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网瘾少年
“网管，26号机拿桶泡面，再拿瓶矿泉水！”“泡面五分钟，稍等一下哈。”
“好嘞！”说话的是一名清秀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短袖，脖子上戴着一颗珠子，材质不明，但是看挂绳的色泽估计有些年头了。还算端正的五官，鼻头泛着一丝油光，白皙的面孔衬托出熬夜后的黑眼圈愈发明显。说话的同时不忘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手上的按键依旧哒哒哒的敲个不停，俨然一副网瘾少年的模样。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短裤，脚上拖着拖鞋的少年推门而入。一只手拿着雨伞，另一只手放在怀里，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小渊，别吃泡面了，我给你带了包子。”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怀里的包子拿给上网的清秀少年。
“谢谢云哥！”宋渊终于从电脑屏幕面前抬起了头，眉头微挑，露出灿烂的笑容。说着朝向网管翻道：“网管泡面不要了，换成脉动，一共两瓶水嗷。”
网管一边应着好的，一边从冰柜里拿出饮料，睡眼朦胧的递给宋渊。
“云哥你咋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我都准备回寝室睡觉了。”宋渊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嘟囔着。被称作云哥的男子是他的室友，本地人，暑假经常会陪着宋渊一起通宵。
“雨下的太大了，我早上去送我妈上班，顺便给你带的早餐”。叫云哥的男子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对宋渊说：“我等下就走，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骑的电瓶车，顺路带你一段。”
“不用了，我等下要跟平台结单子，毕竟关系着吃饭的钱呢，我盯着看看才放心。”
云哥欲言又止，他想喊宋渊去自己家小住到开学，但是知道这个朋友看着开朗，内心确实十分的执拗，20来岁正是要面子的年纪，便没有多说。
云哥轻轻的叹了一声气，便准备离开了。“行吧，水我就不喝了，我直接回去了，外面积水严重，路面都看不清了，你路上注意”
“嗯，你骑车慢点。”
云哥拎起还滴着水的雨伞，转身朝着网吧门口走去。宋渊看了看窗外，略带不放心的朝云哥说，“你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云哥头也不回，只是潇洒的挥了挥手。宋渊看着云哥离去的背影，有些羡慕的抿了抿嘴角。
云哥和宋渊都是江城的大学生，云哥江城本地人，或许是出于同情，云哥对孤儿院出生的宋渊很是照顾。
宋渊靠着社会救助上完了小学到高中的课程，以远超学校平均分的优异成绩考上这所大学，选择这所大学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便宜，一年两千多的学费全免，学校承诺不收宿舍费和上课时候食堂勤工俭学的机会，以及寒暑假向他开放宿舍的条件让能在寒暑假放假时候有个住处。他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所学校。
只是现在是七月，学校已经放暑假，虽然宿舍依旧开放，给宋渊留下一个栖身之处，但吃饭已经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宋渊便联系了以前认识的打代练的朋友，接接代练单子来维持暑假的温饱。
双眼放空的发了会呆，直到滴滴滴的声音从手机响起，宋渊掏出有些过时的手机，虽然手机用了很久，但是从完整的屏幕和没有划痕的背面可以看出它的主人比较爱惜它。
打开一看是游戏平台的游戏代练单子结算完成的提示，以及银行卡到账三千两百元的短信。宋渊微微皱了皱眉头，打开平台的管理员联系方式，“周哥，这次结算怎么少了两百块，是不是算错了啊”。对着输入栏跳动的光标略微停顿，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击了发送。
良久，手机收到周哥发来的回复“没有，平台刚更新了规则，每个单子打完都要留下两百到五百不等的资金，作为客户后续质保的押金。”
