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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回 痛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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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芊芸听了笑道:“妹妹想得倒美,活一万年,那不活成个老妖精了,我听说这世上有活了万年的树,再就是有万年乌龟,除此两样还谁能活那么久?”

    此时墨子桐听了郑芊芸的话,心想:万年的乌龟纯属传说,乌龟的寿命确实有能活几百年的,但上万年的乌龟就算是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也没有发现过。万年的树更无从谈起,胡扬林算是寿命够长了,也不过是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加起来才三千年,实际上能活一千年已经算是厉害了。高中生物课上老师讲过,世界上只有多赫尼水母和灯塔水母拥有细胞从幼年到成年无限转移机制,因此只有这两样生物能实现永生,其它什么龟啊树啊能长生不老的话,应该都是道听途说的以讹传讹。

    但墨子桐此时也不好反驳,也不能将自己所知实话说与众人听。

    墨子桐知道这个朝代的人吃水母,但他们对水母永生的事情知不知道她并不确定,因此也不敢乱说。忽又想到自己来到这里是不是将生命向前延续了上千年,如果再用这个法子再往前推延,算不算相对意义上的永生。

    这念头只一闪而过,看郑芊芸、绿君等众人都看着她,便笑道:“咱们不管能活多久,活着的每天都活出个滋味来也算不辜负来这人间一趟了,能不能永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既然决定不了的事情就索性放弃不想,只想眼前能看得到够得着的事儿,岂不是更有意义。”

    墨玉自从跟着奕朵在墨子桐身边后,性情也和以前有所不同了,她过去执着于墨子川将她弃之不顾让她在众人面前没脸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关注的重点好象也不再是它了,反而现在跟着奕朵看了许多经书,对世间事也看开了。

    奕朵自那年经过那件事后,常看到墨子桐偷偷哭泣,父亲也是常常叹息不已,随着年纪增长慢慢明白了那件事对自己人生与未来的影响,也转了性情,这几年也不大和人说话。就是和奕宁也很少往来,那时候两人皆是跟着墨子桐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互相并无多少交集。

    奕宁知道奕朵心里一直不痛快,虽时时想关心妹妹,但并不敢十分打扰,只在墨子桐处看她高兴时说上两句闲话,无人时也不敢和妹妹随意玩笑。凡百事都尽让着奕朵,不与她争什么。

    此时奕朵听了墨子桐的话倒象是悟了点玄机一般,对墨子桐说道:“母亲,前日墨玉做了首诗,我觉得有意思,倒和母亲刚才的话很对景,我说出来大家听听吧!”

    自从奕朵出事后,这个女儿就成了墨子桐心里的痛,因自己没把年幼时的奕朵看顾好,以致出了那件丢人败兴的事。这些年只要想起那日之事,墨子桐就如鲠在喉。

    虽然奕朵从没当面埋怨过自己,但墨子桐心里的愧疚和自责却从未放下过。

    看奕朵有此兴致,墨子桐也十分高兴,忙说道:“你快说来我们听听,这段时间忙这忙那,已经好久没读过诗了,正好今天把这一课补上,你快说。”

    奕朵看众人都想听,看墨玉低着头红了脸不自在,便看着墨玉笑道:“墨玉姐姐,今日我要让你的诗大放光彩了,你别害羞,听我好好念来,看有没有把你诗中的意思读出来。”

    看墨玉仍低着头,奕朵便也不再理会,只口中念道:“弦音半缕赠明月,清风亦来挽暮灯。天丝水墨染旧城,千里江山万古峰。人间多少芬芳梦,交与瑶筝去喧腾。”

    奕朵将墨玉写的诗刚念完,众人还沉浸其中,奕宁已笑着说道:“墨玉这诗写的不错,有意境有心情,不过我们奕朵念得更好。”

    奕宁说完这话,看奕朵对自己的话上了心,只看着自己笑了起来,便又接着说道:“奕朵,我知道你最近也写了不少好诗,能不能把你的诗也念一首让母亲和几位太太们听听,正好我们也顺顺耳朵洗洗心。”

    奕宁这段时间非常兴奋,可以马上见到娘亲了,这些年在父亲和母亲身边,虽然衣食无忧,但没娘的孩子走到哪都提着一万个心,生怕哪里做得不好给自己和娘亲惹来麻烦。

    因此这些年她越来越稳健也越来越有主张,对奕朵的不幸遭遇她既同情又感到万幸。

    奕宁时常想:要是当天那个遭了殃的人是自己,怕是这会子自己早就见了阎王爷了,娘亲也不知要跟着受多少闲言碎语,母女两这辈子能不能善终都会变成悬案了。

    因此奕宁觉得奕朵是替她受难的人,从心底里心疼这个异母妹妹,看到她高兴便和她说笑凑趣,看她不高兴便远远地看着不敢给她添乱。

    今天奕宁也是看奕朵高兴,才大胆将奕朵写诗的事在众人面前说了出来。

    墨子桐自来家里事情多,奕朵出事后她在奕朵身边安排的下人虽然也不少,对奕朵的事也格外上心,但墨子桐总觉得和这个女儿之间像是隔着一层。这孩子自那件事后,年纪长了,性格也变了。整天落落寡欢,看上去有无限心事。

