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真相
东海之滨，那位名叫碧荷的女子，竟然就是雪寒霜。
她会幻形术，她幻形时也爱穿碧色衣裳，李莲花早该想到，可是雪寒霜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深刻到他无法将她与别的女子相提并论，这世上只有一个雪寒霜，她阴晴不定、我行我素、时而发疯，船上的女子却皎若云间月，鲜活而生动，真实又虚幻。
仿佛只是一场梦，醒来却还是很感动。
可这不是一场梦，是一场精心谋划。
碧荷在东海的每一处港口都设置了哨点，她一处一处地找，终于在李莲花经过第八十六个港口时将他拦截了下来。
那时的李莲花奄奄一息，几乎断气，在碧荷不断的内力输送以及世上仅此一颗的太岁还魂丹作用之下，他总算捡回一条命。
碧荷陪在他身边，陪他解闷，跟他说稀奇好玩的事情，都是为了唤起他求生的希望。
待到他的身体状况稳定了，才将碧茶之毒换到自己体内，再将半身精纯内力换给他，并以寒冰诀封在他的体内，常人看来，他的体力便是没有内力，连他自己都不曾感应到。
碧荷自知自己的身体情况无法隐瞒下去，当晚过后便飘然离去。
这便是那日的真相，有关碧荷的真相。
对于李莲花而言，他只是睡了一觉。
李莲花又何其无辜，莫名其妙去承受这一场盛大的善意的谋划，却还要为此内疚不已，寝食难安。
无论是碧荷还是雪寒霜，都不希望他知道。
思绪回笼，李莲花看到敖云眯着眼，满脸嘲意，“你知道她为什么宁愿承受寒冰诀反噬之苦，也不愿废了那一点残余的内力吗？”
“因为她要隐瞒自己中了碧茶之毒的真相啊。”
“寒冰诀功法特殊，不仅可以一定程度上压制碧茶之毒，还能隐藏碧茶之毒在体内的痕迹。”
“不过呢，我这人比较心善，抓到她的那一刻就废了她的武功，她以后都不用受寒冰诀的反噬了。”敖云说着又癫狂大笑起来，“不用太感谢我。”
李莲花攥紧手心，眼神逼视着他。
敖云啧了两声，上下打量着李莲花，“你这样看着我做甚？她可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你的碧茶之毒入体太久，即使是以毒换毒，也不能全解，于是她又想出用血玉来清除你体内的碧茶残毒，帮你恢复功力。”
“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啊，绕了那么大个弯子，引你去找血玉，我为了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血玉，不然你以为，你能那么快得手？”
敖云冷哼一声，“为了修复血玉，她又耗费了剩下一半功力，再用你的血和内力为引，让血玉认你为主，为你袪了碧茶余毒，并将血玉的全部力量用来帮你恢复功力。”
原来，如此。
所谓的血玉认主，竟是蓄意为之。
那一次，她在莲花楼坦白旧事，竟然没有一句是真的。
从始至终，他竟被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蒙在鼓里。
李莲花苦笑一声，他自负聪明，却只在这一件事上看不清楚，他不是不知她的行为前后矛盾，只是不愿去相信，她给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恶，从此以后，他便只从恶的角度去揣测她，若不是他的偏见，若他能多给雪寒霜一些信任，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一刻，李莲花恨毒了自己。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她体内的碧茶之毒已经再次发作，现在没有了内力护身，恐怕已经撑不住了。”
李莲花眸光一闪，眼神更冷了，“她在哪？”
地牢深处。
痛，痛彻心扉。
无法抑制的痛席卷了雪寒霜所有的感官，原来碧茶之毒发作起来这么痛，这些年有寒冰诀压制碧茶之毒，她甚少这样全面发作，原来没有内力是这样的感觉，无力，无助，痛苦，迷茫，她甚至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自戕，可她又想，李莲花十年来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十年他该有多痛多难熬，想到这里，她又有了一丝庆幸。
幸好今天毒发的是她，李莲花以后都不用再受这样的苦了。
而自己的痛，忍一忍就过去了。
即使是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早该死了，若不是扬州慢，她也活不了这么久。
这样想着，她突然觉得没那么痛了，她感到有一股中正绵长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体内，压制住碧茶的蔓延，这股内力她无比熟悉。
是扬州慢。
李莲花来了。
这一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受到最残忍的折磨时，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
雪寒霜的意识并未完全清醒，还处于混沌的状态，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颤抖的手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眼泪，她无法睁开眼，看不到李莲花的表情，看不到李莲花那张柔和疏离的脸此刻已泣不成声。
李莲花的眼眶像染了血色一样通红，他抬手一掌震断了束缚雪寒霜的锁链，将人抱起，怀中之人身体还在颤抖，意识朦胧不清，李莲花将她又抱紧了一些，雪寒霜缓缓睁开了眼，微微笑道：“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李莲花的声音有些哽咽，哑着声音道：“不是幻觉，我来带你回家。”
一滴泪落在雪寒霜的脸上，仿佛一滴水落入汪洋。
她惨白的脸没有一丝生机。
“不必难过，我不是死了，只是回到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有很多爱你的人。”
“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莲络人。”
“你在这个世界所有的遗憾，我们都想替你圆满。”
“而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
“希望你永远健康快乐，长命百岁。”
泪水如同决堤般的潮水倾泻而下，整个世界都沉溺于这片悲伤的汪洋。
冷风寂寂，荒草萋萋。
长阶血未尽。
李莲花一路抱着雪寒霜，他的身后开出一朵朵血花。
她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衣。
敖云抱着臂，神色平静地看着李莲花从他身边走过，李莲花侧目而视，眼中却是凌厉的杀意。
“留好你这条命，等着我来取。”
真的不会再虐了，哭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