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一团乱麻
月球背面，南极-艾特肯盆地内的“起源”基地内，地球联邦舰队生产总管兼太空战斗舰总设计师奢伏南已经熟悉了月球重力，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起源基地是地球联邦政府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太空遗产之一。南极-艾肯特盆地富含铁镍钛钍等元素，是不可多得的原料和能源基地。数百年前，无数的太空船从这里生产组装，冲入深邃的太空。地表上随处可见的大型金属冶炼炉、矿车、飞船运输轨道以及尽头的电磁发射架，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如今，随着组建地球联邦舰队命令的下达，大量技术人员再次涌入这里。
起源基地总控室内，墙壁上的几百个屏幕都已经焕然一新并开始工作，谭无衣一面浏览各处生产情况，一面和飞船副总设计师兼生产总监吴实交谈。
“地表的冶炼炉、吊车、组装船坞和发射架好恢复，更换些被陨石打坏的部件就行。船体生产的工装、模具和机床也都齐全。地下的钍基裂变反应堆检查测试下就可以直接开启，电力热能也不是问题。现在问题最大的不是生产，而是新型太空战斗舰的研发，部分子系统进度严重拖后。”因为这些子系统不是自己负责，吴实直接实话实说。
“具体点，都是那些子系统拖后了？”谭无衣也不喜欢拐弯抹角。
吴实对身边人使了个眼色，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了上来，“我是等离子体护盾的研发主管，我们按图纸复制这种护盾，但在材料上卡住了。按图纸要求，要约束护盾内的等离子体，所需平均磁场强度要高于1000t。图纸上标注的超导导线材料是铁基超导体，可并没有注明具体成分。要命的是在如此高的外磁场下，临界电流一样不低，这种双高的指标简直闻所未闻，我们都是第一次听说，更不用说是生产出来。”
“没有想点办法解决吗？”谭无衣没有发怒，而是和颜悦色的问道。
“吴副设计师说他不懂材料。我们找了所有能找的生产商，没有能提供这种双高指标超导材料的。我估计，要么小行星带的材料有特殊成分，要么加工时用了特殊工艺，如果能弄到他们的生产资料或者样品的话就好办多了，而且有性能如此逆天的材料，用来改进核反应堆，约束磁场强度能提高很多，反应堆的输出功率和推重比都可以大大提高。”
“不用想了，我们的人中能搞到这些东西的都被赶出小行星带了，大部分就在月球呢。就算有了材料，重新设计反应堆加上测试改进，没有十年也下不来，战争可不等人。”谭无衣直接打断了他，“能不能降低磁场强度？”
“降低磁场强度的话，约束效果会减弱，等离子气体的逸散率会增加，不增加储气罐容量无法达到图上的维持时间。如果降低等离子体密度，则会降低护盾的防护效果。”中年人挠了挠头，如实回答。
“没有什么补救办法吗？”谭无衣继续追问。
“如果能把铁笼加长一倍同时降低等离子体密度，用已有材料就能在保证逸散率指标的同时达到要求的防护效果。”
“开什么玩笑！”吴实忍不住了，“筒体加长一倍？那飞船质心和力矩都变了，为了你的小指标让我重新设计飞船吗？”
中年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不再说话。内心忿忿不平，战舰设计图都是偷人家小行星带的，没能力就直说，装的好像能自主设计似的。不过这些话只能心里嘀咕，可不敢当吴实面说。
“你回去再想想办法，我们也找找关系。”看来这个问题只能先放放了，谭无衣暗想。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谭无衣低头瞄了一眼，是奢大公子来的，“谭秘书，我在办公室屁股都坐出茧子来了，联邦舰队生产总管兼总设计师应该这么闲吗？”
谭无衣微微一笑，正愁怎么向议长汇报，就来帮忙的了。转头对吴实说道：“你的上司坐不住了，给他安排次起源基地一日游吧。”
“奢大公子？让他看什么啊，现在基地这么乱。”吴实有些吃惊。
“哪里问题最大让他看哪里，咱们诉苦议长可能还不信，他儿子说的总不会怀疑了吧？不怕暴露问题，让议长知道才有解决的希望。哦对了刚才这个不算啊，议长知道也解决不了。”谭无衣轻声解释。
“那好吧，护盾系统问题最多，交货数量还不及计划的零头。不过起源基地实际生产归联邦舰队生产副总管负责，要想让奢大公子下到生产一线还要他点头。”吴实为难的说道。
“你把副总管叫来，我把总管大公子叫来，他们碰撞出火花不就行了？”谭无衣狡黠一笑。
一个小时后，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敲开了总控室的大门。他进门后四处打量，最终确定目标，拉着一个和自己八分相似的人向奢伏南、谭无衣和吴实这边走来。
中年人摘掉礼帽弯下腰，满脸笑容的说：“生产总管你好，我是联邦舰队生产副总管艾左嘉，我在起源基地干了十多年了，见过那么多将军，但像您这样年纪轻轻就升为少将，当上了生产总管兼战舰总设计师的，还是第一个。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
