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中精怪也有情
虽说已过四月，天气依旧有些微凉，伴着丝丝凉意，走在山路中，时不时还有几声野兽吼叫。
江祈年二人来到陵川城，看着眼前不大的小城，陈千舒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一家客栈，似乎要美美的睡上一觉。
而后，江祈年则是见陈千舒睡去时方才出门。
“陵川城隍何在？”
不多时，一位城隍就出现在江祈年面前，毕恭毕敬的看着眼前这位上仙。
“上仙有何吩咐？”
江祈年问道：“此地不是人族城池吗？又为何妖气如此浓郁？”
城隍解释道：“陵川城里有一教书先生，他本来在十年前就该死的。只不过他未过门的妻子居然是一只狐妖，那一次教书先生大病不起，不久后就离开人世了。”
“只不过那只狐妖散去道行，以一身妖力让教书先生魂归肉体，才得以重生，而那狐妖妖魂被天道禁锢，到现在还在受刑。”
江祈年若有所思，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重情义的妖。
城隍却也问道：“上仙可否给小神指条明路，小神也不知如何处理这教书先生。”
一只拥有千年道行的狐妖就这样散去了修为，其中关系也难以明说，世间竟有如此重情的妖。
江祈年掐指算了算，这教书先生十年来也未曾作恶，只不过一身妖力无法内敛，兴许是怕伤着旁人，十年来鲜有出门。
城隍也在阴册中找不到那教书先生，已经算不上是阴间之人，阳册当中也未见其名，看来他已经不属于人间管辖了吧。
得知事情由来，江祈年也是一脸无奈，不属人间，那便是妖族了。
“妖族才是他的归属。”
城隍一愣，而后便明白了。
不久后的日子里，陵川城里的人们都知道了那位足不出户的教书先生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只知道他出了陵川城后就往大山里去了，有人说他远游去了，也有人说他外出谋生了，众说纷纭。
荒海海底，那一直不曾展露头角的大太子澹台昭，却是引得天道震怒。
一时间龙族大乱，澹台昭一身修为外泄，气势直逼真仙。
只见荒海有一条将要化形的蛟从海底冲出，一声声龙吟响彻云霄。
雷劫降下，径直劈在蛟首，蛟血如柱，染红身下一片海域。
远在陵川的江祈年也有所感应，没想到澹台昭竟然真的引得天道震怒，也不知道能否扛住。
身负重伤的澹台昭却是越战越勇，引出天道规则环绕己身，一时间鳞片崩坏，惨不忍睹。
哪怕强如祖龙，见此惨状也是心头一震。将欲出手解救澹台昭，不曾想一股来自天道的威压将其锁定。
祖龙也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自认为难以抗衡天道。
澹台昭此时真身出现不少裂缝，似乎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如今只是强弩之末，挨了五道天雷，几乎身死。
澹台昭妄图以天道规则加持己身，从而走水化龙，殊不知反倒被天道禁锢。
苍穹之上雷云未减，反而正在凝聚更强的雷劫。九天之云浩荡，形成一个旋涡，旋涡之中酝酿着可怕的力量。
反观荒海，澹台昭燃烧精血，海水冲天而立，引发海啸。
人族修士在荒海边上祭出法阵，用此抵挡那海水涌入人间。
电闪雷鸣间，天劫降下，带着无穷的天道规则，直逼那条蛟龙。
一条条水柱自荒海而起，浩瀚的海水迎上无穷天威，霎时间天地震动，水柱炸裂，第六道雷劫就要劈在蛟龙身上。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原本该陨落的蛟龙却有了化龙的迹象。
一柄剑挡在蛟龙身前，硬生生的挡下天劫。
而后那柄自人间来的仙剑破开虚空，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条蛟龙得以挣脱规则，翱翔荒海，掉落的鳞片重新生长，头上也隐隐长出一对龙角。
天穹凝聚的紫色雷云慢慢消散，一抹紫气没入澹台昭体内。
此刻，这方天地出现了第二条真龙，荒海龙族一脉无不是对着天穹跪拜。
祖龙见状也是欢喜，终究是又出了一条龙了。
“即日起，封龙宫大太子澹台昭为龙宫传人，三月后举行荒海大典！”
