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虎头蛇尾
黄昏时分，四大门派的首领齐聚于玄武盟正厅，仙游道人和大祭师望舒端坐中央，两人脸色阴沉，大厅的气氛也十分压抑。
第一轮比试结果一出，众人脸色皆是一沉。九霄派和飞星门全军覆没，百花宫乏善可陈，只有青莲宫一枝独秀。
这也就罢了，玄武盟的表现竟然十分抢眼。这一战，让众人意识到了玄武盟的实力和野心。
一炷香前，仙游道人将望舒叫到后堂，脸色铁青地问道：“我问你，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付凌，到底是什么来头！”
望舒道：“是邢长老的弟子。”
仙游道人立刻反驳道：“邢卜子已经告诉我了，那两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弟子！”
望舒只得如实交代，“那两个人是我安排进去的，我想让他们进去历练一下，打算为我们玄武盟增添几个人才。”
仙游道人背过手去，在屋里不断踱步，烦恼不已，“我说师妹啊，你做事能不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我们玄武盟就是调和各方，现在我们派出弟子与他们争名，这算怎么个事？这样一来，所有矛头都会对准我们！”
望舒道：“我原本也没想让他取别人性命，那两个门派杀门前，他也是迫不得已。”
仙游道人道：“只要玄武盟的弟子出现在场中，这些事情就是不可避免的。下一轮一个都不要上了。包括你的那个弟子！”
望舒点了点头，在她这个师兄面前，她始终像个小孩子一样。
此时此刻，正厅中的几人默不作声，都在等待着有人打破僵局。
终于，飞星门的宗主陆铁寒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率先发难，“仙游主事，我一向非常非常敬重您，我们在座的几派也都服从玄武盟大会，可是这次玄武盟做得太过分了！你们本身就是比武的发起方，还派出这样一个弟子参与大赛，这样有什么公平可谈！”
九霄派的宗主雷川也是憋了几天的火气，只是他性子沉稳，强压住心中火气，一直没有发作，“临到赛时方才加入，确实有些不像话了！尤其是那个付凌，一人独杀了我们整个九霄派的队伍。他之前还是朔州峪灵宫的弟子，摇身一变，竟然进了玄武盟的门下。哼哼，真是白捡了个大便宜啊！”
百花宫宫主虞碧儿冷笑了一声，“据我所知，这几人应该都是大祭师安排进去的，主事提前并不知情。”
听到这话，望舒也轻笑道：“没想到虞宫主对我们玄武盟的事倒是了如指掌。”
陆铁寒转头看向青莲宫剑主李峥嵘，却见他正摆弄着手中的茶碗，仿佛没有听到几人的对话。
“李剑主，你有什么看法吗？”陆铁寒忍不住提醒道。
李峥嵘放荡不羁，醉心剑术，平时很少过问玄武盟中的事，因此有这幅反应几人也不奇怪。
“啊……看法？”李峥嵘挠了挠头，眼神迷离地看着陆铁寒，“这个茶碗不错，要是用来装酒就更好了！”
陆铁寒又往前凑了凑，神情严肃，“李剑主，我是问你对此次玄武盟的安排有没有什么看法。”
李峥嵘这才似有所悟，“哦，我没什么看法，你们商量好就行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虞碧儿阴阳怪气地嘲讽道：“青莲宫这次表现出色，几只强敌相继遭了难，李剑主得了这么大便宜，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没看法了。”
李峥嵘看都不看虞碧儿，反问道：“青莲宫哪次表现不好？虞宫主，就算是你门下弟子勾引我弟子不成被杀，也不至于对我这么大意见吧？”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看向虞碧儿，只见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气得冲李峥嵘大喊：“你胡说什么！”
李峥嵘不再理他，继续摆弄茶碗。
此时，望舒轻轻拍手，一个年轻人应声走进大厅，向各门派首领恭敬地拜了一拜，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他是谁？议事的地方怎么能随便进人！”虞碧儿不满地说道。
望舒不紧不慢地回答：“他正是我的弟子，照夜青。”
虞碧儿脸色愈发难看，“大祭司，我们服从的是玄武盟大会的规矩，而不是你自己的规矩。这种场合，你的弟子随随便便就能进来吗？”
望舒莞尔一笑，神态自若，“虞宫主不必动怒，我正是为了给各位一个交代，才特意让他进来的。”
照夜青开口道：“各位尊长，九霄派和飞星门弟子被灭的时候，弟子就在旁边，和那个付凌在一起。”
虞碧儿急忙道：“你和那付凌同是玄武盟弟子，又一起作战，你的话怎么能让人信服？”
照夜青不慌不忙道：“不知百花宫弟子的话，能不能让人信服？”
虞碧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照夜青悠悠道：“我的意思是指，百花宫弟子凤灯也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当时是身处同一只队伍。”
此话一出，雷川和陆铁寒立马变了脸色。
虞碧儿急忙道：“这我倒是不清楚。她们几个学艺不精，一路死里逃生，寄人篱下。可是还是死了一人！”
说罢，她用忿忿不平的眼神看向李峥嵘，她的弟子正是被青莲宫的秋水音所杀。
照夜青淡然道：“虞宫主过谦了，贵派弟子向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是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尤其是在挑弄是非方面！”
虞碧儿闻言大怒，红袖一扬，一道凌厉无匹的红线从她的手中飞出，犹如出窍的利刃，直取照夜青的咽喉。
然而，这红线却在半空中遭遇了突如其来的阻碍。一个白色的物事从李峥嵘的手中抛出，与红线相撞，将其轻巧地弹开。
