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章：拾荒者
阴霾的云肉眼可见的增厚，汇聚在远空的尽头，
昏黄的日光透过飘散的放射尘将余晖洒向大地，拉长了废墟的影子。
“呼呼呼呼…”
穿梭无形的风拂过这片荒败的大地，带来一丝萧瑟和凉意。
七八个扛着麻袋的身影正如老鼠般在废墟中快步前进。
这个时候，走在最前边的那道身影蓦然做了个手势，而后众人便停下了脚步。
随后这道身影微微抬头，凝视着远空尽头那大团大团堆积的阴云。
“是快行冷锋…”
“加快速度，返回营地！”
“风暴就要来了！”
“小心沿途可能出现的狂尸鬼或异种…”
干涩的声音从丁基橡胶制成的全脸防毒面具中传出。
面具两侧的语音膜片像是蛐蛐颤动的背膜。
说话的是这些人的“家长”。
身上背着一杆带有明显手工改造痕迹的镭射步枪。
线圈前端的透镜正酝酿着浅红色光束。
它代表着灼烧、穿透与死亡。
但在此刻，它却是众人心中所剩无几的安全感。
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前进的速度顿时加快了几分。
废土中的风暴无疑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即便是狂尸鬼和凶残的辐射异种也会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躲藏进废墟中。
瘦小的罗森走在队伍的中间，由皮革绑带固定的护目镜下是一双灵动的眼睛。
圆顶的皮帽紧紧压着额前探出的几缕黑发。
他的身后正扛着一只快要比他身子还大的鼓囊麻袋。
这让他的脚步稍显吃力。
突然，罗森感到身后的麻袋变轻了些。
“别掉队了。”
只见一只粗糙的手掌托在了麻袋的下方。
罗森感激的点点头。
站在他身后的人，大半个脑袋都被面巾所遮挡，半边脸上遍布着烧伤的痕迹，仅剩一只完好的眼睛正透着顽强的眸光。
“宗叔，谢谢…”
罗森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若蚊蝇的道谢。
对此，这个被称作宗叔的男人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
五六分钟之后。
他们来到一处土坡旁。
说是土坡，实际上不过是房屋倒塌堆砌成的废墟。
历经岁月后，废墟的表面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土垢。
这些钢筋混凝土的墙板极其坚硬，即便用铁锤全力砸击也只能敲下些许碎块。
一部分锈迹斑斑的钢筋裸露在外，有些尖锐、有些弯曲，仿佛是由钢铁杂糅而成的荆棘。
废墟上还有半截斜插进地面的霓虹招牌。
上面隐约可见“好又多”三个印刷体的方块字箱。
破碎的彩色灯珠玻璃在昏暗光线的照耀下泛着一种略显诡谲的闪光。
站在坡面的背风处，几个人麻利的扫掉表面覆盖的尘埃，露出了一道由木板和铁丝组成的简易盖门。
拉开盖门之后，会发现土坡内的废墟另有洞天。
塌落的混凝土墙板互相支撑，形成了一处倒三角型的内部空间。
抱着镭射步枪的身影率先走到盖门边，打开了挂在肩头上的手电。
仔细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才钻了进去。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到盖门旁鱼贯而入。
走在最后的人负责将简易的木门重新盖上。
黑暗彻底笼罩了这处不算太大的空间。
“滋啦！”
紫色的弧光跃动，电弧点火器灼击着吊炉下烧了一半的枯枝。
随着第一朵橘色的焰花出现，炉火很快就被点燃了。
一个底部漆黑的小汤桶被吊在炉火上。
火舌舔舐着汤桶，散发出焦臭味。
七八个睡袋或毯垫像是花瓣拱卫花蕊那样围绕着火堆放置。
那是大家伙儿的床位。
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床位旁放下了麻袋。
而后“叮叮当当”的倒出了一大堆破铜烂铁。
罗森也不例外，他把护目镜推到额边，露出了疲惫的眼袋。
最近一段时间他睡得很不好，总是在做怪梦。
此刻他正在一边做着吞咽动作来压制从腹部窜到喉间的胃酸，一边抓着扁头短钎使出吃奶的力气撬开那些锈蚀严重的家电外壳，寻找着尚未腐蚀损毁的零件。
要是运气好的话，从废旧小家电里所拆出的零件，在金阳光街区里能换到两、三个能量单位的黯晶。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又饥又渴。
节省体力，先把活干完再说。
他们是一群徘徊在城市废墟外围的“孤魂野鬼”——
——拾荒者。
这是废土中最没有门槛的一种职业。
掠夺者们戏谑的称他们为垃圾佬，变种人则喊他们臭虫。
但拾荒者们自己却极其乐观的自称为“收集者”或“回收专家”。
在这临时的营地内，只有那个背着镭射步枪的身影不需要拆解废品。
当众人忙碌时，这道身影已经默默的摘下了防毒面具。
过耳的栗色短发和泛着浅蓝眸色的眼睛都证明了她是个女人。
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斑驳的肌肤让她的脸庞变得格外硬朗。
她解下腰间的牛皮水袋，拔开塞子，向汤桶内一口气倒了半袋水。
抬起水袋的时候，她伸出舌头轻轻舔去了落在边缘的水滴。
废土上的清洁水源可是很珍贵的。
倒完水后，她从身后背包中取出了四根塑封的管状物。
咬开封口往锅里挤出了一条条淡黄色浆糊。
这是e型营养合剂，一种廉价的食物补给。
其内的浆糊状物质全都是浓缩的有机质，原材料的来源很复杂。
可能是狂尸鬼、也可能是畸变的异种或散发着腐臭的大虫子。
汤桶内的水很快就沸腾了，连带着四管营养合剂变成了一锅浑浊的“粥”。
怪异的香味弥漫，让众人的饥饿感变得难以抑制。
“开饭了！”
嘶哑的声音瞬间唤醒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作为这群拾荒者里的“家长”，莎黛知道该如何“照顾”他们。
她既是保护者，也是保姆。
因为她是经过基因强化的战士。
这种“共生”模式在拾荒者中很常见。
作为报偿，大家每次在街区中换到的黯晶都要上交给她一部分。
放下手头的零件，罗森拿起一只搪瓷杯走了过去。
当热气腾腾的“粥”倒入杯中，他眼中终于迸发出一丝神采。
登时，这处逼仄的空间内回荡起了一道道急切的吞吸声。
对拾荒者而言，这便是每天的幸福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