远在陵川的江祈年回了客栈，寻了一处角落就坐了下来。
不久后便来了两个人，实际上是两条龙。
后面一条倒是少了些威严，对着江祈年认认真真的拜了下去。
“多谢前辈搭救之恩，澹台昭愿凭先生调遣。”
祖龙看着眼前二人，随后拿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完全不搭理他们。
至于江祈年倒是不乐意了，招呼着澹台昭坐下，说了些客套话，而后又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而澹台昭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筷子都不敢动一下，俨然没有先前的高傲了。或许是亲眼见识到了那一剑，不仅斩破虚空，更是能对抗天威，作为天威的承受者更能体会其中的可怕。
“你们见过了吧？”
“你儿子拿了我一滴血。”
“哈哈哈，看来昭儿也是胆大。谁说读书不能读出天地大道啊！”
江祈年放下筷子，倒了一杯酒，看着澹台昭。
澹台昭似乎知道江祈年要问什么，转头看了看祖龙。
“无妨。”
“我在揣摩前辈精血之时，的确看到了天道规则，借此沟通天道，走水化龙。”
澹台昭顿了一下，回想着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江祈年的一滴血。
将瓶口打开，那滴血便没入江祈年眉心之中。
“借前辈之血能窥探天道，倘若借此推算前辈身世，轻则道行受损，重则身死道消。”
江祈年早已知道会如此，也没表现的太惊讶，反而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澹台昭叹着气，“不曾看出什么，刚要推演，就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威压。当我顶着威压推演之时，道行片刻间少了千年。晚辈也不得不停止了，倒是负了前辈所望。”
祖龙闻言若有所思，从怀中摸出个小小的石头。
“此物乃是天命石，你可试试看能否看出些端倪。”
毕竟祖龙乃是天地初开便存在的龙，历经万世，自然有资本在江祈年面前表现出龙族该有的高傲。
江祈年接过天命石，“祖龙如此热情，那我也不客气了。”
“还要感谢你那一剑呢。对了，三个月之后龙宫举行荒海大典，为庆祝我儿成功化龙，你作为大功臣，可务必到场啊。”
“一定一定，我也想尝尝龙宫的酒跟凡间有何不同。”
“一言为定，我等先行告辞。”
澹台昭起身对着江祈年又是一拜，他对眼前之人可谓是打心眼里的尊敬。
直到二龙出了陵川，江祈年才起身往客房走去。
“刚刚那两个是龙吗？”
“是。”
“感觉他们很尊敬你。”
“帮他们解决了一些麻烦。”
陈千舒这一年多时间都跟江祈年待在一起，而江祈年也给她带来了太多的不可思议。
他不出手时像个招摇撞骗的道士，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
江祈年带着陈千舒出了陵川，此地距离浮岛也不远了。
路过一片竹林时江祈年被一股妖气吸引，而后就顺着妖气一路寻去。
一片竹林中传出朗朗书声，江祈年带着好奇走了过去。
刚刚进入那院子边看见七八只精怪，有狐狸，有猴子……
那群小妖怪看见道士，一溜烟的跑到那教书先生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江祈年与陈千舒。
而那教书先生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江祈年面前行了个礼。
“泽昌多谢上仙指路。”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既然凡间的你已逝，那么作为妖族的妖，就好好活着吧。”
泽昌先生招手，而那些小妖怪就一溜烟的跑出，却也没出院子。
陈千舒抱起一只小狐狸，在它身上摸了摸，对此爱不释手。
江祈年看着院子中和睦的氛围会心一笑，其实妖族与人族能如此便是最好了。可惜事不遂人愿，妖吃人，人捕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上仙妙言，对于人间凡人而言，读春秋大义读不出道家长生，读金刚轮回读不出释门慈悲，读三字经书读不出儒家至圣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若无仙缘，若无仙师指引，又如何修道。
