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文如渊，去吃了他！
“东家……”
见文长勋从车棚钻出，王玄虎本能看了一眼他的袖子，欲言又止。
此前他见对方揽文殷肩膀时，手中捏了一张符纸。当时便猜到，对方应是在怀疑文殷是否被妖邪附了身。
其实这也正常。
毕竟树妖之事就在此前，且就文殷一个人见过那玩意儿，还从它口中侥幸逃得一条性命。
而今突然天醒，想想是挺奇怪。
纵使文长勋此前已经用镜子照过文殷，也仍旧觉得不保险，所以才会拿出符纸试探。
好在哪怕符纸近身，文殷身上也无半分妖邪之气出现，也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这足以证明，此次又是文长勋想多了。
文长勋给王玄虎看了看袖中没有变化的符纸，微微摇头道：“无碍。”
后者见状，心下松了口气。
而后王玄虎想到了什么，皱眉说道：“东家 ，陈鹏他们已经见过你的样子，会不会因此追查到犁华村？”
文长勋并不在意：“他们不仅看到了我，还看到了陈巡检和张寨主。”
“但凡浑水门门主有点儿脑子，都不会再打我的主意。”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没有脑子，真想要对我动手。”
“我养的那些护院，购置的那些小玩意儿也不是摆设。”
“纵使浑水门门主亲至，也让他有来无回！”
听到这话，王玄虎彻底放下了心。
他小幅度对后方偏了偏头，压低声音道：“文秀才怎么安排？”
“你在离清水坊最远的坊给他找个院子，以免浑水门的人日后撞上他。”文长勋没有避讳车内的文殷，用正常声音说道：
“而后传他内练法，授他拳脚武技就是。”
“做完这些后，给他多留几份银子和秘药，此后便莫要再去寻他了。”
“后面的路，让他自己去走。”
“不论是去当账房、当管事做文事；还是进镖局、进帮派行武事，都是他的自由。”
话虽这么说，文长勋心下却知道。
文殷大概率是不会做账房、管事这种活计的。
人的拳头只要一大，就总会想捶点儿什么东西；手里只要有了刀，就总会想砍些什么。
在文殷天醒入劲那一刻，就注定他会在武道上一直走下去。
没人会甘于平凡。
而今世道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代表着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但对于武者而言，却是真正的盛世。
权财美色，功名利禄，皆可取自手中刀。
“我明白。”王玄虎郑重点头。
“明白就好。”文长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此后若无大事，你不用再回村里，以免浑水门故技重施。”
“县里的事情就劳烦你跟大哥了，让他不用担心村子，一切有我在。”
见王玄虎点头表示明白，文长勋不再多说，径直跳下辕座，朝着后方等待的陈巡检等人走了过去。
王玄虎也没有逗留，挥鞭抽向马臀，将车子朝着城门赶去。
车内。
文殷对着后方默默拱了拱手。
他一直觉得文长勋是个厚道人，事实证明他没看错。
……
作为拥有百姓近二十万的上等大县，银月县城相比于其他县，自然要繁华和热闹许多。
此时。
青石板铺就而成的街道上，半旧的棚车缓缓行进在人流之中。
有各式各样的声音从周遭传来，形成层层声浪，清晰而真切地传进了文殷的耳朵——
街头小贩的叫卖吆喝声，行人的交谈声，泼皮混子的打闹声、茶肆的评书声，乃至某处巷子传来的隐隐惨叫声， 以及不远处刚刚响起的扭捏放屁声……
无数类型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却并未让文殷有脑袋“嗡鸣”之感。
相反。
这些本应嘈杂的声音，在传入文殷的耳朵后，居然变得层次分明起来。
他甚至能够从众多声音中，准确捕捉到某个单独的声音，进而查询来源。
就譬如，那扭扭捏捏的断续放屁声……
文殷将车帘掀开一角，目光稍微一扫，很快便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一位正跟在一女子后方，面容一派镇定的公子哥。
“我的天醒怎么跟旁人的不一样？”文殷放下车帘，眉头微微皱起。
此前他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文长勋，天醒入劲后五感是否会变得更加灵敏。
按照对方所说，不管是天醒入劲还是正常入劲，五感都会随之提升。
只不过，提升幅度不会太大。
所以文殷现在的听力显然有些不正常。
还有的他视力。
只要文殷愿意，他甚至可以看到百米开外的人，腰间钱袋子是个什么颜色，花纹又是什么……
“莫非……这就是武道天才的待遇？”文殷暗自想到。
天醒入劲跟天醒入劲之间，也是有差距的。
没准儿他就是天赋太好，所以上天多偏爱了他几分呢？
刚想到这里，棚车忽的停了下来。
“文秀才，你等我下，我去牙行找个牙人。”
王玄虎的声音从前方响起，而后车身晃动了一下，却是对方跳下了马车。
文殷掀开窗帘子一看，只见棚车正停在一家牙行面前。
目送王玄虎进去，他正欲放下帘子，忽的感受到了什么，本能扭头了头。
只见在不远处的街角。
一名身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他。。
对方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
身材瘦削，面色略显苍白，一双招子尤其明亮。
在他的腰间，还挂着一柄被粗布包裹了刀柄刀鞘，唯有柄端露出了一点白色的直刀。
四目相对之下 ，文殷怔了怔。
分明他此前从未见过对方，眼下却从这家伙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不等文殷细想，他后背忽有暖意浮现，似有异物在他皮肉之下苏醒，缓缓扭曲蠕动起来，仿佛随时会破体而出一般。
与此同时，有难以抵御的饥饿感连绵袭来。
文殷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唾液疯狂分泌之间，他看着那少年的眼神逐渐变得油绿起来，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猎物。
“吃了他！”
“去吃了他！”
“文如渊！去吃了他！”
有尖锐刺耳的女声在文殷脑海中响起，又不断回荡开来，他的眼神也愈发油绿。
文殷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身子在车棚内弓起紧绷，双手死死扣住了窗框。
整个人有如被拉扯成半月、随时都会弹出的弓弦。
那少年见状，本能舔了舔嘴唇，抬手按住刀柄，将雪亮刀身拉出了半寸。
就在此时。
他蓦地移开目光，将露出的刀身悄然推回鞘中。
很快。
一名同样装束、头上带着斗笠的壮汉从那少年身前走过，后者低头快步跟了上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看着对方离开，文殷心中那股子饥饿感再也无法压制，双臂猛地用力，当即就要绷碎车棚冲杀过去。
“文秀才，你这是干嘛？”王玄虎愕然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霎时间。
文殷就仿佛被一瓢冷水泼在了头上，一个冷颤之后，大脑骤然恢复清明。
饥饿感如潮水般退去之间，他怔怔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后背的异物蠕动感仍在，此前在脑海中响起的刺耳女声犹自清晰，让他额冒冷汗，脊背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