宋渊还没回话，周哥又发来消息“按说你这个单子比较大，应该留下五百押金的，我想着你小子比较需要钱，就给你调成了两百”
“放心，过了十五天号主账号没有出现异常就把押金退回来了，平台主要是考虑到有不守规矩的打手私下开挂，容易导致号主收到号之后被追封。你肯定没问题的”
宋渊看着眼前的对话框沉默片刻，还是打字说到：“嗯，我知道了周哥”
或许是出于感激，又或者是出于孤儿院出生的谨小慎微，宋渊向备注为周哥的男子发了个两百的红包。“周哥多谢你平时的照顾，这点钱就当我的心意给周哥买包烟抽”。
说完没等消息回话，宋渊就开始收拾散落在网吧电脑桌附近的物品准备回学校宿舍补觉。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把键盘附近整理一下，把夜里通宵喝完的空瓶子扔进垃圾桶。顺便清点一下个人物品看看有没有遗漏，收拾妥当之后点了下机向网吧大门走去。
滴滴滴~
打开手机是周哥发回来的消息，显示红包已被退回。“你这是干什么，咱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啥情况我还不知道？跟我这打肿脸充胖子干啥”
“心意我收下了，钱就当我请你吃个饭了，你回去买点好吃的。后面有好单子我会留意下发给你的。”
名为周哥的男子就是给宋渊联系代练单子的人，他还是宋渊上高中时上网认识的。
那时候的宋渊上高中在学校住校，每逢休息日，宿舍的其他人都回家了，无处可去的宋渊不愿意一个人在宿舍呆着，就去网吧看别人玩游戏。
等别人开的包宿不上了回家睡觉了，就去捡人家没上完的机器上。捡不到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蜷着睡觉。
后来跟网吧网管混熟了，网管就给他介绍来网吧打夜工。夜里人少，他也能赚点钱，最关键的是晚上自己开台机器上网不要钱。
年纪小，脑袋灵光，很快宋渊就成了网吧小有名气的高手。经常有人来找他帮忙代练游戏，他也是来者不拒。一来二去就接触到了代练这个工作。
周哥也是那时候认识的，后来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也会介绍一些赚钱的单子给宋渊。
看见红包退回的消息，宋渊有点开心，打字的手指都变得欢快了起来。毕竟两百块也是好几天的生活费了，能省则省嘛。“那就多谢周哥了。”
用力推开网吧大门，豆大的雨点被风裹挟着向脸上砸来。连续下了两三天的暴雨让路面被浑浊的雨水淹没。
宋渊打开伞，撑着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现在是早上的七点半，路边的人行道上走满了撑伞上班的人。马路上缓慢行驶着各种私家车和公交车，时不时的听见汽车的鸣笛声，估计是哪个路途较远的上班族被拥堵的车流搞得不耐烦。
沿着人行道走了十多分钟，转角就是去学校东门的路了，道路两旁的商铺零零星星的开着门，因为是暑假，许多店铺已经关门等着开学再营业。
学校门口地势比较低洼，东门门口已经积了比较深的水，估计是下水道口被树叶堵住了，水面丝毫不见流动。宋渊环顾四周，正值暑假，附近人流量比较小，基本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谁来清理一下下水道。
宋渊凭着记忆走到下水道附近，拿了一根不知从哪飘来的木棍探索着。感受着木棍那端传来柔软的触感，宋渊知道应该是戳到堆积的树叶了，便试探性的用木棍捅着树叶。
发现棍子不起作用，宋渊就决定下去徒手把下水口附近的残枝败叶清理出来。把鞋子脱在旁边商铺门口的台阶上，宋渊便把脚伸进了水里。
连下几天暴雨的七月不那么燥热，慕然下水却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传来。本来通完宵的宋渊还感觉比较疲倦，被水一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忙活了许久，水流终于开始往下水道流去，水面肉眼可见的形成了一个急湍的漩涡。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积水已经蔓延过人行道，有向着人行道旁边店铺台阶上涌去的趋势。
收拾完毕的宋渊跨过下水口向着放鞋的台阶上走去，光着脚在跨步的时候却突然一滑，整个人向着下水口的栅栏跌去。宋渊一把用手抓住栅栏，然而年久失修的栅栏猛地受到冲击断裂开来,宋渊随着断裂的栅栏一头扎进黢黑的下水道。
