮忙。”
“哈！我这么跟你说吧，”沃辛斯大笑一声，说，“那群人宁愿事后受到处罚，也不会想要当一个清洁工！”
“那你就应该现在让他们受到惩罚，而不是等到事后才来追问责任。您难道要等船长或者副船长，单独找你谈话的时候，才会想起来要对你手底下的那些人追责吗？可那时你已经受到惩罚了。”
沃辛斯嘴角一抽，好像，有点道理。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沃辛斯问道：“你现在想怎么做？”
罗南神色坚定道：“像昨天一样。”
见状，沃辛斯嘴角一勾，朗声道：“很好！小鬼，你依旧是这群奴隶的指挥官，让我看到你的成果，不然你们今晚一粒面包渣都得不到！”
理所当然，这一幕被绝大部分的奴隶听见了。
随后，沃辛斯又附耳对罗南说：“我现在要去教训教训我的那群手下，但我不敢保证他们一定会出力……”
罗南眉毛上翘，带着疑惑与嘲讽的语气说道：“可如此一来，长官你连一些清洁的都命令不了，要如何指挥队员冲锋杀敌？”
“你他妈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他们一定会来！”沃辛斯听到一半，就已经青筋暴起，直接怒气冲冲地直接离开。
目送对方离开，恰好此时，德卡特来到罗南旁边：
“加里奥，我很敬佩你有如此魄力能与沃辛斯这么对话，如果我也……”
“别这么说。”罗南打断了他，笑了笑说，“雷恩先生，如果我像你一样，有必须守护的家人，有不能放弃的船厂，相信我，我绝不会如此行事。我们不一样的，无法用来比较。”
德卡特不置可否，对这个未来两天要一起共事的家伙好感不差，说道：“据我所知，沃辛斯·罗杰尔虽职位不高、实力也很一般，却是海盗团为数不多的元老了，有着一定的威望；尝试和他打好关系，对你应该有帮助。”
罗南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我是说真的。”秃顶的中年人胖子按着美少年的肩膀，说道，“据我了解，舰队的二队长‘拉斐尔’曾经就极有可能是被买上船的奴隶，因为表现良好、或者天赋与实力不差，才能有如今的地位。……好吧，我刚才说了句废话，如果天赋跟实力差，自然没可能当上舰队的二队长。但无论如何，只要表现良好，摆脱奴隶的身份是十分具有希望的。”
罗南眸光一闪，本来他只是客气两句，没想到这胖子居然跟他说这个？
这情报可太有用了。
“你人真好。”
“没关系，这件事其实不算多深的秘密，只要有心就很容易能打听到。”德卡特顿了顿，又说，“另外，关于食物的话，其实我昨晚就已经订好了三千人份的午饭，只要不被那群海盗故意刁难，让所有人中午吃饱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如果不被刁难的话。”
罗南闻言，肃然起敬。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
“好兄弟。”
这钱，海盗大概率是不给报销的吧？
这胖子……不！是雷恩先生！
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