奢伏南有些疑惑，转向谭无衣投来询问的眼神。
旁边的吴实接上话：“这位是奢屯相议长的大公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艾左嘉的嘴马上变成了o型：“哦。。。。难怪难怪，虎父无犬子啊。”
“胡扶污圈子吧。”谭无衣看着奢伏南那受用的表情，心里暗叹，接着轻咳一声说：“客套话就到这吧，总管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请你们配合好总管的工作，现在汇报下舰队战舰配件生产进度吧。”
艾左嘉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平板显示器，随便翻弄几下说到：“在总管的督促下，众官员努力协作，最重要的战舰外壁铝构件，超高分子量聚乙烯内壁和等离子体护盾容器都已完成95以上。”
“战舰外壁用的铝材？我发给你们的图纸标注的是钛合金啊？”一旁的副总设计师吴实忍不住打断艾左嘉。
“钛合金的加工很困难，生产成本高，产量低。为了按时交付构件，我们修改了设计，铝构件的体积和质量稍大，经过测试不影响战舰性能。我们知会过装备部了，他们没反对。”艾左嘉没有正眼看吴实，直接面向奢伏南汇报。
谭无衣现在没空死扣这些细节问题，站在一旁笑而不语。奢伏南则是迷茫的静立在众人中央。吴实虽然满脸怒气，但见谭无衣无意追究，也忍住不再发言。
“对生产贡献最大，表现特别突出的青年才俊，就是我身边这位。”艾左嘉一脸骄傲的继续汇报。
艾左嘉身后的男子向前一步，点头示意。秃顶上则全息投影出了他的名字 -艾古玉。
“还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艾左嘉没听清谭无衣嘟囔什么，只是按计划补充说明：“他是我弟弟，多年来一直跟随在侧，忠心耿耿帮助在下。”
“继续汇报吧。”
“电缆系统已全部到货入库，其余配件也加班加点紧锣密鼓生产中。”
奢伏南听完，张嘴嗯了一声，接着便看向谭无衣。谭无衣说：“说下进度最慢的吧。”
“各项配件都在高速生产中，很快便都能完成。”
“很快便能完成？那我要你两个月之内配齐配件，全部交给总装厂，你能做到吗？”谭无衣抓住机会开始发难。
“装备部下达的生产计划可是要求六个月以后才完工的啊？”被突然将军，艾左嘉懵了。
谭无衣乘胜追击：“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这里就是你们的战场，不要讲条件，只告诉我能或者不能。”
艾左嘉沉默了。旁边的艾古玉拉着他的衣角，小声说了一声，他眼睛亮了起来，大声说道：“就算我们能两个月全部交货，科技部下属公司负责的反应堆、超导线圈及其屏蔽系统也是两个月内绝对不可能全部到货的。”
“我们现在是在问你，不是科技部，不要把你们的责任和别人混为一谈。”
艾左嘉没有回答。
“我没有和你在开玩笑，小行星带及霜线外同盟也在积极备战，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如果敌人打过来，总装厂的配件不全，战舰数量不足无法迎战。这个责任由谁来担当？”看到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从艾左嘉的粗脖子滑下，谭无衣轻叹了一声，缓了缓口气，说：“带我们去看看你进度最慢的工序，让我们看到你的难处，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上报议长，这样至少不会有你的责任。”
艾左嘉依旧缄口不语，谭无衣又问道：“你的护盾系统完成了多少？”
艾左嘉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心里有底的谭无衣拍了拍发愣的奢伏南：“总管，护盾生产比较慢。”
回过神来的奢伏南点点头：“我是地球联邦舰队生产总管，现在去护盾生产车间视察。艾左嘉你留下，不要跟着我们。”
等奢伏南走出总控制，艾左嘉快步上前拉住也要出门的谭无衣：“谭秘书你这什么意思？一声招呼不打，突然给我个措手不及的惊喜，艾某没有得罪你啊？”
谭无衣回过身，眼睛直视艾左嘉：“艾副总管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议长催的急，他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我这么做正是为了让议长直接了解生产中的困难，是在帮你们解决问题呢。”
“希望真如你所言。今天晚上，在起源基地的中心食堂贵宾室，我做东，希望谭秘书带奢公子参加，大家把酒言欢，互相详细了解一下如何？”
“不必了。艾副总管还是多用心把你负责的配件产量和质量提上去，这些客套就免了吧。这次我们是真准备和小行星带开战，不要再报侥幸心理糊弄。”说完，谭无衣快步走出总控室追赶奢伏南去了。
艾左嘉原地矗立，久久无语。他不是不想拉拢谭无衣，毕竟是议长手下头号红人，搭上他就等于入了议长门下，这对在起源基地苦熬了十多年的人可是个天大的诱惑。但谭无衣油盐不进，完全不给机会。难道真如他所说，战争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