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大包天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遮住了落地窗外的盛夏骄阳,江逾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而后他揉揉惺忪睡眼坐起身,打了个哈欠,才眯着眼开始仔细回想昨天的事。如果有人在这,肯定能看到他的脸阵红阵白,宛如走马灯一般变幻着色彩,颇为精彩。
“我的天……”他喃喃一声而后捂住了脸,一想到自己昨天喝断片以后抱着先生撒酒疯,他索性直接仰倒回去。
看着头顶流光溢彩的华美灯具,这显然不是先前抠门剧组定下的酒店。紧接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睡得干腌菜一样的破口t恤,发觉自己还是穿着昨天的那一身。
江逾白清秀的长眉陡然有些垮下来,精致的脸蛋皱成一团,说不清是因为自己衣物俱在而沮丧,还是因为先生坐怀不乱而欣喜。
自己昨天究竟做了什么啊!他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啪啪作响。
抱着先生的腿发疯,还胆大包天地去摸先生的睫毛。
想到这里,江逾白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像天边烧到荼蘼的云霞。
不过……先生可真好看啊。轮廓深邃,鼻梁挺拔,眉目清俊。就算见惯了高颜值的艺人,江逾白也不得不承认,先生生得可真好。
直到他看窗帘缝隙中透出的来那缕过于明亮的光线,才顿时大惊失色,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
糟糕,现在都是基本天刚亮六点钟就要出妆。因为他是“第一次”进组拍摄,路天鸣有心提点他,特意叮嘱了时间,曹可可更是放心不下,几乎耳提面命新人要勤快一点,不要迟到,对前辈要有礼貌云云。
尤其是迟到,这在业内看来是一个非常耍大牌的行为。更何况是他这种刚入行的新人,很容易被认为是对工作不上心。
现在这个日头,江逾白皱着眉叹了口气,习惯性地在枕下摸索手机无果后,床头的内线电话聒噪地响起。
他深吸口气,接起电话,就听到那端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江先生,您好,我是昨天您见过的商先生的助理。”
“衣服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挂在衣柜里,您请自便。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拨打我的房间号1608,或者直接来房间找我,我就在您房间对面。”
先生能有好心收留自己,已属难得,如何还好意思提要求。江逾白呐呐应了下来,欲言又止,那头季同倒是出于职业素养,等了半晌。
见他静默不语,却又迟迟不肯挂电话,季同转过身看了看自家老板的脸色,在心中飞快地斟酌了一下,好脾气地问道:“江先生是还有什么事吗?”
江逾白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深吸口气,有些忐忑地问道:“请问……我可以见见昨天那位先生吗?”
似乎是怕对面拒绝,他微挑的桃花眼浮起一丝慌乱之色,飞快地补充道:“我只是想和他当面道谢,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那头顿了一顿,季同偏过头得到了老板默认的眼神,声音带了几分轻快的笑意,他回道:“当然可以,你直接来对面房间就好了。”
话罢,他收了线,转身看着半卧在床的商牧野,提醒道:“先生,他拍戏已经迟到了。”季同抬腕看了眼表,补充了一句:“保守估计可能会迟到4个小时,现在已经10点了。”
因腰伤发作只能暂时卧床修养的商先生凝神翻阅着手中的报表,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只不过季同在边上看得分明,他处理文件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究竟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江逾白,这件事自他重生以来,就萦绕在他心头,从未有一刻消停。前世江逾白的横眉冷对尤在眼前,两人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不欢而散。
终成怨偶非他所愿。倘若注定无法拥有,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避免这个错误。他垂着眼,在季同看不见的地方,眼底悄然浮起一丝怅然。
但……他又如何舍得放下。思及昨夜那张带着醉人绯色的面容,商牧野心里一颤,他如何舍得冷眼旁观自己心尖儿上的人任人欺辱。
良久,捏着薄薄纸张骨节分明的手指凝滞不动,商牧野轻叹一声,枉他纵横商场,手段是出了名的老辣,不想于情爱之事上,思量半晌,却还是没得出结论。
面对江逾白,似乎他永远都是心软且纵容的。
“叩叩叩。”
敲门声迅速打断了他的思绪,季同冲着他挤眉弄眼就起身去开门。商牧野收敛了神色,同时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物。
江逾白和季同礼貌性地寒暄了两声,就忍不住开始搜寻那个人的身影。来之前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像给自己壮胆一般,深吸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商牧野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来人,却顿觉有些移不开目光。江逾白自己的衣物已经宣告退役,他穿着季同昨天给他找来的一身。
也不知道季同究竟是怎么估计尺码的,看上去竟然刚好。简简单单的素色白t,外搭一件雾霾蓝的半袖工装,下身是水洗蓝的九分裤,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
就是很普通的时下年轻男孩子的穿搭,但他身形清瘦,高挑挺拔,细碎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灿如星子的眼眸,笑得眉眼弯弯。
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江逾白身上看到过的、鲜活蓬勃的朝气。
就好像,突然之间斗志昂扬。
果然是年轻人啊,商牧野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唇角已经不甚明显地微弯。
他收回目光将注意力再次放到文件上,听不出情绪地说:“来了?听季同说你要见我,什么事。”
“我是来向先生道谢的。”江逾白丝毫没有被他这种淡漠的态度劝退,反而眼里亮晶晶的,语声活泼轻快。
这样的热络让商牧野有些怔忡,而后他微哂:“不过举手之劳。”
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商牧野挑了挑眉,抬眸刚想问话,就见江逾白低着头抿着唇,面色凝重。江逾白这些习惯性的小动作,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每每江逾白做出这样的举动,就是心里有事。
他耐心颇好地静静等待着,也不催,就在他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床边的人陡然半蹲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先生,您是单身吗?”
商牧野从容淡定如常,只不过他陡然僵硬的身体出卖了他。
季同惊掉了下巴,他根本没想到这个小美人竟然这么胆大包天。
江逾白见他不回话,却也没见怒色,顿时喜形于色,漂亮的桃花眼里眸光细碎,笑意盈盈,少年人饱满微粉的唇角高高扬起。
他蹲在床边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笑得温柔无害。而后他浑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说:
“先生,我想跟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