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算账
这段时间海豚台的日子不好过, 从上到下莫不是人心惶惶,纪委的人来了不知道多少趟,人人自危, 生怕下一个被带走的就是自己。
在这一行里谁没有个小辫子的, 也没有透风的墙, 把柄在人手中,总是要低头。海豚台所有的项目都受到了阻碍, 甚至可以说极其不顺。
已经递上去的节目备案被彻底打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让播;排播的剧也被上面挑了毛病一会儿不符合主旋律一会儿就是今年的古装份额已经播完了。
拿不到备案就要开天窗,请来的嘉宾们一个个档期都是规划好的,断然没有节目组放嘉宾鸽子的道理。台长急得团团转,一夜之间白头发似乎又多了些。
他也不是个傻子, 必然是不知道后面惹到什么人了。快退休的五十多岁的人, 求爹爹告奶奶一层层口风探上去,才知道原来是踢到了铁板。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导猛地砸吧砸吧嘴里的烟, 三角眼阴恻恻的:“老周, 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
“嗐!你可别怪我!”台长痛心疾首地拍大腿,颇为头痛, “我都和你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注意分寸把握尺度!你就是不听我的, 这回总算是遇到了硬骨头了吧?!”
“这么多年交情了,我给你指个明路, 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找找那个江小子,说到底这个事儿还是不因他起的。你把他说通了,这道坎儿你也就过去了。”
李导阴沉着脸, 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不过这世上愿意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人还是多的,僵持不过几个小时,微博上一直装死的节目组终于有了动静。
【极限大挑战:一封道歉信[图片]】
除此之外,节目组导演也亲自下场转发微博,亲自江逾白道歉。然而因为这种毫无诚意轻飘飘的道歉实在是来得太迟,以至于网友都没买账。
【哎哟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寻思这也没天降红雨啊!】
【道歉就能揭过?那我打你一耳光再和你说对不起吧[微笑]】
【我真是奇了怪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还以为江江会和你和解吗?节目组终于低下了您高贵的头颅吗?】
【哈哈,给大家说个好笑的内部消息→道歉不是因为别的原因,是因为被外界施压顶不住了,再不道歉服软海豚台要拉闸啦!】
这条号称内部消息的留言立刻吸引了无数吃瓜网友的目光。
【能搞动海豚台?几个菜啊,喝成这样?众所周知海豚台的背景出了名的硬】
【只有我比较好奇到底是谁在搞他吗?为啥啊?】
【好奇原因+1 出手总得有个理由吧】
【能搞动海豚台这是什么铁板,瑞思拜[跪了]】
【容我小声bb一下,是不是因为jyb啊?】
【emmm虽然jyb真的挺惨的但是还是不要这么登月碰瓷了叭?这么说也未免太给自己贴金了】
网上众说纷纭,江逾白这边却是一无所知,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医院里养病。
江逾白彻底清醒出了icu是在三天后,他被移到了普通病房,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和他的先生当起了病友,同住一间病房。
江逾白能下地的第一件事,就是强行推着自己的床去贴商牧野,拼成了一张简陋的双人床。
男人恹恹靠在床头,神色晦暗不明地打量他半晌,到底是没说出拒绝的话,不过他也没给江逾白好脸色。
商先生一向涵养颇佳,鲜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可见这回他着实是气到了极点。
先前江逾白在icu住着的时候,顾念着人还在生病,商牧野也没发什么太大的脾气,这会儿没良心的小东西出来了,自然就是该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他足足两天没和江逾白说半个字,对于江逾白的示好一律拒绝。
不管对方怎么讨好求饶,他都只当成空气不存在,通通无视。
“先生。”江逾白拉长了调子软绵绵地央求着身边铁面无私不动如山的商先生,虽然脸色仍是苍白的,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是亮晶晶的。
商牧野半靠在床头,因为心脏的缘故没办法平卧,
这会儿还正在打点滴,他面白如霜,不见一丝血色,微抿的薄唇是一层均匀的淡紫色。
闻言,他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阖着眼养神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眉心深了几分的折痕泄露出几分端倪。
江逾白这两天闭门羹吃多了,而且他自知理亏,也丝毫不气馁,反而在商牧野身边盘腿坐好。
他拉过男人的手,摩挲着对方玉竹般白皙修长的指节,低着头老实得像只缩头鹌鹑:“先生……我错了。”
男人神色淡漠,根本没有理他的打算。
“对不起嘛……”江逾白悻悻轻挠对方掌心。
下一刻就手里一空——商牧野把手抽走了。
江逾白顿住了,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又抬起头看了看面沉如水的商先生。
恰好对上了一道凌厉的眸光,视线在空中交汇,江逾白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他能感受到这样淡然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正在审视着自己,仿佛x光般将自己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看了个一清二楚。
良久,身上的压迫感才一轻。
江逾白如释重负地长出口气,还没等他缓过来,就被商先生似笑非笑的神情惊了个半死。
“说说看。”男人垂着眼,八风不动,喜怒难辨。
“啊?什么?”这是这两天以来,商牧野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江逾白如闻天籁,睁大了眼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男人挑了挑眉,眸光微闪,一言不发。
江逾白顿时反应了过来,他当即老实得不行,认真无比地低头认错:“我不该擅自做决定。”
“什么决定。”商牧野语气不咸不淡,神色淡漠,却叫人愈发心虚。
“就……就是……”饶是江逾白自认演技已经进步不少,非昔日可比,但面对着目光如炬,心细如发的先生,他还是吞吞吐吐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
甚至一说到这件事,江逾白的脸色都变了几变,这会儿他也没了讨好卖乖的心思,整个人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本来这几天
就清瘦了几分,这会儿宽松的病号服挂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裸|露出的手足关节细瘦伶仃。
不动声色地扫过头顶那缕因为没有打理最为固执翘起来的发梢,男人的眸光暗了暗,他按捺下心头升起的温软,语气还是一贯的沉稳自持:“是什么。”
江逾白抖了抖,目光飘忽地从男人线条优美的喉结游离到形状清晰的锁骨,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不该不问您的意愿就捐……心脏。”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字声如蚊呐。
商牧野面色更冷了几分,他轻哂一声,缓声道:“很好,还有。”
?
