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无理取闹
秋深露重, 寒凉的清辉从窗外洒入,月华如水,星斗渐隐。
江逾白沉默地躺在商牧野主卧的那张大床一侧, 凝视着如水般的月色, 楼下花园草丛中的蟋蟀歇斯底里, 此起彼伏, 实在是扰人清梦。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睁着眼看着, 很有些睁眼看天亮的架势。商牧野偏过头看了看他在月色下瓷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无声地张了张嘴, 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他只是垂下眼轻声说:“阿白,很晚了,睡吧。”
江逾白早就已经登堂入室,理所当然地分走了他一半的床。商牧野原以为自己今天发了一通脾气, 会让这个小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但他没想到, 洗完澡浑身带着香甜沐浴露香氛的小朋友仍然抹黑爬上了这张大床,商先生极为罕见地怔住了。
然而小朋友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缩进他的怀里, 或是抱着他一条手臂不肯松开。他只是极其守礼地, 缩到了床边,规规矩矩地躺好, 然后就在黑夜中睁着眼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听到他的话, 江逾白听话地阖上了眼,嘴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先生,我睡啦, 先生也要早点睡哦,晚安。”
细长的眼睫柔顺地搭在眼睑上,薄被无可挑剔地盖到了腋下,单薄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就连嫣红的唇在月光下,都如同花瓣般娇嫩。
明明他睡颜宁和,但眼皮下咕噜噜的滚动出卖了他。过了好一阵,这种动静都还没停下。
他在装睡。
一股怒气陡然从心底升起,商牧野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最讨厌江逾白这个油盐不进,看似乖巧实则骨子里满是桀骜不驯的模样。
似乎是在驯养着一只野性难驯的小兽,即使已经养了许多年,能亲昵地被主人把玩爱抚,甚至还会卖乖讨喜,但仍会因为骨子里的野性冷不丁反口将主人咬得鲜血淋漓。
他沉默半晌,最终又起身挪动着自己靠在床头上,本来他的身体就不适合熬夜,这会儿脆弱的心脏已经开始叫嚣着它的不适,在胸腔里
没规律地胡乱跳动着。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襟,商牧野有些难耐地低喘了一阵,挺拔的鼻尖都跟着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等到缓过这一阵了,他才侧身去拉过床边的轮椅,放下手刹,调整成45°角准备将自己移上去。他想,也许他应该去露台上吹吹夜风抽一支烟冷静一下。
等这阵突然升起的不悦散了,他自然就回来了,免得还平白地吓坏了小朋友。
他的动静算不上小,至少在岑寂的深夜听起来很是清楚。江逾白有些慌乱地睁开眼,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借着月光看清楚了商牧野的动作,顿时就翻身坐起:“先生?”
那只撑着床沿因为用力而青筋浮动的手顿了顿,商牧野侧过身背对着江逾白,头也不回,语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还可以说是很平和的,他说:“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你先睡。”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垂着眼,遮住了眸光,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微微抿着,衬着他看上去有些萧索单薄的背影,很有些狠戾孤绝的味道,像是在强行压抑自己愤怒的暴君。
江逾白明显愣了愣,这么晚了,哪里还有什么事,这分明就是推脱的借口。今天本来就已经因为自己失言,惹得先生生气,他也不敢再像平时一样黏糊糊的,生怕又惹人嫌。
因此就算满腹心事,他也乖乖听话,生怕哪里又出了漏子。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了,但一想想商牧野的纵容和宠爱,他又默不作声地当了一只乖巧听话的娃娃。
江逾白并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扯了扯商牧野丝滑柔软的衣袖,似乎是在拉着他不让他走。
良久,柔和的夜灯亮起,江逾白小心翼翼地从这张大床上爬起,勉强扬起笑脸对他笑笑:“先生就早些休息吧,我不大睡得着,想看看剧本又怕打扰了先生,今夜我就过去睡吧。”
闻言,商牧野身形一顿,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又神色如常,只不过俊雅的眉眼间肉眼可见地含着一股怒气,他深吸口气,觉得自己脑海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了。
他抬眼
凝视着赤脚站在地上的漂亮少年,两片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开开合合:“你非要气我是不是?”
江逾白愕然地睁大了眼,他不明白自己这样做小伏低落在对方眼里竟然变成了刻意气他,江逾白更委屈了,他垂下头捏着自己身上过于宽大的、商牧野的睡袍,低声嗫嚅:“……没。”
男人深吸口气,不欲多言,但他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他熟练地扶着自己两条瘫软的腿随意地甩下床沿。脆弱的肢体被他这样粗暴的对待,那些逐渐萎缩的肌肉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始小幅度抽搐。
落在江逾白眼里只觉得心惊肉跳,生怕他自己胡来将这两条脆弱的腿折腾出个好歹来。他急忙劝道:“先生——”手上又忍不住下意识伸出手想扶他。
但经过先前短暂的争执,他又不敢,一时间竟又有些两难了。
当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苍白的面容上时,江逾白就又生了胆气。他忽地倔强起来,不管不顾地动作轻柔地托着那两条瘦弱无力的腿重新放回床上,又拉过薄被给男人盖好。
他这样不顾商牧野意愿强行将他按回床上的举动简直就是在挑战商牧野的底线。
然后他就在男人冰凉如刀的目光里红了眼圈,瓮声瓮气地说:“我回自己房间了,您早些休息。”
似乎觉得自己一个理由都没给,有些干巴巴的,然后他挤出了一个勉强又难看的笑容:“哪有让主人不睡主卧的道理,对吧?”
