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挑战
“城主有令。”
“经查，怀亲王世子受妖人蛊惑，修炼邪功，手下三十一人绑架无苦城少女共计四千整。”
“杀害少女三千九百人，罪大恶极，判妖人一行三十一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念怀亲王护卫无苦城多年，世子受人蒙蔽，且并未亲手杀害一人，死罪可免，判：废其世子身份，废其内功，流放至南境矿场开山，终身不得离开。”
天气已入深秋，一阵凉风吹得大殿上的吊帘飒飒作响，殿下一片寂静。君瑶撇撇嘴，悄悄看向巫逢春。
只见巫逢春挺着笔直的腰背，侧脸带着一丝微笑，一动不动如同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
亲王世子未死。
“天阶神捕巫逢春，破案有功，特许将已废除悬赏令调回，判定巫逢春破案四千起，得悬赏金白银四千两，另赏其练皮丹一瓶，血肉丹三粒，以资鼓励。”
台下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且不说四千两白银已经够普通人家一辈子不愁吃喝，对习武之人也相当于外功皮境可以轻松修至大圆满，皮境只要圆满，有内功有天赋的人几乎可以肯定能修至内功第四段开阳境，有了开阳境修为，内力外放，可远程攻击敌人，即使是在武者中也是神仙手段了。
再说练皮丹，一瓶十粒，一粒便可完成两锻的百锻练皮术，是比药浴更加珍贵的武者资源，血肉丹则是外功血肉境的辅助丹药，亦是有价无市。
这些修炼丹药基本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神捕门之人完成任务积累功绩提升位阶，皆是为了从神捕门购买朝廷发放的修炼丹药，如今巫逢春一场案件便获得如此丰厚的奖励，很多人当下也是羡慕嫉妒起来。
左护法念至此处又停顿一下，本来念到此处，会来事的，都会高呼一声感谢城主的话，他抬眼瞥了巫逢春一下，发现巫逢春依旧直直的坐着，拄着剑，嘴角带着一点微笑，只是眼神有些晦涩。
左护法见巫逢春并无动作，便接着念下去。
“怀亲王怜受害百姓遭遇的不幸，愿自费四万两白银，赔偿每个受害者家庭十两纹银，并修建墓园一座，望枉遭横祸之人早日入土为安。”
……
“咔”
地板碎裂的声音传来，却见是刘双喜脚下的地砖碎裂，刘双喜满脸横肉，怒视四周，周围同阶的神捕纷纷收回目光。
君瑶收回按住刘双喜的手，看向巫逢春，眼神晦暗。
入眼的依旧是巫逢春大理石一般的侧脸，周围寒风瑟瑟，却无一点声息。
殿上，左护法已经念完城主令退回。
古月涛看着台下有些低沉的氛围，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早有预料——怀亲王世子能逃过死劫，若非此次事情闹到全城人尽皆知，区区四千平民生命算得了什么，他能走到如今这个位置，这样的事情他看过不知多少，只是那时他如同巫逢春等人一样，站在台下，如今他在台上。
“巫逢春，案件已结，结果已出，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古月涛想探探巫逢春心中所想，开口问道。
台下之人都看向巫逢春，一双双眼睛或期待，或嘲讽，或好奇，或同情。
巫逢春感觉自己站在了审判庭内，而他就是那个被审判之人，所有人都看着他。
巫逢春缓缓开口：“城主……英明，无话……可说。”声音干枯嘶哑，如同两片碎玻璃在相互摩擦，让人听着刺耳焦躁。
古月涛闭目叹息，心有不忍，但又必须教会巫逢春，这就是现实。
“嗤！”
殿内传来嗤笑声。
“殿主，我有话要说。”
是一个长相普通，但同样油头粉面的天阶少爷，这些少爷喜欢学着女子涂胭脂水粉。只见他站起身来，闲庭信步，走到殿前，对古月涛抱拳道。
“禀殿主，我等天阶神捕无首席久矣，今日巫神捕未经我等同意，做了这首席之位，恐不能服众，今日大伙都在，不如就将这首席之位定下吧。在下不才，想挑战巫神捕，与他一较高下，争这首席之位。”
古月涛神色不变，心中却鄙夷，这世家子弟无非就是想趁着怀亲王的势再压一波巫逢春，要知亲王世子未死就已是对巫逢春的一种打压了，如今他还想落井下石让巫逢春彻底声名扫地。若挑战成立，巫逢春再输了，此后无苦城内，巫逢春只会是个笑话，实力才是这些人的衡量道德的标准，没有实力，道德素质再高也不过小丑。
