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卫下山
（陈雨潇）
苍郁城只是陈雨潇路过的一站而已。
多年的行走江湖让她清楚世间的人性。观人心机的本领，老练的脱身手段，威力不俗的图腾，深厚的悟力，再加上一颗坚韧不拔的心，造就了这位女贼。
偷点书信，套点情报资源，对她来说都是简单到不行的事情。
看似在战场上大显身手的判官，其实也是分为各种类型的。
第一种是对于那些家境殷实的人来说的。只要他们的孩子有兴趣，完全可以送孩子去某某学院深造，那里有完整的判官觉醒和培养体系。毕业之后通过考试、选拔、面试、推荐等途径进入正规的五十五营或者当地的官方武装集团。这样培养出来的判官，作为战斗员也好，情报员也好都有保障，既有严格的晋升也有针对性的再教育体系。
第二种判官也是经过正规院校培养出来的，但是没有进入人间界的官方体系之内，而是受雇于各种贵族、雇佣机构、大财团等组织。实际上这第二类的判官收益也不比第一类低。但是由于没有保障，流动性很高。
第三类判官就属于无业游民了。这类判官可能是正规院校培养出来，也可能本来是很有名气的判官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离开了组织，现在只能满街转悠；又或者是没有经过院校培养找了个师傅随便学了学就出山的。总之，这类人形形色色，他们没有稳定的职位，没有归宿。人称野判官。
这位女贼陈雨潇就是第三类，而诸如康大海、肖文瀚则是第二类。
在苍郁城转悠了一两天，感觉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陈雨潇和她的结伴女贼们准备分赃。
雨潇不仅仅对财宝感兴趣，对同伴偷来的书信中可能有的情报也感兴趣，所以她随意拿了几封。
分赃完毕之后，女贼们就决定各奔东西，离开这个偏僻的小城，朝附近的大城市卫康城出发。
临行的下午，陈雨潇来到了铁匠铺准备打磨兵器。
轻盈的步伐和精致的五官无论在哪里都能赢得不低的回头率。柳眉清目，翘鼻柔唇。常年在外行走的她，穿着也是干净利落，箍身紧致的衣服展现了她曼妙的身材。
若有人擦肩而过，也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
取下腰间佩剑，置于前台。
“老板，打磨一下。”
铁匠铺老板拔出宝剑，简单打量了一眼，然后又收回剑鞘。
常年的打铁让他练就了一身观剑的本领。有的人的武器是有着特殊的记忆和意义的，有的人的武器是有战友感情的。
然而有的人手中的武器无论有多么毁天灭地的能力也可能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器，使用者没有倾注任何感情和爱护在其中。这位姑娘的佩剑就是如此。
“请姑娘稍等片刻。”
老板将佩剑拿下，随便交给了一个伙计，便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陈雨潇坐在旁边的闲位上，喝点茶水，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赚钱计划。
铁匠铺中人来人往，姑娘也是竖着耳朵心细的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希望其中能有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老板示意姑娘修好了。
她看都没看，拿起剑就走。
“姑娘请听我一言。”老板一边大力的抡锤砸铁，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
陈雨潇停下脚步，背对着老板，等着他的言语。
这老板毕竟是和冯许有过点缘分的人。他重情义，又和冯管家一起把酒言欢过，所以当他得知冯管家坠崖而死之后就开始调查此事。
老板作为一个情报通，他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虽然他的死亡确实是意外坠崖，但是他的心里一直嘀咕着：如果当时他能拿出那份一封信是不是事情的结果就不一样了呢？
而今天看到这位判官，他感觉那个人应该是偷走了冯管家的书信的女贼的同伙。
碍于老板没有证据，也不是地方的治安员，所以也犯不上惹这个茬。
但有些话如鲠在喉啊，他真的是不吐不快。
“路边小财取之，为罪。书信函件取之，为恶。望这位姑娘日后慎重而行。”
听后，陈雨潇的心咯噔一下，脸上羞愧难忍，就好像是犯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陈雨潇赶紧回身，对着老板恭敬的行礼，然后仓皇离去。
直觉让陈雨潇不想久留，所以一路快走出了城。
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
雨潇快马加鞭朝着前方的小村庄奔去，希望能找一个栖身之地，不然又要在树林里委屈一晚了。
这个小村庄没有几户人家，只有一个看似是旅舍的地方。
但是这种地方，治安绝对保证不了，而且看那门前挂着的破烂招牌旗似乎就在告诉行人这里绝对不是什么豪华的地界。
雨潇别无选择，推门而进。
旅舍内倒也有几个闲散人等在喝酒吃菜，布置的也勉强过关。
