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暴起偷袭
夜风拨动了院角桂树繁茂的枝叶，带起一片“簌簌”声响，回响在四方的院内，成了唯一的声音。
冷白的月光撒在文殷的身上，拉长了他的影子，也淡化了银白长剑上夺目的殷红。
他将脚从黑鬼凹陷粉碎进去的头颅中抽出，沾染上了不少红白粘稠度的布鞋已经显得有些发沉。
再踩回地面，鞋底传来一种黏糊糊的沉重感，让文殷略感不适。
不过。
跟黑鬼给他带来的恶心感相比，这点儿不适完全可以忽略。
当文殷真正动手后方才发现，他的实力远比想象中的更强。
他能清晰捕捉到黑鬼的动作轨迹，而对方甚至连他的身形都无法看清。
犹记彼时直面黑鬼，对方身上的压迫感甚至让他无法喘息。
眼下才过一日，角色便发生了如此对调，可谓世事无常。
这不仅仅是因为文殷成就气血如虎，更是因为他融合修正出的那门剑法。
那是为他量身打造出来的东西，跟他契合无比，用之没有半分生涩。
无论是配套的步法还是剑招，均是随心而动，顺畅而丝滑。
而这，还仅仅只是大成。
不过。
不论是如今的境界，还是现阶段的剑法。
在文殷看来都只是他现在的极限，而非明日之极限，更非未来之极限。
“月落月起两轮，我竟已然如斯强大。”
文殷心头感慨，跟读书相比，武道显然更能激发出人的上进心。
因为不论进步了多少，你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
“还会更强的。”他如此想到，真正意义上有了一颗向武之心。
自身实力的强大第一次给他带来了自信，一时甚至觉得武馆也不过尔尔。
文殷轻甩长剑，剑身上沾染的血液顿时被甩出不少，化作颗颗血珠“噗”地洒在了地面上，炸开后形成了一片斑驳。
不远处那些刀手的身子早已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看着那道执剑身影的目光如观鬼物，惊惧之意难以抑制。
血珠在地面炸开的声响微不可察，仍旧使得一人惊醒，惊惶之间，他提起灌铅的腿朝着院门踉跄冲去。
余者纷纷反应过来，院中的寂静被霎时打破，杂乱的脚步声以及推挤声响成了一片。
这就是帮派——普天之下档次最低、数量最多的势力。
对于绝大部分帮派而言，能够独当一面的只有几个头目，余者皆是乌合之众。
所以而今陈鹏、黑鬼一死，其余人顷刻便作鸟兽散。
别说嚷嚷着“报仇”，便是狠话都没人放下一句。
报仇那是上面人的事情，跟他们可没什么关系。
刀首死了，上面自然会给他们另派一个头目，往后日子还是一样的过。
若他们去出这个头，一剑下来就是碗大的疤。
不论是百姓，还是这些底层帮众，命都贱得很。
如果他们自己都不去珍惜，就没人会珍惜了。
嗖——
一线银芒拉出刺耳的破空声，“嘭”地一声击打在了院门旁的墙壁上。
那是一柄染血的长剑。
此时剑尖入墙数寸，余力仍旧没有消散，使得剑身剑柄止不住地颤抖摇摆着。
冲在最前面的刀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从横着的剑身上穿了过去。
头颅顿时向后栽倒，喷涌着血柱的无头身子却在惯性的作用下，踉跄往前冲了数步，最终轰然倒在了门槛之上。
鲜血股股窜出，在门槛前的地面上染出一大团黑红，如同给刀手凝聚了一颗新的头颅。
门后。
看着那柄横在面前，仍旧还在摇晃、不断甩出点点血珠的长剑，刀手们的身体都僵硬了下来。
某一刻。
“饶……饶命！”
一名刀手蓦地丢弃长刀，转过身“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手臂、额头死死地贴着地面。翘得老高的屁股被身体的颤抖带动，给人一种摇晃感。
其余人像是得到了某种指引，纷纷丢弃长刀，手忙脚乱地五体投地跪了一片，“饶命”之声此起彼伏。
文殷的目光放在了唯一站着的那名青年身上。在十数个“摇晃”的屁股中，背对自己的对方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青年似是被吓懵了，反应比旁人慢了一点儿。
在他反应过来之时，周围的同伴已经悉数跪了下去。
他的脸色愈发惨白，扭过头，正好对上了文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青年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跟着跪地，但随后不知怎的，刚弯下去的膝盖忽的挺直。
而后便见他踉跄跑到了那柄染血的长剑面前，用力将其拔了下来，继而朝着文殷奔了过去。
有刀手被这突兀的响动吸引，本能抬起了头，而后便看到了那青年直直冲到文殷面前……
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额头紧贴地面，双手颤抖着将带血的长剑奉上。
整个过程之中，他都没有说话。
亦或者说，此时的他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口鼻中呼出的气体跟地面所撞击，产生的沉闷而微不可察的声响。
富贵险中求……
看到这一幕的刀手，脑子里都浮现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而后他们死死将头贴在了地上，压下心中近乎快让他们崩溃的惊恐。
看着俯首跪在面前，双手奉剑的青年，文殷没有去接剑，只是用目光看着对方的后脑勺。
对方的脸完全埋在了地上，所以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惊惶与恐惧。
但文殷能够想象得到。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围绕着读书人的应该是敬仰，不该是畏惧。
但凡如果科途有望，文殷都不至于莫名其妙地提起刀剑，恍恍惚惚地走到这一步来。
所以他觉得，以后若有条件，还是得将书本拾起来。
不求其他，只求能够修身养性，压压心中戾气。
否则长此以往，必会沦为失了原本的性情，沦为一介粗鄙武夫。
心中如此想着，文殷俯下身子，欲将长剑接过。
而就在他附身的瞬间。
那看似因为文殷一直没有动作、身体已经颤抖到极点的青年，捧着剑柄的左手突兀变成握姿。
继而右手一翻，一抹银光骤然出现，悍然朝着对方腹部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文殷思绪一滞，竟是下意识加快了探向剑柄的手，试图取过长剑斩断对方的爪子。
然而青年动手之前，就已经握住了剑柄。
所以文殷最终握住的……
只是对方紧握剑柄的手。
噗——
寂静的院中，利刃入肉的声音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