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惩罚
“哥, 吃药了。”商嘉懿掐着点风风火火地推开了病房门，动作熟稔地开始分起药片。
商牧野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他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面前架着小桌板，笔记本屏幕常亮, 是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
不过……
令商嘉懿险些惊掉下巴的是, 他以专注和自律闻名的工作效率奇高的亲哥, 正在眯着眼极其认真地盯着面前的巨大投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神情沉稳冷肃是在看公司年报。
好家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商嘉懿咂舌。
夸张的渲染氛围的音乐还有主持人声嘶力竭的呐喊从中传出，商嘉懿下意识地挑了挑眉，他扭头去看，镜头上是一片鸡飞狗跳的年轻男女。
他在公司和医院中两点一线，忙得脚不沾地, 消息自然没有还算是闲暇的商牧野灵通。不过他眼珠子一转, 就得出了结论。
“哟，这是小嫂子的节目吧。”他转过身将配好的小药盒连带着温水送给商牧野。
商牧野没接, 他凝视着前方，眸光冷凝得像是在出席什么金融峰会。
“……”商嘉懿气结,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看了没多久, 顿时就皱起了眉。
良久，镜头切到了一个小白脸的身上，商嘉懿才收回视线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小嫂子真是辛苦了，艺人真辛苦。”
他一面抱怨着就觉手上一轻, 低头一看就见一只劲瘦修长玉竹般的手接过了药，五花八门各类药丸林林总总十多颗，被他仰头一饮而尽，像是不知道苦一般。
两道修长凌厉的墨眉下意识地皱了皱，商牧野神色如常，复又端起饮下一口。待到他形状优美的喉结微滚之后，他才低下头再次专注到眼前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表格中。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报表，再没给已经切到其他人镜头的直播半点眼神。
“他自己愿意，劝不住。”男人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但商嘉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无奈。
商嘉懿悻悻摸摸鼻子，语气无不抱怨：“这节目请的
都是些什么人啊。”
其实也不怪商嘉懿都有些看不下去，原因无他，白薇实在是太作了。
她在大众面前的人设就是天真率性毫无城府的富家大小姐，其实背景也算是不错了，但放在豪门遍地走的娱乐圈就有些不够看了。
平时就常常因为语出惊人而上热搜，高级凡尔赛的典型代表，偏偏粉丝都还很吃这一套，殊不知正儿八经的豪门大小姐，都是不屑于自降身份来参加这种节目的。
同样的，在《极限大明星》中，白薇还是按照她的人设来“表演”。
冲浪当然算不上难，尤其是对于江逾白这种吊着拍了武戏和向嘉遇这种常年练舞核心强悍的人群。
尤其是节目组刚开始也没有太过为难，要求仅仅是站在冲浪板上保持平衡而已。
问题就出在了“率性天真”的大小姐白薇身上。
“啊，这个浪也太大了吧，万一被打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啊，呜呜呜，我好害怕。”连板子都站不稳的白薇如是说道。
教练满头黑线：“不会，会有救援人员全程跟着你的。”
“这样吗，”白薇抿着唇，一双杏眼泫然欲泣，她看着烈日下海滩，“可是摔倒了会很痛吧，这种海滩上皮肤是不是会被蹭破。”
“会不会有鲨鱼？”
“会不会有水母蜇人？”
“如果溺水了怎么办？”
最后，白薇小姐抱着她的冲浪板死活不肯下水，甚至还有些难为情地咬着唇小声说：“女孩子总有几天会不太方便嘛……”
她双手合十，露出她的标准笑容，做了一个俏皮的wink：“拜托啦拜托啦，江老师向老师我给你们加油鸭！”
江逾白还好，虽然他心有不满，但还是露出了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没关系，女孩子当然需要照顾。”
但向嘉遇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出了名的酷哥，这会儿面无表情地盯着白薇，看得她心里发毛，一言不发，而后扭头就走。
“白小姐也太作了吧，都是来参加节目的凭什么她例外啊……”
“前面的你很奇怪，女孩子胆量小又是
特殊时期为什么不可以照顾？”
“前面的你更奇怪了，你特殊时期穿露脐装？别参加节目了，住在厕所吧，窜稀窜死你得了”
“wtmxs”
“u1s1我觉得白薇这样明显就是不负责啊，怎么不说欣然姐是年纪最大的还不是说上就上”
“+1 这是工作诶，好歹要拿点态度出来吧”
“你们都在撕白薇躺平，我就比较关心了，二打三能打得过？”
“虽然jyb和xjy都是运动老手，但是我觉得悬了”
比较幸运的是，嘉宾中并没有冲浪老手，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
不过由于白薇的消极参赛，尽管向嘉遇和江逾白已经发挥出了最佳水平，还是被狠狠地拖累了，两队的总时长仅仅相差了10s。