“客官。”小二上前热情的招呼道：“您里面请。”
“住店。”
“好咧，楼上请。”
行李和佩剑往床上一扔，雨潇感觉到了无尽的疲倦。
漂泊不定的生活让她感觉到了麻木，麻木了那种作为“人”的感觉了。然而今天铁匠铺老板的寥寥几句居然让她感觉到了羞愧，她不知道自己的羞愧从哪里来的，自己明明连更坏的事情都经历过。
自己出生入死的时候她毫无恐惧，甚至死亡逼近她也能毫不动摇。但是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好言相劝却能让她心情低迷一天。
陈雨潇怕的不是那刀光剑影的危险，反而这些危险对她来说都是毒品一样能让她忘记身份和处境。
她怕的是有人来提醒自己，现在正过着什么样恶劣的人生。
两杯茶水下肚，她躺在床上休息。
躺了没一会，她就猛然的起身，在行李中翻找今天分赃的书信。
找到之后，她一字一句的读着，想从字里行间中读出什么玄机。
可是接连几封信件也没有什么大新闻。只有一个看似有点用处的，是临都一个叫林文成的官员找一个叫林卫的亲戚担任护卫队长。
虽然信件的最后是让林卫自己做决定，但是信件中字里行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想让林卫过去的意思。
这种事情每天都要发生上百次乃至上千次，普通至极，无聊致死。
心情简直抑郁到了极点。
雨潇想要吃点东西，便下了楼。
楼下明显多了几个人，没什么特别的变故，只不过其中一个人她特意多看了两眼。
那是一个高大而俊朗的男子，他的一双大眼睛透着一种自然而淳朴的善良。此人正是刚刚下山，路过此地的林卫。
点了酒菜，就这样一个人坐在角落，机械的进食，脑子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慢慢的饭厅人也少了，也到了那些不良醉鬼开始闹事的时间了。
“呦，那坐着个美妞。”醉醺醺的大汉和他三五个朋友看到了美丽如画的陈雨潇。
他们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雨潇没有搭理他们，准备离开。
但是这几个坏人挡着她的去路不让她离开。
“哪去啊，陪兄弟几个玩会啊。”一名看上去就极其猥琐的醉鬼把脸靠了过去。
这类不良分子最招人记恨，雨潇怒从心起，杀气骤升。
她集中悟力，那根漆黑如夜的判官笔召唤而出，然后雾化为气。
白气聚合，成利剑之状。随着气渐消退，形色似如琉璃般的宝剑被她紧握于手。
雨萧毫不客气，利刃直逼敌人要害。
图腾：烟雨琉璃剑。
醉鬼吓得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了上，嘴里喊道：大哥救我。
不远处一位身着暗黑龙纹服饰的男子坐在桌前低调的喝酒，这位被几个小混混奉为大哥男子看着就是一脸凶相。
虽然是自己人先寻衅滋事，但是自己的小弟被人拿剑指着自己的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一介女流之辈居然敢如此放肆。”那人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的人你也敢拿剑指着，五十五营的名号你听说过吗？”
“五十五营？哼，这种地方居然有你这种人渣。”雨潇毫不客气。
“老大，教训她，教训她。”他的小弟在一边起哄，但是早就逃得远远的了。
无名男子知道是自己的人先闹事，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退下。
他压着火，带人准备离开。
“赶紧滚吧。五十五营的垃圾。”陈雨潇毫不客气的骂道，明显带着带着挑衅的语气。
无名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听这话，瞬间也怒了，更何况自己的小弟还看着自己的，面子上过不去。于是，战斗一触即发。
只看他判官笔召唤而出，雾化为气。雾气又幻化为两个悬浮在空中的钢齿飞轮。
图腾：凌寒飞轮。
一只飞轮高速旋转，直升屋顶，另一只冲着雨潇而来。
雨潇横剑来挡，暂且阻止了这飞奔而来的猛兽。
但是飞轮在接触到她剑的那一刻，突然释放了大量寒气。
雨潇用力一挥，弹走了飞轮，再接连后退几步，避退寒气侵蚀。
这时飞向房梁的钢轮，忽然扭转方向，朝雨潇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手整个人如同烟雾一般消散不见了。
这凌寒飞轮扑了个空，砸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为了迷惑和躲避敌人的飞轮，陈雨潇速度全开，在战场中上下左右的不断游走。高速的移动，让她的身影像是夜空中的浩瀚群星一样忽闪忽灭。
“好快！”男子心中大惊。
男子不甘就这样被牵制，他集中全力操控着飞轮，在大厅内不断盲目的飞击那些飘忽不定的幻影。
一瞬间，飞轮就变得如同弹跳的皮球一般在大厅中四处飞跳。门窗座椅、碗碟装饰无一幸免，而且极寒的冰屑还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条美丽的轨迹。