原来是一只托碟，飞出的碟子被红线一撞，方向顿时改变，又飞回他的手中，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虞碧儿拍案而起，“李剑主这是要为他出头吗？”
李峥嵘依旧保持着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手中把玩着杯碟。他语气轻蔑地说道：“是又如何？”
“你！”虞碧儿气得脸色发青，却不敢再出手。
因为她察觉到，不仅是李峥嵘，就连身后的仙游道人和望舒身上，也都散发出强大的灵力。
这股灵力犹如一把无形的大锁，将她紧紧锁住。
无奈之下，她只能重新坐下，冷冷地看着众人，“我就听听我门下弟子到底是怎么挑弄是非的。如果你今天说不出来，玄武盟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照夜青被刚刚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下，但很快稳住了心神。他转向雷川，认真问道：“雷宗主，比武场内一百二十八支队伍，贵派的队伍是如何快速找到付凌他们的，你难道不好奇吗？”
经照夜青这一提醒，雷川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了重要的问题。他只顾着生气，却没想过比武场如此之大，怎么自己弟子第一个就被杀了？原本他还以为只是运气不好，但听他话里有话，仿佛别有深意。
他疑惑地问道：“我只听说，付凌为了报仇才杀了他们。”
照夜青正色道：“不知这消息是怎么从比武场内传出来的？”
雷川不耐烦道：“废话，当然是……”
突然间，他看了看仙游道人，闭上了嘴。
但他心知肚明，有能力安排自己的人接应比武场弟子的，不就是在座的四个门派吗？除了自己，剩下的三个门派中，青莲宫素来不会干这种事。那么不是百花宫就是飞星门了！
照夜青看着雷川的反应，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九霄派的弟子其实是被百花宫的弟子凤灯引了过去，贸然对付凌出手，才会被付凌反杀。其后凤灯又一直跟着我们，不断刺探情报。”
虞碧儿冷笑一声，“我看你才是搬弄是非！凤灯明明是被九霄派的君圣瑜捉了去，严刑拷打之下，才交代出圣墟宗所在。凤灯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只得委曲求全，栖身在你们的身边，寻求庇护而已！”
照夜青闻言一愣，他露出满脸的疑惑，“咦？虞宫主刚刚不是说不清楚凤灯和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吗？怎么突然之间好像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
虞碧儿自知失言，有些心虚地看了看雷川。但见雷川脸色阴沉如铁，双目犹如寒冰利刃，直视着自己。
她心中一惊，知道再怎么辩解也无用了。
她恨恨地看着照夜青，只等他说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好找个理由杀了他。
照夜青不疾不徐地继续说道：“然后，贵派的另一名弟子白依依，先是杀死飞星门的探子老封，然后假扮老封的样子，为飞星门提供错误的情报。于是飞星门几名弟子大摇大摆登上门，把圣墟宗几人打至重伤，结果被付凌一怒之下尽数诛杀。”
虞碧儿终于抓到他的把柄，她佯装问道：“不知白依依是提供什么样错误的情报，又是怎么提供的情报？”
照夜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虞碧儿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既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断定是我门下的弟子引诱他们来的？”
照夜青沉声道：“因为我听到了白依依和凤灯的交谈！”
“什么！”虞碧儿脸色大变。
“是的，”照夜青冷冷地看着她，“大概虞宫主得到的情报是我们几个被迷瘴术迷晕了过去。那是因为凤灯也不知道迷瘴术其实对我没有用！”
照夜青话音一落，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虞碧儿立马觉得乌云压顶，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凝视着虞碧儿，缓缓说道：“那天的迷瘴术其实是凤灯提前放出的，白依依只是一个偃师，她根本没有这么强大的幻灵，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你们本来想用白依依勾引付凌，同时凤灯用媚术迷惑付凌的心智，让付凌成为白依依的俘虏，好让他主动去杀了飞星门的弟子。于是我将计就计，将水青怡提前唤醒。没成想，付凌根本没有中凤灯的媚术。”
“我想，大概是白依依一计不成，转身找上飞星门弟子，后来才有了飞星门弟子自掘坟墓的戏码。”
照夜青一口气说完，目光如刀般看向了虞碧儿。
然而他并没有从虞碧儿的脸上看出一丝羞恼或不安。
她反而鼓起了掌。
“好一张伶牙俐齿，编的可是天衣无缝，”虞碧儿冷冷笑道，“可惜……”
照夜青疑惑地看着她，“可惜什么？”
虞碧儿冷笑道：“可惜你口中所谓的白依依，却不是我们百花宫的人！”
照夜青直视着虞碧儿，“虞宫主，你是否还记得，各门派弟子参加比武都要飞跨传送阵，是有记录的。”
虞碧儿仿佛料定了他这么说，她转身向仙游道人，语气变得凌厉起来，“仙游主事，你门下弟子挑弄是非，陷百花宫于不义，想要把几家的怒火都引到百花宫头上，你作为主事，应该严格律下才是。”
望舒道：“不知夜青哪句话挑弄是非，又怎么陷百花宫于不义了？”
虞碧儿情绪激动，她大声说道：“不仅百花宫本次比武的五名弟子中没有叫白依依的，而且我百花宫上下根本没有白依依这个人，既然照夜青这么说了，主事大可对照名簿，把我百花宫剩余的四人召齐，一一验明正身，即可还我百花宫清白！”