积水裹挟着宋渊向着下水管道深处冲去，宋渊奋力挣扎，光滑的下水管道却没有受力点可以让他抓住。咚的一声，在水流拐角处，宋渊的脑袋与管道口来了个亲密接触。本来就因为熬夜变得有些虚弱的宋渊，彻底丧失反抗力昏迷过去。水流卷着宋渊，沿着管道一路向赤水河冲去
连续多日的狂风暴雨，让赤水河变得汹涌，宋渊沉于其中，好像一片身不由己的树叶。不知飘荡了多久，终于在汇入长江的那一刻平缓了下来。
波涛汹涌的长江水底，却是另外一番场景，仿佛并没有受到江面波涛一点影响，显得静谧而又幽深。
宋渊静静的躺在水底的石头上，脖子上一直挂着的不知名珠子明明是黑色，却时不时的闪过一丝流光，隐约间有一道肉眼可见的青白色光芒从水中向着珠子灌去。
在积攒了很久之后，珠子开始大幅度吸收来自于水中的青白光芒。最后仿佛蓄满了，珠子不再吸收光芒，黑色珠子表面光滑无比，而后一丝裂痕从镜子般的表面出现，最后越来越大。
终于珠子碎裂开来，一颗刺眼的白点破壳而出，迎水渐长，化作一个高大的虚影。
高大虚影刚出来有些不适应，平淡的表情下带着一丝迷茫。他盘腿而坐，庞大的身躯对江水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他坐在那，汹涌的长江便像被抚平了情绪一样安静下来。水中的鱼儿自在的在虚影里穿梭，看来应该是看不见虚影的。
虚影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袍，修长的脖颈并没有任何装饰，清秀的面容看起来竟然是一位女性。长长的头发用一只簪子简单的束在脑后，发梢随着水流轻轻摆动。
她抬头看向水面，慢慢在水中站起，随手掐了个法诀，身形开始变大，渐渐的变成矗立在江中，似乎一抬腿就可以跨过江面到达岸上。
女子伸出细白的手指，好奇向岸边的房屋点去，在离开江面的一刹那，手指开始消散，一直消散到还泡在水中的手臂才停止。
女子缩回手，水中的青色光芒争先恐后的涌来，慢慢补齐消失的手指。她这才想起什么，回头朝着宋渊所在地方看去，看见宋渊脖子上的挂绳和碎成两半的珠子，才面色复杂叹了一口气。
“罢了，该是我欠你的。”
说着凝起一团神力向着裂开的珠子点去，在光芒的作用下，裂开的珠子逐渐溶解，像烧化的玻璃，融化成黑色混杂着金色光芒的溶液，在神力的引导下从宋渊的鼻孔融入身体。
引导融合完毕的女子看起来耗神颇多，渐渐维持不住高大虚影，重新缩小成正常人大小，连带着身影也暗淡了许多。
女子伸手朝着宋渊虚抓，勾起一个人形的魂魄。而后朝着入海口的方向飞去。
随着女子身形的移动，稍稍平静的江水又重新波涛涌动起来，跟随着向着海洋奔腾而去。
女子不知在水中游荡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中闪耀着明亮的星光。女子停止向前，转而朝着黢黑的海底沉去。
深不见底的海下，变得越来越暗，只剩下海底甲藻海萤等浮游生物发出的淡淡微光。再往下，便看见一处深海底部的峡谷，女子毫不犹豫的继续朝着峡谷底部游去。
良久，峡谷底部的情况映入眼帘，铺满了各种发光的藻类和珊瑚，它们围绕着一座古老的祭坛，祭坛上刻印着繁复的花纹，越靠近祭坛的珊瑚光芒越是明亮。
女子抓着宋渊的灵魂轻轻地落在祭坛上面，一挥长袖，清理掉祭坛上面累积的淤泥和吸附的藻类。
女子看着宋渊的灵魂脖颈上挂着的黑色珠子略微出神，随即双唇微动，好像在说些什么，只是寂静的海底却听不见任何言语。
女子口中吐出的一个个文字化作一抹丹红印在宋渊眉间。
随后女子带着宋渊端坐在祭坛之上，神力微动，开始压榨吸收海底不多的灵力。附近初见时明亮的珊瑚丛和其他藻类蜉蝣，仿佛被抽光了灵气，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原先的灵动与绚丽。
在神力的作用下，祭坛顺着纹路开始点亮，最终祭坛光芒四射，而后收敛，在祭坛上方形成一道不停伸缩的裂隙，裂隙四周浮光流动，颤抖不止，不停的膨胀而又收缩。
女子见状不再迟疑，携带着宋渊的灵魂一跃而起穿过门户，不稳定的裂隙终于失去动力，最终坍塌于一片虚无，形成一片空洞，而后又被海水填满。
古老的祭坛也在这一刻失去光芒，褪去颜色，变成一地的粉末，而后随着水流飘散。
深邃的海底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是珊瑚围绕下圆形的空地表示这里曾经存在过什么，却都消失了，最终空地也会被不断生长繁衍的珊瑚和藻类覆盖。
此方天地的最后一位神祇，带着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远走他乡，从此只剩来路，再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