“准，巫逢春你可愿应战。”古月涛平静道。
古月涛心里清楚，魏有财只是要求保护巫逢春生命安全，并无其他要求，早日让巫逢春看清社会现实，也是好事。
人就是这样，自己无法坚守的东西，便也不想看到别人坚持，甚至想办法阻止。因为若是他人能成，便证明了自己无能。古月涛此时的行为恰恰是这个道理的最好论证。
巫逢春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殿外，阳光在他身后拖出巨大的阴影。
“要战，便战”低沉的话语回荡在殿中。
“哼，装模作样。”粉面少年不屑道。提起武器也跟着巫逢春到了殿外。
殿外众人，识趣的从中间裂开，分立两边，殿内众人也跟着后队变前队，站在殿前。
君瑶看着场中石雕一般的巫逢春，又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世家少年，低声骂一句。
“白痴。”
她一直在观察巫逢春，巫逢春敢夜闯亲王府，又怎么可能弱，更是听闻巫逢春硬接下了怀亲王一掌，怀亲王可是五段高手，刚才君瑶也看得仔细，巫逢春走过的地方，离他较近的人都被气势慑得大气不敢出，巫逢春心底肯定不像他表现得这样平静。
随着双方各就各位，也不需要人下令开始，世家小子便鼓动全身，只见他浑身肌肉隆起，身形骤然拔高了几尺，本就没有他高的巫逢春现在只到他的腰间，竟是血肉战技，唯有血肉境圆满才可施展的战技，可以大幅提升肉身强度。
巫逢春先修内力，后修肉身，但世家子弟却恰好相反，他们六岁之后，家族内会根据内功修炼天赋的高低，分配修炼物资，之后通常都是先修外功，再修内功，因为世家子弟资源丰富，利用外物可以快速提升外功实力，内力则是受天赋影响，无法快速晋级。
眼前这个小巨人模样的世家少爷，外功竟已修炼到皮、肉、经、骨、髓的经脉境，不知堆叠了多少资源。
周围传来一阵惊呼，许多黄阶、玄阶显然被世家少爷这招血肉境战技惊到。
世家少爷也很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他的武器是一柄盘龙棍，在中翻转劈刺，耍得是虎虎生风。
反观巫逢春这边怎则没有什么看点，巫逢春巨剑厚重确实也看头，但比起对面小巨人般的身形就显得柔弱许多，巨大的剑面在小巨人看来也不过一手大小。
巫逢春静静看着世家少爷巨大的身躯，目光冷淡。
血肉境圆满，这便是你挑战我的底气？
世家少爷耍够了棍子，一手举棍直指巫逢春，傲然道。
“今日便让你看清，什么叫做实力。”
世家少爷看似挑战得很突然，其实他早已经调查清楚，巫逢春不过三段修为，外功刚刚皮境初期，而他也是三段修为，外功血肉境圆满，已经到了经脉境，所以此战他信心满满。
言罢，持棍冲锋，巨大的身躯在一步步轰鸣的脚步声中，带着巨大的风压冲向巫逢春，想要速战速决。
巫逢春心神疲惫，旧伤未愈，亦想快速结束战斗。
天龙三部——夜叉！
逍遥剑诀，鲲鹏万里！
一只巨大的鹏鸟虚影浮现在巫逢春身体周边，带着巫逢春以更快的速度冲向对方，以重剑为鸟喙，只听场中砰的一声，随即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气浪声浪掀起大量烟尘向四周卷去。
又是一声闷响，伴随有人受伤的惨叫声，一坨黑影击穿烟尘，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仔细一看，不是世家少爷又是谁，只见他嘴角溢血，目带惊恐，巨大的肉身随着散功慢慢恢复原状，只留之前肉身膨胀挤破的衣衫，一条条的挂在身上，好不狼狈。
“嗖”一道黑影紧随其后，冲出灰尘，直奔地上的世家少爷。
世家小子面带惊恐，急切喊道：“我投……”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暗红色的手，掐住他的嘴巴，将他从地上提起。
两边众人皆是面带惊讶。
剑法真意、剑意虚影、神秘外功战技。
巫逢春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外功经脉境、内功三段的高手，被巫逢春两招击败了。