商牧野靠坐在床头,黑沉的眼眸如寒星一般盯着他,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江逾白吸了吸鼻子,夜色里他赤足站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愈发显得他肤色莹白,一双脚几乎如同冰雕玉琢般亮得晃眼。到底还是入秋有了些凉意,他身上又穿得单薄,就这么一会儿就忍不住可怜兮兮地打了个喷嚏。
可能本就因为今天突然变天着了凉,加上江逾白有鼻炎,开了个头喷嚏就止不住了,一个接一个。小巧精致的鼻尖红扑扑的,一双眼泪眼汪汪,更有甚者,鼻水越来越多,竟然随着他的喷嚏在脸上挂了个鼻涕泡泡。
商
牧野顿觉无奈,他有些哭笑不得,觉得自己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江逾白就那么低着头站在他跟前,像是被班主任训斥罚站的学生。
没得到自己的允许,他也不敢去处理自己的狼狈模样,只能一个接一个喷嚏停不下来。最后眼泪汪汪地用手捂着鼻子,还不忘时不时偷看自己一眼。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商牧野顿时觉得自己心里那点幽微难言的小心思散了,不就是因为小朋友没有主动投怀送抱,窝在怀里撒娇吗,有什么好生气的。
换了别人肯定已经被自己阴晴不定的怪脾气给吓走了。
商牧野朝他招招手:“过来。”
江逾白顿时又听话地捂着口鼻凑了上来,眼底约莫是因为混着眼泪的缘故,看起来波光粼粼的。
男人抽出一张湿巾,动作温柔地帮他擦着鼻涕和眼泪,声音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柔和:“你啊,天凉了,记得要穿鞋。”
“鼻炎还是这么厉害吗?明天去医院看看,嗯?一直拖着可不行。”眼前的男人气质清贵,眉目俊雅,就连声线都柔和得醉人。
是了,他一直都有鼻炎,平时还好。但一接触到过敏原,比如什么灰尘、花粉之类的东西,就能让他发作起来,偏偏这就是个治标不治本的病症,除了远离过敏原,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前世商家的小花圃里都是都是繁华似锦,偏偏他来了以后,就换成了一种四季常青的灌木。
江逾白顿时就红了眼眶,一头扑进他怀里,虽然他不明白男人刚才的怒气是为何而起,但他仍然委屈巴巴地认错:“对不起,先生。”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和鼻尖都是通红的,像一只兔子。商牧野揉了揉自己怀里的脑袋,微哂一声:“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虽然江逾白的确不知道,但这会儿他竟然老实得出奇,他看了眼商牧野的神色,见对方眼底的认真不似作伪,竟然真等着他说出那么一两条的,顿时头大如斗。
他吸吸鼻子,掰着指头小声试探道:“不该动您的腿。”
商
牧野摇摇头:“不对。”
——其实这对外人来说是“死罪”,但在小朋友这里都算不上什么禁忌。
江逾白苦恼起来,呼吸道并不通畅,似乎连带着大脑运转的速度都慢了起来。他想破了头,才又慢吞吞道:“不该惹您生气。”
商牧野似笑非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怎么说?”
江逾白被问到了,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先生会突然生气变得态度冷硬,明明自己很乖巧听话,说往东不敢往西。
他又想了想,开始给自己罗织罪名:“唔……不该回自己房间睡?”
男人竟然点点头:“还有,还没说到重点。”
“?”江逾白惊讶地抬起头,委屈巴巴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了。”
商牧野凝视着他,叹了口气,自己也没好意思说出口。说什么?说因为今晚你没要我抱?算了,商先生不要面子的吗?
商牧野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无理取闹,简直站不住脚。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睡了,很晚了。”
闹了这么一通,江逾白不再迟疑,他又重新钻回商牧野的被子里,整个人都贴着那具清瘦却令人心安的身体,没过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商先生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身边睡得香甜的小朋友,忍不住开始在心里计算起江逾白进组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商:我老婆不抱我睡觉,我生气了。
白:老公更年期?
其实真的是因为他的心思太细太难猜了……
他就是因为身体残缺所以有时候容易情绪不稳定,控制欲爆棚
商商逐渐掉下他的马甲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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