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虚无缥缈
青山城外的一片稻田,虽说天气已然入冬,皑皑白雪覆盖着草垛,却见田地间有阵寒风吹过,一片尘埃幻化成一个人……
那人神情恍惚,天地间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使得他一阵刺痛。
待寒风散去,衣着单薄的他却不感觉寒冷,他缓缓蹲下,抓起一把雪,瞧了又瞧,随后却淡然一笑。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步入青山城上的一个破道观。
推门而入,满园杂草,蛇鼠一窝,不堪入目,而那人却是稍稍一挥手,朽木重生,杂草随风而逝,至于生灵,便被放入山中。
进入那屋子里,倒也简陋,一张桌子,一张凳子,一口破灶台,外加一张床,其余的,一概没有,似乎是被先前的主人拿走了,倒也不得而知。又是稍微一抬手,屋子也变得简洁。
他看见床上的一本破书,随手捡起一看,《道经》二字映入眼帘,而封面上却写着“江祈年”三字,这本书或许就是此人的。
“嗯?也好,那便叫江祈年吧。”
随后,他掌中幻化出火焰,将那《道经》烧的一干二净。
“凡人不识修行,却以为天上有神?可笑可笑。”江祈年躺在床上,慢慢的消化起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不禁反问自己,“我究竟从何而来,此地似乎很熟悉,却又不曾来过。怪也,怪也。”
次日一早,江祈年便找出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匾,想着给这个白捡的家取个名字,思来想去还是不知从何下手。
“这就是凡人口中的忧吧,倒不如无忧。”
随后,无忧观的牌匾便被挂了起来。那青衫先生随即沿着满是青苔的山路下山了。
一直走入青山城,一切似乎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哎,你看,那个人好奇怪,穿那么单薄,不冷吗?”
“好可怜,看着不像有钱的。”
江祈年摇了摇头,充耳不闻,随后看见一家面摊,便走了过去。
那摊主看见来人,倒也没说什么,就问一句:“吃面的?”
江祈年一愣,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忙碌的老人,回想着脑海中传出的话:“每过三年惊蛰,便要化作虚无,消散天地。而后三年,方可重归人间……”
想着想着,一碗面就摆在了眼前。“年轻人,天气凉,为何不多穿些?”
听着老人所说,江祈年也觉得自己跟这世俗格格不入,便幻化出一件冬衣披在身上。而那老人却是惊的目瞪口呆,指着江祈年,“你!你是!”
江祈年微微皱眉,抬手隔空指在老人眉心,只见那老人身形一震,随后就变成最初的样子。
“年轻人,不知道你怎么称呼?不像本地人吧?”
“江祈年,我是最近搬过来的。”江祈年一边吃面,一边回应着,“老人家,您怎么称呼?”
“哦!哈哈哈,老头子叫黄三,本地人,哎!你住哪啊?”
“无忧观。”
黄三愣了一下,随后又问:“无忧观?”
见老人不知所言,江祈年便耐心解释道:“就是青山城后山的那个破道观,我最近云游到此,便稍作修葺,就在那住下了。也不知叫什么,便兴起取了这么个名字。”
黄三听完才恍然大悟,“想来那个道观早就是无主之物了,好像坏了有一两百年喽,话说,你是道士?”
道士?在江祈年印象里,似乎是山中修行之人的统称,“不是,我只是一个闲人,再者说,凡间道士也是普通人,也有一日三餐。”
后来黄三也是滔滔不绝的问了一堆问题,而江祈年也耐心回答,直到吃完那一碗热腾腾的面。他了解到,黄三就是孤寡老人一个,原本膝下有一子,后来闹了瘟疫,全家就他活了下来,而后就开了这个面摊度日。
“黄老,今日我没带钱,明日我再来吃面,也是这个时间,到时候一并结清,如何?”
