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东有幻雨
夜深。
海岸。
雨霖村的尽头便是东海岸，这里是洛水入东海的最后一道口，河汇东海，池中鱼，跃蓝海。
潮涨潮落，浮浮沉沉。
岸边有廊桥水榭，延伸出海岸三丈开外，木板两旁挂着许多彩灯，给这寂寥的夜增添了一丝温度。
距离亭榭十丈外，有一渔民塔，灯火通明，指引着外出的渔民回家。
踏踏的脚步声，带着一些幽怨，慢慢地走到廊桥，桥下海水翻涌，拍打着木桩。
“山叔，他们又说你的不是。”海潮挨着栏杆坐下，小脚伸出板面，前后摇晃，感受着海水的洗刷。
倚在栏杆的男子，就是众人口中的怪人依山尽。
他面容不过四十，古铜色的肌肤，一头白发，双目浑浊。他手中的烈酒不时举起，放下。
“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再背着我说三道四，我反而会感到害怕。”依山尽轻笑一声。
“山叔，你为什么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从不搭理村里其他人？”望海潮想起白日祠堂里村民的话，一脸茫然。“还有，是不是因为我叫海潮，你才愿意搭理我。”
依山尽仰天叹气，道：“傻丫头，我要怎么做，还管得了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不会帮我过日子，何必徒增烦恼。”
望海潮苦笑道：“说到独来独往，我又何尝不是，我一定是受你影响。”
“你又跟村里吵起来了？”
“不是，是因为岳山又闹出两条人命。”
“岳山……”依山尽若有所思，抿了一口烈酒，轻咳两声，眼神中有些充血，胸口火辣辣的。在他的心中，也只有这酒，才能抚平寂寞。
“明明喝不了酒，自讨没趣，活受罪。”海潮嘀咕道。忽然，她眼神一亮，狡黠一笑，“不如让我尝一口吧。”
说完，她伸出手将要抢下酒壶。见状，依山尽右手轻拍，挡住跃跃欲试的望海潮，笑骂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想着喝大人的酒，让人见了，岂不笑话。”
“哼，什么大人不大人，我已经长大了。”海潮挺了挺略微凸起的胸脯，自豪道。
“女孩子不行。”
依山尽补充道。
“狡辩。”
海潮嘟着小嘴，愤愤不平道。
一轮弯月，探出了头。柔和的月华洒下，水月相接，望尽天涯路。
“谁说女孩子不能喝酒。”
廊桥上。
平淡的笑声从后方传来，脚步声渐渐靠近，一袭青衫飞扬，惊起海浪。
依山尽跟望海潮同时一怔，回首看着这突然出现的青衫少年。他有望海潮一样清澈的眼神，稚嫩的脸庞让人心生好感。
依山尽浑身一震，目露惊异，道：“你是谁？你不是雨霖村的人。”
望海潮听到少年附和她刚才所言，本就心喜，再一见他年纪相仿，长相俊朗，一时之间好感倍生。
“木青言，无名小子。”
一路向东的木青言，按照忘尘语指示‘洛河入东海口，有一地，名幻冥渊。’奔走数日，终于来到了这片村落。
“木青言？”依山尽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木青言，不知道为何，他心中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冥冥中他们好像在宿命里有过一场交锋。
“我从山中来，带着玩笑来。”木青言笑着道，深吸一口外溢的酒香，“好酒，烈而不浓，香聚不散，沁人心脾，可算上等酒。”
望海潮露出皓齿，微笑道：“你也爱喝酒？我看你的年纪比我还要小。”
“当然，嗜酒如命。没想到姑娘也是女中豪杰，不受世俗礼仪限制。”木青言欣赏地看着望海潮。
白天在祠堂的一幕，木青言也是躲在其中，目睹一切。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姑娘与众不同，独立自主，个性分明，很对他的性子。
“听到没，山叔，木小哥都说喝酒这件事，无关男女。”
“这？”依山尽拗不过海潮，不情愿地把酒壶递给了她。“那就让你试试，我知道不给你喝，你是不会死心的。”
他本就是不顾世俗限制之人，条条框框，仁义道德，不过是显露给外人看得把戏。
“啊……辣……酸爽……刺激……”
不喝不要紧。
这一试试，望海潮根本收不住，嘴巴一张，一合，几次来回就把剩下的酒给喝完。
依山尽一脸呆滞。
“我果然没看错，姑娘的酒量，堪比东海的方向。”木青言大笑一声，指着眼前的东海，夸赞不已，“还有没好酒，我与你一醉方休！”
依山尽白眼一翻，没好气道：“你当我这里是什么，酒肆吗？再说，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东有幻雨，十年一现。怒雷击石，花落天堑。凌霄树下，铮铮誓言，生死相依。”木青言淡淡道，“这几句是何意？”
依山尽大惊失色。
这个叫做木青言的少年，竟神不知鬼不觉在他门前晃悠了不少时日。
这几句，是他亲手写下的红布上，悬挂在凌霄树下。
望海潮舔了舔嘴角，面不改色道：“咦，这些话不正是山叔写的，想不到你分外有心，记了下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依山尽声音冷漠道。
“东有幻雨，指的便是这里十年一遇的异象吧？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木青言正视着依山尽，毫无畏惧。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来你已深入调查过。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对十年一遇的幻雨感兴趣。”
望海潮看着突然变得针锋相对起来的二人，惊道：“山叔，木小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不就是几句平安语吗？”
依山尽看了望海潮一眼，摇了摇头，暗叹一声：这个丫头。
“没错，姑娘不必紧张，本就是几句平安语，我也就顺口一问。”木青言微微一笑，然后他从青色衣袖中，取出一壶仅存的青阳城酒肆买下的桑花落，高举过头，对着依山尽二人晃了晃。
“今夜，全场由木公子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