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冯肃
包厢内灯光亮得有些晃眼, 江逾白一眼就看到商嘉懿坐在上首，但显然身边还留了两个空位，挨着他的那个没有放软椅的位置, 不消说, 自然是留给他家先生的。
华丽的圆桌围着坐了七八个西装革履的人, 大多正襟危坐神情严肃得不像是过年。此时听到动静, 顿时齐刷刷地起身相迎，脸上的神情仿佛变脸一般，顿时扬起热切的笑脸, “商总”之声不绝于耳。
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腿上还搭着一方深灰色的轻薄毛毯，看起来不怎么显眼，但衬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唇，不难窥出他身体状况欠佳。
只不过虽然他坐着，但依旧气定神闲优雅自持的模样，端的是高高在上, 气场两米八，像是生来就该受万人朝拜的矜贵。
江逾白推着轮椅在后面当隐形人，他能轻易看到商先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中两个圆润的发旋, 稍稍侧过脸去就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因为清瘦而线条清晰利落的优美下颌线。
他看着商先生冷淡疏离地微微颔首应下, 就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你看, 即便是你穿着正装矜贵优雅，但只有我知道你在家里穿着小熊毛绒拖鞋。
一番寒暄后, 商嘉懿看了看时间：“哥, 来这边坐，位置给你留好了。”
男人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诸位，入座吧，不必客气, 都是父亲在时就跟着的老人了。”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几人愣是没坐下去，可见商牧野积威之深重。
商先生低哂一声，轻声吩咐着：“阿白，推我过去吧。”
其实轮椅是电动的，操纵杆很灵活，根本没必要让小孩推，但他偏偏要提一嘴。
他的音量不高，但又足以让满室的人都听个真切。一时间众人纷纷侧目，朝着江逾白看过来。
——我们又不是聋子！
商总和我们说话的时候冷淡像是千年大冰块，和后面推轮椅的男孩？姑且这么形容吧，反正看起来就是娱乐圈里的那些漂亮鲜活的年轻人。和他说话的时候，啧啧啧，那声音，都能掐出水了！
不过也只敢在心里吐槽，满座人顿时和左右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对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八卦的目光后，随即两眼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大！新！闻！
天！降！红！雨！
商牧野自然是不会错漏这些目光，不过这会儿也没想着解释。江逾白将他推到桌前拉下手刹，他看了眼自家身边的那个位置，还不容他思考自己是直接坐上去呢，还是要说点什么。
一只微凉的手就捉住了他，随即牵着他，力道不大，却不由分说：“坐我身边。”
“？！”
满座皆惊。
甚至江逾白已经听到了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在座无不是集团赫赫有名的元老，不少还是跟着商父那一辈打江山的。
座次都是有讲究的，主位自然是商家两兄弟。起初还有不少人摸不着头脑，这兄弟二人自然是两座，却不想小商总设了三座。
有人问起他还笑呵呵地高深莫测故弄玄虚道：“不可说，不可说。”
到了眼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满屋子的都是人精，这一顿饭不是年饭，是借着这个由头给他们引见的。
其实主位就是商牧野坐着的地方，小商总都得坐在他下手，另一边却是被这个看起来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的年轻人给占了。
如果这些探寻的目光可以化为实质，江逾白觉得自己恐怕已经化为了筛子。
他脸上挂着看似淡然的笑意，实际上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前世，商先生也经常带他出席各种场合，但或许是因为身份太过悬殊，所有人都毫不例外地将他看做他的先生豢养的小玩物。
虽然那时候这么说也没错吧，但真的很折辱人。
尤其是他们当面卑躬屈膝，背地里却编排他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莹白，指节有轻微的笔茧，他就这么在桌子下握着他的手，温柔无声，却有力。
商牧野淡笑一声：“今日不过是小聚，各位不必拘束。无非就是瞧着眼下还在年节，也都还无琐事缠身，便借着这个机会将家里孩子带给诸位见见。”
话罢，他偏过头去看着江逾白，凤目含笑，语气温和得令人只觉如沐春风：“这些年我身边也没人陪着，如今总算是有人嘘寒问暖了。家里多了个小管家黏人得紧，前段时间医生也说我需安心休养，那日后公事上就是嘉嘉来出力了。”
皇上要退位啦！
皇上身边有人啦！！
皇上身边这位还是个男娃！！！
他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以后公事上朕就不管了，撒手了，但别看朕退位当太上皇了，好歹还是和弟弟住在一块儿的，你们这群老东西别给朕耍滑头；朕身边也有人了，想着联姻的大可以把心思收收，身边的小孩朕喜欢得紧，凡事都给我掂量着。