黄三倒也实在,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江祈年离开那面摊,径直往那城隍庙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两个阴差守在那里。那两个阴差也习惯了,并没有搭理他,以为他像普通人一样,看不见。
“二位阴差,劳烦通报一声,说江祈年想求见城隍。”
突如其来的话把那阴差吓得不轻,毕竟这个世间修行之人太少,也几乎与世隔绝,罕见踪迹。而那两个阴差也不敢怠慢,一个去通报,一个则目不转睛的看着江祈年。
不多时,那个阴差便回来了,“城隍就在里面,你可进去了。”
江祈年走入城隍庙,里面倒是有不少香客。一个出家人将三炷香递给江祈年,笑道:“施主求平安还是求姻缘?都很准的!”
江祈年想了一下:“那就平安吧。”随后便点燃了那三炷香,对着城隍像便拜了拜。谁曾想,那青山城隍顿时道基不稳,一下子少了五百年道行!
那城隍一溜烟的从城隍像中走出,似乎吓得不轻。
“哎呦哎呦!上仙可拜不得啊,这不是折煞小神嘛!”青山城隍顿时拉着江祈年往外走去,留下那诵经和尚。
“哎!施主忘了插香了!”
任凭那和尚怎么喊,江祈年都没有回头,任由城隍拉着往外走去,“你们两个好好看着,我有事要办,暂时出去一趟。”
那两个阴差也是对着城隍行礼,而城隍和江祈年却来到附近的茶楼,路过小巷子的时候,见四下无人,城隍才显露真身。
二人相对而坐,“上仙大驾光临,小神真的有失远迎。不知上仙来此有何吩咐?”
江祈年摇了摇头,“也没什么事,听闻城隍爷管天地阴魂,不知能否算出我出自何处?”
城隍听了也是一脸无奈,“这?如果上仙非要算,那便算吧。”随后城隍抬起手,掐指算了算,顿感不妙,就刚刚那一会儿,竟然直接散去了他一半的道行,还好及时收手,不然可能要落个身死道消。
江祈年看出城隍异样,便问道:“如何,可曾算出什么?”
老城隍也是有苦说不出,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上仙莫要捉弄小神了,就刚刚算了一下,小神就损失了一半道行了,先前您还给小神上香,更是散去小神五百年道行,现在小神道行所剩无几了,还请上仙高抬贵手。”
江祈年皱着眉,脑子一片混乱,自己凭空出现,而现在连城隍也算不出自己来历,这究竟是为何?“不知城隍是否有占卜之术,可否借我一阅?”
老城隍听了,随后就从胸前掏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上仙请过目。”
江祈年接过那册子便立即翻了起来,完全忽视了那站着的城隍。不知过了多久,江祈年把册子还给了老城隍,才注意到城隍一直站着,就这样站了一天。试问,谁敢如此对城隍爷?
“坐吧,以后不用如此拘谨,我也不是什么上仙,闲人一个。”随后端起那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又抬手掐算起来,“陈谷,道行一千两百年,前世死于寿元耗尽,生前行善积德,故此被天道选做城隍。”
老城隍满脸不可置信,仅仅看了一天,不仅学得占卜之术,更是连他自己的身世都算出来了。“上仙当真了得!仅仅一天便学有所成!”
江祈年依旧面无表情,突兀的问道:“你有钱吗?”
