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 两口子
黄妈将手摆了摆笑道:“这回咱们和老太太想到一处了,你那日喝了十样掺在一起的酒,难受了整整两天,我和春纱撒谎说你吃坏了肚子,害得太太担了两天的心,非要给你请大夫,最后好说歹说请了胡大夫来,幸亏胡大夫我熟悉,来的路上我就安顿好了,否则还不好给太太交代呢!”
绿君也叹口气道:“幸亏提前试了一下那法子,根本不管用,还是老太太办法多,让胡大夫配了今天这个来,太太喝了两杯就人事不醒了,那药我和春纱看着熬了三遍才兑在一起的,生怕熬的遍数少了药效不好,春纱说太太只要有喜就赶紧给她报个信儿,她也跟着高兴高兴。”
黄妈笑道:“春纱姑娘算上赶上了,太太说春画嫁人时自己还是个姑娘家,也没什么财权,就那样把春画嫁出去了,也没送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在春画嫁的是叶家,也不缺钱,听说过得还不错,那叶家二少奶奶虽刁蛮,但人也算讲理,自春画进门,倒比先前收敛了许多,再加上春画现又有了身孕,叶太太护得也紧,将来生下孩子自然水涨船高,母随子贵。春香是拿她换出茯苓的,老爷亲自安排府里出了厚厚一份嫁妆,现人虽还未正式过门,听说已看准了,要配给叶家大少爷,那叶家大少奶奶本来话就不多,也不十分为难人,将来春香日子应该也过得不错的。这回春纱嫁人,老爷怕太太伤了神,说按春画样子办了,太太执意要自已办。太太因春弓刚没了,之前的四春就剩下这一个了,所以也是尽着心办的,不但送给她一套嫁妆,还出钱给她买了一间店铺,说这是送她一份依靠,让她好好经营,有了这个铺子再加上春纱刺绣和梳头的本事,将来就算不发达日子也过得热热乎乎的。这份嫁妆比春纱那个花样子虽少了些,但钱没少花,真真是太实惠了。”
绿君听了点头道:“正是这话,春纱每回说起来都念太太的恩,说自己是上辈子修了大德,才遇到太太这么好的主子。”
黄妈笑道:“她们一个一个都嫁人了,不知你将来的姻缘在哪里?好姑娘,跟着太太好好学些治家本事,将来自己过起日子来才不蹩手蹩脚。”
绿君听了这话顿时羞得把脸低到胸前,道:“黄妈老拿人打趣,我不嫁人,我就跟着太太,哪里也不去。”
黄妈笑道:“你们这些姑娘们啊,一说嫁人一个个头摇的波浪鼓似的,将来哪个不得相夫教子,不信你看看身边这些姑娘们,哪个不是到年龄了就嫁人生孩子。唉!这缘分到了,你躲都躲不过,你看太太去年还是个墨府千金大小姐,谁能想到今天就做了端木太太,太太那时常给老太太说的也是那句话,不嫁人,要一辈子呆在老太太和鲁姨娘身边,还有叶家二小姐,也是口口声声不嫁人,这不到一年,两人都嫁人了,而且叶家二小姐还有了身孕,只可惜叶家女婿没了,唉!人这命说不上的,谁知道老天爷安排了啥样命,走一步算一步吧!”
绿君听了笑道:“黄妈今天怎么了,怎么发这些感慨出来,我自认识你以来从没听你说过这些,今天怎么像老太太的口吻。”
黄妈若有所思地叹口气说道:“可能是我老了吧,太太从生下开始我就一直带着,眼看着她长成大姑娘,又眼看着嫁了人,今儿是她好日子,这和姑爷一旦有了孩子,为人娘为人母就是另一番人生了,不由人不感慨啊,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院子里添喜的声音喊着:“连翘,连翘,黄妈呢?”
黄妈一步跨出屋子在门口忙摆着手低声道:“小点声,太太睡觉呢!”