    墨子桐能理解奕朵也心疼她,但却没法真正走进奕朵心里去,甚至对这个女儿的事情知道的还没有奕宁多。

    墨子桐原本想把画画的技法教给奕朵,但奕朵对她的排斥又让她灰心,她也正在为此事犯愁。

    墨子桐和端木华说过好几次了,要他对奕朵的事上点心,看奕朵学个什么傍身,不为别的,只为这以后日子好过一些。

    此时听奕宁说奕朵也写诗了,墨子桐既感到意外又替奕朵高兴,至少以后有诗陪着女儿,这辈子也不会太过空虚寂寞。这人生的路实在漫长,要没个喜好,将来就算是嫁了人日子也难打发。

    墨子桐此时听了奕朵的话,惊喜地看着奕朵说道:“奕朵,是真的吗?母亲知道你早晚会有这一天。今天正好大家都在,快把你的诗念来我们听听,等会送到你父亲那里让他也欢喜欢喜,我和你父亲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说着那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奕朵这几日跟着父亲母亲在灵城游山玩水,逛寺观庙心情不错。加上这段时间发生了战争,她内心受到的冲击也不少。便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也写了不少的诗,有几首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奕朵对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耿耿于怀,留下的阴影没法全部抹去。

    但奕朵知道,就算是墨子桐当年只顾着吃酒看戏疏忽了自己,造成不可弥补的伤害,对母亲颇多怨恨又能如何?事情已然发生,这日子还得过下去,得想办法让自己高兴。

    因此这些年和墨玉一起读经,对书中的禅意也有了自己的理解,人生哪能总如意,那件事就当作是一道劫,渡不渡得过去得看自己的造化,这造化深浅有运气的成分也有自己努力的成分。

    从写下第一首诗开始,奕朵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开始走向了另一条路,这条路女孩家走的不多,但她觉得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也是从那天开始,她眼中慢慢有了生气和光彩,日子也有意思起来,她可以对着花笑,对着云发呆,看着家中的老仆投以善意的目光,望着满城的繁华写下内心的旁白。

    生命的蓬勃力量好像被这些词句激发了一般,总有一股冲动引领着她向更远处出发,当然这种出发是心灵层面的,她知道她要去哪里,不像过去那样漫无目的了。

    此时听了母亲那既为她高兴又担心她拒绝,略有点卑微又包含真情的话,奕朵却款款站起身向墨子桐说道:“母亲,女儿不孝,让你和父亲为我担心了。只是我那些诗都放在驿馆并没有随身带着,要不改日再念行不行?”

    墨子桐正要无奈点头,却见绿君先开了口,只听她笑道:“好小姐,你的诗就算是没带来,肯定都藏在心里,就赏我们听一首,就一首,好不好?”

    绿君刚才听到奕朵说诗稿在驿馆时,看到墨子桐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她知道自从奕朵出事后,墨子桐对自己的谴责已经深入到骨髓,家中只要是二小姐的事情,哪怕再离谱墨子桐都会想办法成全,她想弥补女儿。

    而二小姐对墨子桐的幽怨却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深刻,奕朵小姐肯定是把她的不幸全都责怪成墨子桐没好好看顾,因此这些年奕朵对墨子桐不冷不热的态度绿君都看在眼里。

    她心疼墨子桐也心疼奕朵,但这对母女的相处方式有时候让她也十分为难,不过她的天秤始终是移向墨子桐的。

    她觉得奕朵把那天的事全都怪在墨子桐身上不公平,谁能凭空预想到会发生哥哥侮辱妹妹的事情。

    但绿君同时也发现,墨子桐好象默认了当年的错都在自己,因此在自己女儿面前太过谦卑了,相比自己,奕朵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

    墨子桐听了绿君对奕朵说的话,感激地看着绿君,在这种时候能给自己帮腔的也就是她了。

    墨子桐知道嫁到端木家这么多年,绿君不但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而且在自己心里,她位置有时候比端木华还重要。绿君表面看上去不是很精明,其实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也只有她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能体谅自己的不容易。

    而且绿君随时随地跟着自己出生入死,老天爷派她来到自己的身边是对自己的眷顾,她甚至不能想象这些年要不是绿君,府里府外那么多的事情自己肯定顾头不顾脚,也许因事情办不好早被端木华厌弃被端木府踢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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