“啊?嗯……”老城隍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而后掏出一袋银子都给了江祈年,“这些不够的话,上仙还可以来城隍庙拿,我会跟底下的人知会一声。”
江祈年接过钱袋,沉甸甸的,随即收好,“三年期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到无忧观找我,就在青山城的后山上,倘若不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江某先告辞了。”说完不等老城隍反应,他便已经向外走去了。
一路上江祈年满脑子都是三年后为何会化作虚无,又因为什么而变成虚无。自身为何一现世,体内就有磅礴灵气,又为何对世间的一切感到莫名亲切,难道我本就存在?直到回到道观,江祈年就坐在凳子上,似乎感觉不舒服,又幻化出一把长椅,随后便躺了上去。回想起刚刚老城隍的占卜之术,手指便掐算起来。
江祈年眉头紧皱,一卦直接持续到深夜方才结束,此刻他已经大汗淋漓,“为何如此,四周皆是虚无,似有一片混沌气环绕。”感觉到自身湿透,也是吐息间把汗水挥去。
九天之上一条老龙确是全程目睹一切,青山城何时来了这么一位大能?老龙王幻化成人形,在青山城上方下起一场大雪,不多时也离去
次日一早,江祈年就在那长椅上醒来,抖去一身雪,起身往青山城中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老龙王是否是那条天地间唯一的真龙,哎,下次要去荒海一趟了。”
刚入城中,老城隍就在门口等着他了,江祈年见了也随即走去,老城隍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哪怕江祈年已经说过自己不是什么上仙,却也挡不住老城隍的热情。
“上仙,昨日小神查了一下,天地间确实没有你这么一位,貌似是凭空出现,又或是来自修仙界,那样小神也难算。”
“修仙界?既来之则安之,走我请你吃面。”说完就带着老城隍往黄三面摊走去。
黄三看见来人,也是识相的煮面去了,江祈年跟老城隍则是相对而坐,“以后别叫我上仙了,听着别扭。”
老城隍听了也是连忙点头,一副你厉害就听你的表情。
“听闻荒海有一条真龙?”
“是的,祖龙的道行极高,自天地初开时便在了,也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只知道祖龙历经万世轮回才有如今道行,连天道都偏袒。”老城隍谈起祖龙也是一脸向往,似乎对道行很是在意。
江祈年见他如此,抬手一挥,只见有一团紫气从东边而来,径直没入老城隍体内,惊的老城隍连忙起身:“这!这!如何使得!被天道散去的道行又怎么能还回来呢,上仙如此可是要沾染大因果啊。”
“面来咯!二位慢用,小的不打扰了啊,有事吩咐一声。”黄三将两碗面放到桌上便走开了,似乎看见老城隍的态度,认定江祈年不是一个普通人,至少也是达官显贵,当然,凡人自然不知眼前之人就是青山城隍。
“饿了,吃面。”
老城隍原本还想说什么却卡在嗓子里,转而恭敬的说道:“多谢江先生!” 随后也吃起面来。
“我算了一下,那老人家没几年寿命了,是否他死后也坠入轮回?”
“若非大罪大恶之人的话,确实能入轮回,抹去前世记忆,转世重生。”
江祈年点了点头,对此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三年后的冬天,自己是否真的化作虚无。
“江先生,小的先行告退,城隍庙里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理,如有事吩咐,先生便唤一声,小的立马出现。”
江祈年抬起头,看见老城隍空空如也的碗,又看了看老城隍,笑道:“城隍是没吃饱?”
“小神早已不食人间烟火,又何来饱腹一说。”
江祈年也知老城隍有事要忙,便让他走了,而他自己却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实在是吃相难看。
黄三见人走了,便过去把那空碗收拾起来,却听见江祈年说:“黄老,你对死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哪有不死之人啊,老头子活了大把岁数了,世间也没什么留恋,人嘛,老了都是要走的。”
江祈年倒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淡然,如同在说一件再平凡的事了,“黄老是否还有未尽之事?江某可帮上一二。”
黄三思索了一下,笑道:“江先生如何帮我,我一辈子都呆在这小小的青山城里,就想出去看看,去看看大庆上京是否真的如此繁华。怎么,江先生去过上京吗?”
江祈年摇摇头,“大庆地大物博,想来上京应该是繁华的。”随后放下数十文银子,“这是这几天的面钱,这几天江某都会来,银子不够了便说上一声。”
黄三见状倒也爽快,随后收了起来,满脸笑嘻嘻的,一个劲的送江祈年,直到看不见了。而江祈年就在这青山城里转悠,说也奇怪,下着细雪,走在街上,那青衫先生身上确是半点雪也没有,街上行人倒是有不少,却无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