这一切看似花哨，可无名男子的混乱攻击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几个回合的较量之下，陈雨潇的身形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那不断闪烁的身形也越来越频繁。
危机逼近的同时他也渐渐摸清了规律。
烟雨琉璃剑赋予了陈雨潇高速移动的能力，但是现在的她还运用不成熟，以至于每移动一小段距离就要进入短暂的缓冲，缓冲的残影就形成了烟雾一样的幻影。
所以视线中的幻影只不过是她过去停留的位置而已，攻击它无济于事。所以必须要预先判断她的位置才行。
无名男子看破这一点之后立刻转变了战术。
凌寒飞轮一分二，数量成了四个，而且速度翻倍，一齐而上。
陈雨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的措手不及，不得不用剑技仓皇来挡，但是却是顾此失彼。
结果飞轮一闪而过，她的右腿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寒气趁势侵入身体，让她整只腿都僵住了。
“好狠的招！”陈雨潇停下了移动，半靠在一边的木柱上休息。
无名男子不想给她回复的时间，飞轮再度齐上。
已经处于下风的陈雨潇不得不用杀招来决战了。这是放弃所有防御的奋力一击，招数唯快封喉。
看她将自己的所有悟力集中在另一只腿上，以超出刚才数倍的速度冲向敌人，剑尖直指敌人咽喉。
招数名曰：烟雨封喉。
飞轮此刻在她眼里如同缓慢移动的蜗牛，丝毫构不成威胁。可就在她招数使出的瞬间，腿部的寒气恶化，疼痛拖慢了她的速度。
男子也是有多年的战斗经验，隐约中他知道这女人要孤注一掷了，就放弃了其中三个飞轮，将所有的速度和控制力全放在一个飞轮之上。
一个因寒伤而减速，一个因集中而加速，飞轮居然也追击到了雨潇的背部。
眼看陈雨潇就要败下阵来，这时追击的飞轮却在空中停滞了一下，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拉住了无名男子的武器一样。
但就这一秒的停滞就足够了，残影破空烟雨出，利剑已经成功的抵在了无名男子的喉咙之上，只要轻她轻用力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女侠，有话好好说。”男子瞬间收起了自己刚才的嚣张气焰，求饶道。
“留下你的钱，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无名男子留下钱袋，带着小弟，灰溜溜的跑出了旅舍。
陈雨潇二话没说利落的把钱袋扔给了掌柜的，然后扶着把手一瘸一拐的上楼了。
推开门，她发现桌子上摆着一瓶疗伤的白药，这显然是别人留给她的。
这个给自己腰的人应该就是刚才在关键对决中帮了自己一把的那个好心人。
于是陈雨潇坐在床上，靠在墙上，露出腿伤的部位，将药轻撒在上面。
火辣辣的痛觉让她短暂的蹙眉了一下，但是没有出什么声响。
“你叫什么名字。”陈雨潇侧着头，对背靠着墙壁的另一边说道。
她知道那个好心人就在自己的隔壁。
林卫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因为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我娘说一个人出门不可以告诉别人名字，不可以多管闲事。”
“看来你娘比确实你厉害多了。日后行走人间，我劝你一句，不要打扰别人的战斗。”陈雨潇用顽皮的口气调戏道。
林卫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还是谢了。”
“不客气。”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确实有一事相求。因为我刚刚下山，有些不知道道路。希望姑娘可以指一个临都的方向。”
“可以直接去卫康城，然后才能到临都。不过卫康城北面附近有僵尸作祟。所以我劝你还是绕一下，先去冯新城，再去卫康城，最后去临都。”
“先去冯新城，我记住了，多谢姑娘。”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刚才的情报就算两清了。我不希望日后战斗的时候，有所心慈手软。”
“姑娘言重了。”
“我知道你是谁，刚才在楼下我还特地多看了你一眼。我叫陈雨潇。”
好心人林卫没有回答。
“再次谢谢你，好心人。但是我劝你这种第一次出门的烂好人，还是不能太相信别人啊。尤其是要警惕生人和盗贼，千万别被偷了。”
林卫还是没有回答。
对话就在这里结束了。虽然都知道彼此的样貌，但是两个人保持了不相见不打扰的默契。
无论如何这都是疲惫的一天，所有人都准备好好休息休息然后第二天赶紧上路。
第二天林卫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床边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到：
“贼不走空呦。”
然后林卫就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的钱袋已经没了。
与此同时，陈雨潇正带着偷来的钱袋，快马加鞭的迎日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