“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头猪都比白薇强一点吧”
“你们没看到吗？向嘉遇的脸好黑哈哈哈，一听到结果整个人都down了”
“真的好可惜啊，白薇要是下水就好了”
“呜呜呜，白白麻麻爱你！我开始担心惩罚到底是什么了……”
“我们家薇薇是故意不参加的吗？你们怎么这么恶毒啊，女孩子有个不方便的时候怎么了？”
“果然女人对女人的恶意最大呗，一群肥宅猪婆嫉妒我老婆年轻貌美”
粉丝在弹幕上撕得轰轰烈烈，李导原本还想训斥几句白薇的消极不配合，但眼见着因为撕逼暴涨的热度，顿时就又摆摆暂时揭过了。
这是他一贯的手段，靠着撕逼和争议话题调动观众情绪，宛如财富密码，屡试不爽。
赛后，王治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有些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江逾白的肩，无不同情：“吃顿好的，晚上，积攒体力吧。”
江逾白闻言一凛，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导，对方目光堪称慈祥笑眯眯地盯着他抚着自己剩下的小胡子。
下午的项目已经告一段落，直播暂时中止。
病床上的男人面色苍白如雪，他阖着眼靠在软枕上，俊秀的面容上固定着鼻氧管，愈发显得他病骨支离。商嘉懿正坐在床尾
，做贼一般地捏了捏他毫无知觉的足。
心衰的症状之一——水肿。
哪怕是养护得再好，因为缺乏自主活动，瘫痪病人的下肢总是会不可控制且无法逆转地退化下去，随之而来的是肌肉萎缩退化，骨质疏松，还有足下垂。
商牧野的神经几乎再修复的可能，这双腿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格外孱弱细瘦。但眼下，他腿上肿得厉害，苍白绵软的皮肉储存着过多的水分，稍稍一按就是一个无法回弹的小坑。
当然是难受的，但是商牧野从来没有提过，虽然他感觉不到，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不会说谎。
商嘉懿想给他稍稍按摩一下，但商牧野就像是脑门儿上长了第三只眼，当商嘉懿即将掀开他身上的被子时，他无声地睁开了眼。
平静却又暗含凌厉的眸光扫来，线条优美利落的下颌微微扬起，暗含警告之意。
他的病情愈发严重，这段时间夜间已经无法维持平躺，甚至有时还需要戴上氧气面罩，面色寒凉如雪，唯独一双优雅凤目却仍是雪亮。
商嘉懿讪讪收回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动作：“好好好，我不碰，不碰。”
这会儿节目停下了，商牧野只觉得心口是无休止的闷痛，像是有重逾千斤的大石压着。刚刚吃下去的药物这会儿正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各类药物已经彻底摧毁了他原本还算是健康的肠胃。
烦闷欲呕，有知觉的上半身冷汗涔涔而下，却又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气。
心里却又记挂着一个身在远方没良心的小东西，怎么都放不下心来，不得安眠。
他知晓江逾白要参加这类极限运动节目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担忧，但在反复询问曹可可确认是小朋友的个人意愿后，他就更是难受了。
饶是商先生心性坚定沉稳，非常人可比，但还是忍不住有一丝黯然。
极限运动，这离他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词语啊，或许这也是一直被他拘在身边的阿白从未曾体验过的自由和快活。
在二十岁时，他也曾意气风发地从三千米的高空一跃而下，感受着肾上腺素飙升
和失重感带来的刺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崇山峻岭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那一刻，他也曾是自由的。
商牧野无声地叹了口气，前世今生他拢共过了才堪堪三十余年，却只觉自己心态早已垂老老矣，宛如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棺材的老人。
想到这里，商先生扯了扯嘴角，自嘲低笑一声，他的确已经是快要进棺材的人了。
既然自己无法长久陪伴，那就放他自由，看着他肆意张扬，率性快活，其实这样也不错。
阿白，至少在我有限的生命中，我都很爱你。
不过商先生这种放小朋友自由的想法，根本就没持续多久，在晚上九点节目直播如期开始的那一刻，他顿时就坐不住了。
彼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主持人身后就是云通港的地标建筑，鼎盛大厦。
主持人的语气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萌猫直播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晚的挑战是高空项目~大家是不是很期待呢！”
病床上的商先生顿时沉下了脸，眉心紧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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