“泽昌先生如此见解倒也是贴切，凡人若无仙缘，那就是凡人。人间修士自视清高，视凡间众生如同蝼蚁已成常态。”
泽昌先生从人变妖，而有些妖也想变成人，世间就是如此奇怪。
“妖的寿命漫长，难道泽昌先生就打算一直呆在这竹林吗？”
“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往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教导这些小妖也挺好，我到这来也看清了不少，不是所有的妖都是穷凶极恶的，反倒人心最难。”
眼见天色渐晚，泽昌先生便邀江祈年在这竹园中休息一晚，他也想跟江祈年探讨一下修行之事，后者也是欣然答应。
一只猪妖来此，见到院中的女剑修抱着一只狐妖，顿时磅礴妖气袭来。
陈千舒见状连忙后退，随后江南道便出现至手中。
泽昌先生见此正要上前阻止却被江祈年拦下，看着院子里的陈千舒。
“人间剑修为何来此！我等妖修并未祸乱人间！”
猪妖似乎对人间修士反感，一言不合便开打。
陈千舒放下怀中的狐妖，纵身一跃来到院外，提剑便刺。
留下院中的小猪妖不知所措，而泽昌先生将其抱起，笑道：“没事的，他们不会真的打起来的。”
猪妖一拳堪比万斤，拳风肆意，震的竹林哗哗作响，顷刻间拳头便与剑相撞，擦出阵阵火花。
陈千舒凝聚浑身灵气，一股剑意爆发，一剑斩出却被猪妖躲过。
猪妖跃起，一脚踢向陈千舒腰间，后者躲闪不及吃了一招，径直往后飞去，砸断数十根竹子。
眼见猪妖就要下杀手，江祈年破空来到陈千舒身前，一指挡下猪妖全力一击。
“猪兄，此剑修是我好友，还请收手吧，他们并无恶意。”
泽昌先生抱着猪妖走出竹园，笑嘻嘻的看着猪妖，而他怀中的猪妖大喊道：“爹爹，大姐姐没有欺负我们，她可好了，还给我们讲人间的故事，可好听了！”
猪妖见泽昌先生都已经这样说了，加上眼前道士的强悍，他也泄去一身妖力。
“那你二人为何来此？”
江祈年扶起陈千舒，而后一股法力没入陈千舒体内，她身上的伤势也在慢慢恢复。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况且这是人间。”陈千舒也不甘示弱，毕竟她身前那位可是一剑斩了一尊大妖的人。
江祈年摸了摸小猪妖的脑袋，笑道：“你们并未伤人，我自然也不会杀你们，倘若你们积德行善，我反而还会护着你们。修士分好坏，妖修也分善恶，不是吗？”
猪妖随即呵呵一笑，挠着脑袋，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跟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毫不沾边。
“上仙说的是。”
江祈年见猪妖如此也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猪妖看向泽昌先生，见他微微点头，猪妖也是随口答应下来。
“喂！臭道士！干嘛不帮我！看着我挨揍是不是！”
江祈年收回江南道，敲了一下陈千舒的脑袋，说道：“小小猪妖你都打不过，那你还想着闯江湖？指望着我当你的护卫啊，我可不是你父皇的御林军。”
江祈年捡起地上的竹条，随便摘掉几片竹叶，对着陈千舒一挥，那剑气穿过陈千舒，斩断她身后的一条竹子。
“你什么时候能做到如此，我再教你剑招。”
言罢，江祈年就往竹园里走去，留下被吓坏的陈千舒，她以为江祈年要砍了她。
陈千舒捡起江祈年丢掉的竹条，感悟着还未消散的剑气，内心似乎坚定了一些。
猪妖见只有江祈年回来了，随后问道：“上仙，那女娃娃呢？”
“练剑呢，连你都打不过，不好好练练怎么行。”
猪妖听了打声哈哈，这叫什么话。
待天色彻底暗下，一只猪妖，一位教书先生，一位道士，还有好几只小妖怪坐在院子里，吃着教书先生做的晚饭。
不过猪妖战力太猛，不多时，盘子已经不剩多少了。
月色下，一只猪妖喝的四脚朝天，那几只小妖怪为了一点吃食抢来抢去，最后落到猴子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