虞碧儿言辞凿凿，众人又有些动摇了。
仙游道人有些为难地看着望舒，正想当和事佬，却听照夜青大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带着几分儒雅和洒脱。望舒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又想起了往事，心里一阵发酸。
“你笑什么？”
虞碧儿看到他这样笑，心里又有了一丝不自信，可是想到自己的那个弟子的本事，这种不自信很快消散了。
“你尽管快笑，很快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你如果找不出这人，我今天让你爬出这青余城，来给我百花宫赔礼道歉！”
照夜青道：“她的名字可能不是白依依，因为名字可以改，她的脸也可能不是那副样子，因为作为偃师，这种伎俩再简单不过了。”
虞碧儿冷冷盯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尽管说就好了，别怪我不给你机会。”
照夜青目光坚定，“就算是骨肉都可以换，可是这天下有一种东西是改不了的……”
虞碧儿突然一怔，她好像明白了照夜青口中说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的灵力是变不了的，百花宫的弟子真的非常善于隐藏灵力，凤灯作为一个法师，竟然能把自己灵力隐藏到如此地步，我不得不佩服。可是，白依依是一个偃师，她在把自己的魂魄拽出傀儡师的瞬间，必须要通过灵力。她在众人面前出过两次手，这足以让人记住她的灵力。”
照夜青的话语如同利剑一般直指虞碧儿，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知道照夜青说得没错，白依依的灵力是无法改变的。
“不知虞宫主现在还愿不愿意把那四人喊出来，验明正身？”
虞碧儿的眼神开始慌乱，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喊出那四人，结果只会是让她更加被动。
她不甘心地反驳道：“你们几个都是一伙的，串通一气指认一个无辜的人还不容易？”
然而此刻，她的声音却显得那么无力。她看向四周冷冽如冰的眼神，尤其是雷川和陆铁寒，他们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虞碧儿心中开始绝望，她这些年来游走在各大门派之间，巧妙地利用比武场改制的机会，激化矛盾，驱虎吞狼，企图让四大门派联手推翻玄武盟的统治。
然而，这一切的精心策划却被这个照夜青毁了。她心中的愤怒和惊恐瞬间爆发出来：“这些都是你的空口白话！你居心叵测，是想毁了我的百花宫吗？”
虞碧儿像疯了一样冲向照夜青，面容扭曲，她要亲手撕裂这个毁了她一切的罪魁祸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雷霆之声突然响起，一道鞭子飞了出来，将虞碧儿紧紧缠住。
混元鞭！
众人皆是一惊，连李峥嵘也微微皱起眉头，不敢对这根鞭子轻视。
“虞宫主不要冲动，听他把话说完。”
仙游道人此刻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但是这根鞭子的出现更是让众人感到震惊。这根传说中从五重天之上的神坛跌落的混元鞭，竟然出现在这里。
“白依依第二次出手的时候，还有铁肩门的五位弟子在场，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他们中总有一两个能辨认出这股灵力。不知虞宫主要不要把他们喊过来试一试。”
照夜青的话语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虞碧儿的心头。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她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
“不必了，是我门下弟子做的又如何，不费一丝一毫能让你们杀来杀去是她们的本事。再说了，又不是我门下弟子杀的他们，怪也怪不到我百花宫头上，不是那个叫什么付凌杀的吗？你们有本事去找他呀！”
虞碧儿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不屑。
望舒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道：“我前日就和雷宗主说过，比武场生死自负，可是今天四大门派因为几个弟子的小事来到这里，似乎有逼宫之势，又是如何？”
陆铁寒对仙游道人和望舒说道：“给两位赔个不是，今天的事情我不参和了，告辞。”
他走到虞碧儿面前，瞪了她一眼，然后大步流星走向厅外，背影决绝。
雷川也跟着站起来，对虞碧儿冷冷地说：“虞宫主，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李峥嵘看着手中的碟子，又看看望舒，突然说道：“望舒，你手下的那个付凌在哪里？我要去会会他。”
望舒展开手掌，青云坠飞向李峥嵘，李峥嵘抬手接住，道：“多谢了！”
他身形一闪，从大厅消失。
望舒看向虞碧儿怨恨的眼神，笑了笑，对她说：“虞宫主，这次你可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啊。借用雷宗主刚刚的话，我也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过，恐怕以后你在玄武盟的日子不好过了。”
望舒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看虞碧儿，
“不过我想，你大概也不会离开玄武盟吧，因为那样，你就没日子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