难道不就是这一桩事吗?江逾白愕然。
他缩着头搜肠刮肚地一通想,而后试探性答道:“录节目没给您打招呼?”
商先生微微颔首,算是勉强认可了这一桩,重复提醒道:“还有。”
……
还有什么啊,男人心海底针,怪不好猜的。
江逾白苦着脸绞尽脑汁,甚至连自己在节目中不遵医嘱连吃了十来天的生冷饮食都交待了出来,还是没有陈述清楚自己的罪状。
除此之外,还收获了一个脸色越来越黑的商先生。
商牧野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沉声道:“都不是。”
他凝视着目露迷茫之色江逾白,静默了片刻,正色道:“你不应当做出这样愚蠢的选择,伤害自己,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一个不知道是否能够活下来的人,这是一项高风险低回报的投资。此为其一。”
“其二,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应把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阿白,我从不认为这世上能有什么东西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包括我自己。”
“也包括那1500万的通告费。”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严肃,凤目更是光华灼灼叫人不敢直视:“其三,如果你爱我,那我们之间是否应对彼此坦诚,你还有事情在瞒我。”
向来惜字如金的商先生鲜少说这么一长串的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一时间江逾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江
逾白下意识地接道:“我……”
他顿了顿,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小声道:“对不起。”
“但是。”江逾白想了想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下,“这的确是最有希望的办法,包括现在也是。”
他拉着商先生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按到了自己的胸腔前,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灼热的体温,也能感受到胸腔之中那颗蓬勃有力、鲜活且年轻的心脏。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先生。”江逾白垂下眼,语气低落又沮丧,他吸了吸鼻子,“而且是四个点!您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选了。”
商牧野完全没想到他这会儿还惦记着这档子事,他骤然变了脸色抽回了自己的手,深感是自己太纵容才将小朋友惯成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他刚要发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小朋友委屈巴巴趴在一旁仰着脸看他,黑白分明的闪亮瞳仁里水光浮动。
满腔怒火就像被兜头浇了盆冰水,不仅火灭了,连带着怒气都平复下来。
“……傻孩子。”商牧野垂眼低叹,抬手揉了揉那头黑亮的发丝。
“刚和你说的,又忘了?”语气再次变得温和下来,带着一丝暖意,“阿白,我说过了,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是比你更重要的了。”
“那怎么办?!”江逾白情绪有些激动,自己都没意识到声线都跟着提高,“要我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您离开我吗?”
他垂下头瞬间又红了眼圈,哽咽道:“我做不到……先生,我真的没办法……”
他不管不顾地将头埋在男人的大掌中,发出了一串小兽般的可怜呜咽,有些语无伦次:“那要我怎么办?等着季同又一次把一叠赠予手续拿到我面前让我签字吗?”
“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他语声喃喃,几不可闻,“甚至连您睡在哪我都不知道……”
“如果重来一次,还是这样的结果,那不如让我走在前面!”江逾白猛地抬起头,顶着一双兔子般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
他语气坚决,梗着
脖子瞪着自己的模样犟得不行,下颌微扬像是神气活现的小孔雀,逐渐和记忆深处那张更成熟些的倔强青年的面容重合。
商牧野抬手打量了眼自己掌心湿漉漉的水痕,低笑:“还是这么凶。”
江逾白僵住,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
商牧野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凤目微挑,似笑非笑:“怎么,不说了?脾气发完了?”
“……”江逾白抿紧了唇一言不发,摆着一张臭脸极不情愿地点头又摇头。
微凉的触感温柔地擦去他脸颊上未干的泪痕,男人温和的声线就在耳畔响起:“阿白,或许这一次有一些不同。”
“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你是否也应告诉我一些其他的事情?”男人收回了手,“老实点,别想着糊弄过去。”
“嗯?”江逾白不解。
商牧野凝视着他精致的轮廓,意味深长道:“比如说——你为什么会怕水?”
江逾白浑身一震,本就白生生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而后他扭过头去,有些不自然地道:“那么深……就是看起来很吓人啊。”
商牧野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一般,他甚至低笑了几声,摇着头道:“阿白,我说过了,不要在我面前说谎。”
他盯紧了江逾白没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轻声问:“是不是和我死后的那些事有关系?”
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小朋友水性尚可,前世还拍过一组极为惊艳的海中mv,那张专辑几度脱销,虽然是在浅海拍摄,但至少可以证明他不是一个恐水恐海的人。
江逾白默不作声的模样让他心里的猜测深了几分,随即他又问道:“是什么?”
对方低着头没回答。
无奈之下只得换了种问法:“那在我身后,你过得好吗?”
这一次,江逾白沉默了更久,久到商牧野以为他又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才轻声说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之色:“当时我不知道,季同来找我签了赠予书,我不想签,想找您问清
楚。”
“但是……我打不通电话……”江逾白蓦地握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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