添喜一看黄妈出了屋子,便道:“老爷喝多了,我先打个头阵,你们快做准备,后面几个人马上扶着就进院子里了。”
黄妈忙往院门口紧着走了几步,看端木华被两个小厮搀着从甬道往关雎阁走来。
那两个小厮扶着端木华走到墨子桐卧房门口,黄妈忙叫了杨妈一起扶着端木华进了墨子桐卧房,两个将端木华扶在墨子桐身边躺下,又将墨子桐被子匀了些给端木华盖上便悄悄出了屋子。
次日一早,当墨子桐睁开眼时,忽然发现端木华正躺在自己身边。
先是吃了一惊,刚要叫人,忽然看到端木华那睡着的样子倒是十分有趣,只见他嘴角含着笑意,面容清俊,墨子桐由不得多看了两眼。
自她嫁过来以后,两人虽时常在一处谈天说地,但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而且平日里她也不好意思盯着他看,现在他睡着了,她倒想仔仔细细的好好看看他。
忽然端木华摆了一下头,墨子桐以为他要醒了,忙又躺下,半天不见动静,墨子桐转过身想再看一看时,却见端木华睁着又眼正惊奇的看着她。
墨子桐看端木华正看着自己,便想先发制人,于是她张口就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端木华此时也刚醒,他想起昨日墨天啸对他说的那番话,倒笑了起来。
墨子桐看端木华笑而不答,便将身子往后缩了缩把被子又捂了捂道:“你笑什么,怎么不说话,你怎么在这里?”
端木华静静看着墨子桐笑道:“在自己太太屋里有问题吗?且昨晚是岳父要求我在这里的。”
墨子桐听了一脸诧异,道:“我父亲要求你在我屋里,父亲是不是疯了?”
端木华道:“不但你父亲疯了,你母亲和你娘都疯了,你自己没感觉,昨天那酒有问题吗?”
墨子桐听了更吃惊道:“昨天的酒有问题,有什么问题?”说到这,她忽然想起昨日喝酒时母亲那番话还有娘那奇怪的表情,一时全明白了。
她生气的指着端木华道:“原来你早知道了,你对我做了什么?”说着,紧张又生气的情绪已经爬上了面容。
端木华看墨子桐生气,忙道:“我我昨天也喝醉了,我是故意喝醉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什么也没做,你看我们衣裳都好好的。”
墨子桐看端木华使劲解释的样子,倒笑了说道:“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什么也不做,为什么故意喝醉。”
端木华坐起身转身盯着墨子桐说道:“我不想趁人之危,我不想勉强你,我想两情相悦,我想你情我愿,我想心安理得,我想正大光明,我想问心无愧,我想心心相印,我想要的是一眼万年而不是一夜偷欢。这理由够不够?”
墨子桐被眼前这个男人气势所震服,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中充满感动与惶恐。
端木华看墨子桐慢慢低下头将两手紧紧捏在一起,便将墨子桐的肩膀掰在手中,又死死盯着墨子桐怆然问道:“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全都改,为何你总是拒人千里。我我,说到这,端木华忽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几个月来压在心上的不安与忐忑,今天总算发泄了出来,几个月前他虽娶了墨子桐进门,但隐隐的他总感觉这太太随时要离他而去,他怕极了。每每赖在关雎阁,总想着也许有一天墨子桐会主动留下他,他耐着性子等了几个月,墨子桐却永远像去年来他家里玩的小妹妹一般,无论眼神还是动作对他总是敬着远着,不,这不是他和墨子桐相处的方式,他试着改变,但得到的永远是一样的答案。
昨日岳父说了家里计划后,他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他的付出总有人看得到,墨家的举动已经说明一切,他们是认可他这个女婿的,担心是怕墨子桐知道了反而和他翻脸,而且他的学识见闻也不允许他做这强人所难之事,更何况她不是别人,她是他费了多少心力才娶回家的最最心爱的桐儿。他不能做一丁点伤害她令她不快的事情。
但美人在侧,可望不可及的那种煎熬又令他疲惫不堪,每每看到墨子桐那清亮又不染尘烟的一张脸,他总被深深地吸引着,他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他与墨子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得等着她眼中有他的那一天,不管多久,他都愿意等下去。
墨子桐看端木华失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倒没了主意,便将手放在端木华肩上小声说道:“我不是拒你千里之外,只是没做好准备。觉得觉得……”
端木华听墨子桐说话欲言又止,便急切地问道:“你觉得怎样?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都改。”
墨子桐笑道:“谁说你哪里不好了,是我没做好准备嫁人,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倒叫你误会了。”
端木华一把将墨子桐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拉在怀里道:“你说的没准备好是什么意思,还要准备什么,我去准备。”
墨子桐摇摇头道:“是我心里没做好准备,不是要你去准备什么?”
端木华怅然若失道:“那意思就是你嫁给我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是岳父岳母逼你的,对不对?”
墨子桐摇摇头道:“也不是他们逼我,当时我娘不愿意我做填房,我还给她讲道理说服她的。”
端木华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说没做好嫁人准备。”
墨子桐心想,那时的想法也不能全都说与他听,此时要是真的墨子桐在这里,她会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