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兀那妖孽，还不显形？！
棚屋内。
坐在书案后的文殷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文秀才！”
忽有急促的叫声从外面传来，将他吓得身体一颤，猛然惊醒过来。
抬头之间，睡意已经荡然无存。
“谁？！”
或许是“做贼心虚”，文殷一把按住了桌上长剑。
昨夜所想的什么“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丈夫说辞，显然被他抛到了脑后。
还没等文殷起身，门就已经被人一把推开。
“文秀才，你没事吧？”
昨日见过的黑衣护院将头探进了屋子，面色有些焦急。
“额……”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文殷被对方这句话搞懵了，按着长剑的手一顿：“没事……怎么了？”
见到文殷确实没事，黑衣护院略微松了口气，随后解释道：
“昨夜庞立和陈青、陈林两兄弟，在杜麻子夫妇家中赌钱，不知什么原因起了矛盾，庞立怒杀四人后卷钱逃走了。”
“你昨日不是变卖了田地吗？主事担心庞立破罐子破摔，闻着味儿上了门，所以让某过来看看……”
说到这里，黑衣护院终于注意到了文殷按剑的动作，愕然道：“你这是……”
“初得这么多银子，担心祸事上门，晚上睡不着觉……”文殷一脸尴尬，按在剑上的手却没松开。
护院见状，心中了然，一时颇觉有些好笑：
‘好家伙，感情是在防我……这小子真是天真得紧，某真要抢你钱，你拿把破剑有什么用。’
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个话题，只是提醒道：
“你没事就行，最近就别出门了，免得运气不好撞上那煞星。”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这里。
“奇怪……”
刚走没几步，护院眉头忽的皱了皱：“听村里杀了人，这小子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还有……他说一夜未睡，怎么气色看起来比昨日还要好？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还没等护院想出个名堂，便被倒塌的鸡舍吸引了注意力。
他眼角一抽，没好气地扭头大声道：
“你这书生，还说什么一夜未睡？鸡舍塌了都不知道，我看你待会儿哪儿找鸡去！”
……
屋内。
文殷已经听不见护院的声音了，他只是怔怔看着案上的长剑，脸色有些发白。
也就是说……
庞立在找上他的时候，已经杀了四个人？
怪不得对方朝他扑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念及此处，文殷有些后怕。
他以前只知这家伙好赌成性，却不曾想这厮竟还是这般凶人。
夜里连杀四人却不曾惊动邻里，这他娘的哪儿是什么赌徒？分明就是杀神！
这一刻。
文殷由衷地感谢昨晚的树妖。
若非对方，他估计早变成了一具尸体。
“等等……”文殷表情忽的一僵。
在树妖出手的时候，他似乎已经快变成尸体了吧……
“所以我该不会是被那妖物所救吧？”
文殷有些惊疑不定：“可是……它为什么会救我？”
他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最终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读书人的堂皇正气感化了妖物。
虽然……
以前在赶考路上碰到过的一些妖物，好像也没被他给感化过。
但没准儿就是赶考路上碰到的妖物灵智太低，感受不到文人之气，而树妖灵智则足够高呢？
“果然，读书多还是有好处的。”
文殷轻抚长剑，心中如此想到。
继而又叹了口气：“奈何世道艰难如斯，绝我士子上进之路……”
一阵自顾自怜后，他将思绪拉回了正题：
“如此说来，庞立寻我只是巧合，跟主房并无关系。”
“那是不是也应该将树妖的消息告知主房？”
文殷沉思半晌，最终下定主意：“事关村人安危，断然不能隐瞒。”
念及此处。
文殷果断起身离家，朝着主房方向赶去。
一路上所见村民，都在议论着昨夜的凶杀。
分明庞立杀人之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此时却有人信誓旦旦说自己听到了动静，还将场面描绘得有声有色，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
路过杜麻子家门口时，文殷见到里面的四具尸体已经被抬出来了，里正此时正配合巡检司的兵丁维持着秩序。
死者家人们则是哭天喊地，撕心裂肺。
听者动容，闻者悲伤。
看着这一幕，文殷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了庞立之凶残，心中后怕之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什么说庞立已经被树妖给吃了？”
青砖灰瓦的大院内，古香古色的正屋中。
文长勋看着眼前的文殷，眼皮一阵乱跳：“殷侄儿，事关妖物，你确定看看仔细了？！”
旁边护院也是瞪大了眼睛。
他说文殷怎么对庞立之死毫不惊讶，感情还藏着这么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
“主事若是不信，可以让人去我院里查看。”
文殷沉声道：“就在我那倒塌的鸡舍下，便是树妖昨夜扎根的洞口。”
“除了庞立之外，我家三只蛋鸡也被它所吃，就只剩下了鸡毛骨头……”
见文殷不似开玩笑，文长勋面色凝重了起来。
“你看看去！”他对护院吩咐道。
蓦地。
他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了文殷一眼后，连忙叫住了护院：“等等！”
话音出口的同时，文长勋猛然起身冲进了卧室，很快便举着一面铜镜冲了出来。
“兀那妖孽，给我显形！”
他左手高举铜镜，右手并成剑指，怒视文殷，声色俱厉。
不止是文殷，就连护院都被文长勋的动作吓了一跳，整个人呆在了那里。
一阵沉默后。
“适才相戏尔，殷侄儿莫要放在心上。”
文长勋面不改色地将镜子收回了怀里，而后冲满脸古怪的护院呵斥道：
“你这厮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护院眼角抽搐了一下，抱拳离开了屋子。
屋内又沉默了下来。
文殷和文长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显得颇为怪异。
“哈哈……”
最终还是文长勋干笑一声，自己打破了尴尬：
“不愧是读书人，一身浩然正气，妖物都伤不得你。”
“可惜世道不对，不然咱殷侄儿高低得是个进士！”
其实……文殷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但他却不能不要脸的直接承认，只能谦虚道：
“主事说笑了，只是运气好，侥幸逃过一劫而已。”
文长勋不愧是一族主事，话题一经打开，他立刻就接了过去，很快将方才的尴尬化解于无形。
直到黑衣护院提着一个包袱，一脸凝重地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