他们看得真切，巫逢春一剑便斩断了世家小子的盘龙棍，随后一脚踢碎他的护体罡气，同时打断了他的血肉战技，太强了。
殿前，古月涛心中震惊异常：“魏有财，你这是养出了什么怪物徒弟。”轻松击败外功修为高自己一大境界的人，更惊人的是，他知道巫逢春才六岁而已，修炼外功不足一个月。
场中，巫逢春散去八部天龙，但眼中红光未消，一手提着已经吓破胆的世家少爷，一手持着黑铁重剑。
“呼”
风压伴随着黑铁重剑的剑身，重重拍在世家子弟的右腿上，“咔嚓”的骨折声刺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世家子弟疼得惨叫连连，却因被巫逢春堵住了嘴巴，而只能发出呜呜之声。
“呼”
又是一声风压声，黑剑拍在世家子弟的右臂，“咔嚓”声后，众人看到的是扭曲折断的右臂，众人心中惊若寒蝉，有世家少女双腿颤抖，却死死捂着嘴巴不敢发出惊叫声。
巫逢春手中的世家少爷，疼得浑身颤抖，看着巫逢春平静如深渊的眼睛，终于怕了，眼泪鼻涕齐齐流下，下身流出腥臭的黄水，竟是直接被吓尿了。
巫逢春随手将世家小子扔出，如同扔了个垃圾，嫌弃得皱了皱眉，掏出一张手帕仔细的擦拭自己的右手。
神捕门同门禁止杀戮，打断他一手一脚算是惩戒，武者恢复能力强，算不得什么大伤。
世家子弟跌落在地也顾不得疼痛，用仅有的一手一脚努力爬着，想要远离巫逢春。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世家子弟在地上哀嚎着、爬着。
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震撼，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胜负已分，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将受伤的世家弟子抬下去疗伤了。
巫逢春擦着手环视四周，冷声道：“我坐天阶首席，可还有人不服！”
少顷，无人敢回应。
巫逢春又看向古月涛，古月涛也是十分头疼，本想磨磨巫逢春的锐气，此番倒是让他锐气更盛了。
“巫逢春任天阶首席，名至实归，今日议会结束，都散了吧，巫逢春神捕留一下。”古月涛背过身去，回到大殿。
眼不见，心不烦。
众人散去，但是巫逢春的大名将再次响彻无苦城。
……
内殿一间茶室内，古月涛抿一口茶，轻声道：“巫逢春，你可知我为何单独留你下来。”
巫逢春面无表情的也喝了口茶，回应道：“劝我冷静，看清现实。”
古月涛目光微闪：“不错。”
“年轻人，年轻气盛很正常，但要看清利弊。”
“怀亲王毕竟是皇亲国戚，关系深厚，本身更是五段高手，与他作对，你还太早了点。”
“你师父虽然厉害，但是并不是无敌的。”
“闹到最后，枫叶国皇室有的是对付你方法。”
“但是，只要你安心待在无苦城，我保你平安无事，等你自己实力够了，自然天大地大，任你逍遥，怀亲王想对付你，也要考虑考虑后果。”
“案子结果已经敲下，此事告一段落了，你再找亲王世子麻烦就是折了皇室和官家的面子，后面就不好处理了。”
“你可明白？”
古月涛为了劝服巫逢春倒也是苦口婆心，心中想着：魏有财，老子对你仁至义尽了，背了查办怀亲王的黑锅，今天又得罪一个世家。
虽然这些都是巫逢春做的，但是他作为巫逢春的上司，难免被怀疑巫逢春的行为是受他指使。
巫逢春面无表情，点头称是。
古月涛见巫逢春这样，也无话可说，只能叹息一声，招了招手。
外面进来一人，却见一只小巧粉色绣花鞋，随后是青绿罗纱裙，粉色丝绸衫，不是小莲又是谁，只是她的动作不再是小心谨慎，而是落落大方的走到巫逢春身边。
小莲秀口轻启：“父亲。”
小莲竟是古月涛的女儿，巫逢春目露诧异，心中思绪交织，很多之前的疑点也都解开了，他猜测得不错，小莲就是神捕门的眼睛，只是身份要比他想得更尊贵。
“别乱想。”古月涛打断巫逢春的思绪，“小莲是我安排过去照顾你的，同时也是保护你的安全，这是我答应你师父的事，现在告诉你，也是为了告诉你，我和你是同一条阵线的，不用一直戒备我。”
巫逢春听罢，心里微微一暖，他这些天见过尔虞我诈、人情冷暖、生离死别，心里有些怀念起在无极道观无忧无虑的日子。
随即他摇摇头，不能因为这点困难就忘记自己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