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侠道
巫逢春取出巨剑，以绢布细细擦拭，窗外清冷的月光照映在剑上，反射出漆黑的光泽。
“以后我便叫你狂徒剑吧。”巫逢春轻抚剑身，迎着月光轻声道。
他是个取名废，所以一直回避给配剑取名，今夜抚剑有感而发，所谓“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狂徒”二字便取自这里。
巫逢春自知自己是个不理智的人，但他的剑也非“理智”的剑，剑乃杀伐攻锐之器，当首重锋锐，但是这巨剑却——无锋。
他想拯救弱者，这在任何时代都堪称狂妄，那他的剑叫狂徒剑也无不妥，“狂徒剑”和“巫逢春”，两个名字一样平平无奇，但是有其主，必有其剑，这个名字反加深了巫逢春与巨剑的联系。
巫逢春闭上眼睛，静静感受本源杀气在身体里流转，缓缓将杀气注入狂徒剑，柔顺而丝毫无阻，这是水乳交融的感觉，巨剑无灵，但人却有。
巫逢春赋予巨剑名字的那一刻起，狂徒剑便是他的伙伴，信念产生了羁绊，巨剑因而有灵。
沐浴寒光，狂徒剑在漆黑的杀气包裹下，发出嗡嗡剑鸣。
在巫逢春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触及了很多剑客一生无法触及的领域——赋灵。
这是一种仅存在于理论中的东西，据说赋灵后的武器与其主人心意相通，使用起来如臂挥指。
当然这些巫逢春并不知道，他只知狂徒剑更好用了，挥动起来更加随心而动了。
他能感受到狂徒剑的雀跃，它和他一样，渴求着亲王世子的血。
巫逢春眼底红光闪烁，明日，便是亲王世子被秘密遣送的日子，也是巫逢春定下的世子的死期。
巫逢春回到内室，一阵幽风熄灭了屋中的蜡烛，一双红眸缓缓隐没在黑暗中。
……
亲王府。
“明日，你暗中随行，务必保护吾儿安全到达南境。”威严之声自屏风后传出。
“出了差池，你便不必回来了。”
“是。”殿下一黑影答道，脚下一拧，消失在了黑暗中，在原地留下阵阵内力波动。
内功四段——开阳境！
……
鸡鸣三旬，无苦城东城门。
一男一女在城角暗巷中对峙。
女子着黑袍，束紧的腰身盈盈一握，及肩长发被收束为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不施粉黛却白净的脸庞，胸前绣光芒图案，立于男子身前，单手提刀，英姿飒爽，竟是神捕门内门辰阶神捕，四段高手。
男的身穿青色道袍，身背黑色巨剑，面容俊朗有些稚嫩，身高只到女子肩膀。
气势似乎也因身高弱了一头。
“小莲姐，你怎么在这里？”他尴尬道。
男子正是巫逢春，说话间，眼睛不时瞟向女子身后。
来人正是古月涛的女儿，伪装侍女“骗”了巫逢春感情的小莲。
“回去吧，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绝。”小莲清冷道。
小莲与之前的她，无论是打扮还是神情都判若两人，冷冷的声音有些刺痛巫逢春。
没想到，一个四段高手会伪装成侍女待在他身边，巫逢春被欺骗之感更盛。
那之前对他的温声细语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他竟真认为小莲是个温柔的女子。
巫逢春声音亦冷了下来：“不劳辰阶神捕费心了。”
小莲秀眉轻皱，语气缓和道：“小春，不要闹脾气。你查办亲王世子绑架案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城，这几日无苦城内人口失踪案更是一起没有，那些地沟里的老鼠都被你震慑到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要再多生事端了。”
巫逢春看了看小莲身后，护送队伍还没出现。
“亲王世子不死，案子便没有结束。无苦城百姓是无事了，但世子将去地方的百姓会有事，别告诉我，这些事情你们想不清楚。”巫逢春目露寒光道。
“一旦世子出事，怀亲王必将报复你，你的两个高手师父根本护不住你，你……”小莲声音有些急切道。
“我不杀他，怀亲王就会不报复我了吗？”
小莲的话被巫逢春打断，小莲也随之一窒。
“总是有些不同的。”小莲叹息道，“世子不死，怀亲王最多暗地里针对你，世子若是死了，损了皇室威严，怀亲王的报复必定更加猛烈。”
“对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巫逢春冷冷道，“我要出城，你无权拦我。”
巫逢春看见小莲身后目标现身，无意再与其多说什么。
天阶神捕身份的好处，此时就体现出来了，他的行动完全自由，不受神捕门制约。
“你！”小莲有些气结。
一群普通武林人士打扮的人赶着大早，正准备出城。
巫逢春看得真切，其中一人正是亲王世子，他那条被斩断的手臂竟已被接上，此时在人群中，面带微笑，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样子。
巫逢春绕过小莲，准备远远吊着这支队伍。
“怀亲王不能离开无苦城，但是他的手下可以。”小莲突然说道。
巫逢春停顿了一下脚步，回道：“谢谢。”
看着渐行渐远的巫逢春，小莲留在原地怔怔出神。
巫逢春的身影在小莲眼中越来越小，在小莲心中却越来越大，成为压在小莲心头的一块巨石。
怀亲王不能离开无苦城，这个消息对巫逢春来说，非常重要，毕竟如果怀亲王亲自出手，巫逢春自己都自身难保，别提刺杀了。
但巫逢春也仅仅只是表示感谢罢了，要他感恩戴德，对神捕门死心塌地是不可能的，他和神捕门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就比如现在，神捕门知道他要刺杀世子，但是既不阻止也不帮助，分明持中立态度。小莲过来劝阻，多半也只是看在认识几日的情分上。
他与神捕门走的道路不同，神捕门代表的是武林人士的利益，表面维持城市治安，背靠天下百姓，实则受权贵阶级掣肘，也许他想要摆脱这样的控制，但是他绝不会和权贵阶级撕破脸皮。
而巫逢春则代表着天下百姓的利益，他以最纯挚的感情，希望普通人能够活得有尊严、有希望，至少不能如同那些被杀害的少女一般，不明不白的死去，再不明不白的被掩埋在杀人凶手设立的墓园中。
巫逢春没有掣肘，没有权利的桎梏，他的道路是侠的道路，侠之道——以武犯禁。
权贵制定规则，再利用规则统治平民，而侠的存在就是，在怀亲王这样的权贵利用规则时，站出来，用暴力去打破规则禁令。
以上，就是巫逢春对小莲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原因。
……
巫逢春远远跟在护送队伍之后，护送队伍为了安全，全部在大路上行走，但这也导致了他们时刻处于一个视野开阔之地。狂徒剑被巫逢春用布包裹，放入了背后的背篓里，背篓里面还放着一些米面菜和零碎物品，伪装成入城采购完，准备回山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