一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看上去有了些年纪的老部下，斟酌着措辞问道：“那……商总，这位先……小少爷，如何称呼？”
商牧野哂笑一声：“江碧鸟逾白，江逾白，日后见着唤声白少就好。”
随即他又笑了一声，在桌子下摩挲着小孩的手：“其实也无甚大事，阿白职业特殊，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兴许日后也有机会见到。若是我有个疏忽的，还望各位叔伯遇着了替我多看顾。”
圣上发话了，意思就是这是我的人，以后你们遇到了都得给我长眼睛，得好好伺候着。
先前发问的老部下客客气气唤了声“白少”，江逾白笑着回了，看起来也不像他们想的骄矜无礼，至少表面上过得去的，叫众人才放下心来。
先前发问的一人一直偷偷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眼熟，却又丝毫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见过。只不过听着商牧野说是娱乐圈的，顿时释然以为自己兴许是不经意时看过这位的作品。
一直到韩锡回到家中，他老来得子膝下唯有一女，被宠得无法无天。他正忧愁着皇上退位后怎么办，这些老臣该如何安置，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就算是亲兄弟，这也不好说呢。
家里热闹极了，客厅里电视开着，妻女都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电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韩锡顿觉气馁，刚要训斥几句女儿的不不务正业，屏幕中的那张脸就飞快地抓去了他的注意力。
虽然是古装扮相，但看这眉眼，分明是商总身边跟着的白少啊！
他一拍大腿，就说哪里眼熟！自己爱女最近可不是成天念叨着这个名字吗，白少的照片摆了一屋子……
想到这里韩锡又想两眼一黑了，不好了！我女儿要和皇上抢人啦！
江逾白某氪金大粉之一发了一条奇怪的微博：
【白白不愧是正能量艺人！我爸看了《长宁》后打呼好看，还给我打了一笔钱作为追星经费？？我掐指一算白宝这是要打入中老年大部队啊！白宝支棱起来，妈妈爱你[可怜]】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屁股都还没坐热。江逾白就听见耳边有人说：“阿白，我们走吧。”
“？”江逾白抬眼朝他望去，“先生？”
商先生垂眼，一手不着痕迹地按着胸口，脸色有些难看，他轻声说：“胸口有些闷，陪我去透透气？”
江逾白当即不疑有他，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推着他出了包厢。
“心口闷吗？有痛吗？心率还稳吗？”
“去隔壁休息室躺一下好不好？”
“都说了这么冷了不要出来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先生这样给我铺路……”
江逾白一路上念叨了不停，他关心则乱，没看到男人促狭勾起的唇角。
商先生坐着不动就指挥着路，江逾白就傻乎乎地推着轮椅走。
走着走着他才察觉到不对，四周幽静，空气中浮动着茶香传来了清浅的古琴声，他皱起好看的眉：“先生？”
这是一处绿植环绕的茶室，修剪整齐的灌木遮住了视线，古色古香，显然不是休息的地方。
商牧野低笑一声，语声轻柔：“好啦，和我进去吧，回家和你说。”
一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江逾白登时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他又低头看了看含笑不语气定神闲的自家先生，显然是早有预谋。
“哟，我就说呢。”一道有些清越的男声响起，那是个看上去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年轻人，看上去和商牧野差不多的年岁。
江逾白自然是认得的，因为除了对方的才华，还以为这张在导演中格外出众的脸蛋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子。
正是对江逾白几次发出邀请的鬼才导演，叶玉山的高徒，冯肃。
商牧野回身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前带：“自己去吧，我在隔壁等你。”说着他就松手将空留给二人，扶着操纵杆轻巧灵敏地调头往外去了。
事已至此江逾白哪里还有不懂的，他又好气又好笑，又有感动难言。他的先生深居简出已有好几个月，每天都在家里养身体，但却为了自己的事劳神费力。
不过这时在冯肃面前还是不能失了礼数，他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冯导好。”
冯肃的目光从商牧野身上收回，又在江逾白身上转了几转，随即他端起手边的茶呷了一口，语出惊人：“男朋友？”
而后又笑了笑：“挺疼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没什么修的，但是重点在本章评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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