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何文浩传——十九岁那年
凛冬已至。
大地被寒冷的空气包裹,雪白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银白色。枯树上挂满了冰晶,像是点缀着珍珠的银色织锦。建筑物在雪的装点下显得更加庄重和神秘,宁静而又深沉。每一寸土地都铺满了厚厚的雪,像是铺上了一层软绵绵的白色绒毯。北风萧萧,吹在脸上如刀割般寒冷,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了白雾。
何文浩踏着厚厚的白雪,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街道两旁的房屋被雪覆盖,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纯净的白色包裹。回到他的铺子,他向文哲说:“刚刚接到一个订单,买主要一把材质为精铁,并镶有光灵石纹的剑。”
文哲点点头,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好的,我马上开始制作。对了,我们的存款有多少了?”
何文浩回答:“有五十多子。上次那把良铜剑,本来可以赚十几子的,但都被石老皮夺走了”他一边抱怨,一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里面仅有的两三个子,轻轻地放进箱子。放完之后,他迅速把手收回口袋。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对文哲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给你买个礼物。”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诚意和期待,仿佛想用这份礼物来弥补上次的损失。
文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何文浩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他知道,对于何文浩来说,这份心意比任何礼物都更加珍贵。
“那不用,我们要存钱买自己的武器的,如今是迫不得已才投靠了这石老板,可别让他有机可乘。你刚刚回来,去火炉旁边坐坐吧,我去办点事情——”
两人说话喷着白气。
文哲走出去,来到了另一家铁匠铺,要了几块铁,回来递给何文浩:“我们这儿没了,厚着脸要一点吧!”
“还是多少给几子儿钱吧,人家也是做生意的,都不好过呀!”
将剑打造好之后,何文浩将他装进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文浩兄,这剑是给谁的呀?”文哲闲来无事问道。
“地主王二的。”
“那你可要小心了,千万不敢得罪他,他是这儿有名的大户,连官服都不敢惹呢!”文哲语重心长地说。
何文浩牢记文哲的提醒,知道王二的名字,以及他的显赫地位和影响力。这是他所在的边城街中最富有的人,甚至在方圆几百里内都享有“盛名”。他的财富据说多得令人咋舌,房屋、土地、金银财宝,还有那些奢靡的装饰品和珍稀的古董。甚至连官府都对他的权势有所顾忌。
文浩一路小跑来到地主王二家。那是一座宏伟的宅邸,石狮守门,飞檐走兽,宛如一座小型宫殿。仆从们穿着整洁的制服,忙碌地进出,仿佛这座宅子的活力都来自于他们。何文浩向屋外的仆从禀报了身份和来意,然后被领到了屋子门口。
他走到门口,郑重其事地敲了三下。然而,门内并没有任何反应。刚推开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何文浩皱起了眉头。原来是一个铜子从屋内飞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头。他忍住疼痛,抬头看到王二正瞪着他,满脸怒容。
何文浩心中苦笑,看来这次会面并不如预期的顺利。他立刻低头行礼,试图缓解这个突如其来的紧张局面。“尊敬的王老爷,我是铁匠何文浩,来送剑的。”他尽可能地保持敬畏,同时传达出自己的来意。
然而,王二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犹如冰冷的刀刃,死死地盯着何文浩。铜子还在地上滚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周围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王二看着何文浩慢吞吞的行动,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耐烦,他嘴里嘟囔着:“干什么啊,腿断了吗?”他的语调升高,显然已经忍到了极限。站在一旁的一个护卫听到王二的抱怨,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果断地一把夺走了何文浩手中的木盒子,然后毕恭毕敬地递给了王二。
王二接过木盒子,神色急切地打开,然而,他看到的内容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愤怒。他猛地地将盒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这让何文浩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王二上前,怒目圆睁,破口大骂:“你耳朵长哪了?”
何文浩有些慌乱,他解释道:“我有严格按照您的要求做啊——”然而,王二没有给他完整的解释机会,他直接扇了何文浩一巴掌,愤怒地吼道:“有个屁!我说要镶钻石!”
何文浩看着王二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苦涩和无奈。他记得很清楚,之前的仆从确实说的是光灵石,他按照这个要求用心准备,却因为一个小小的误解就被如此粗暴地对待。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还是王二过于苛刻,只能默默地捡起摔碎的木盒子,心中满是疑惑和无奈。
“来人,把他带出来——”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从王二的后院带上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头发凌乱,何文浩仔细辨别才发现正是那个仆从。
“这个人耳朵烂了我已经’奖励’了他,难道你没长脑袋吗?光灵石有个鬼用,闪瞎你眼睛,钻石多好看啊,我要给我儿子买佩剑,你就不能好好考虑考虑吗?”
“可是我怎么会知道——”
啪!
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何文浩脸上,再加上寒风的刮骨,更加火辣辣的疼。
“你这低贱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质疑我?!”何文浩面前的王二怒吼道。王二身形魁梧,神态高傲,身穿华丽的丝绸长袍,明显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爷。而何文浩,只是个小工人,朴素的衣裳上沾满了汗水和尘土,他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惊恐。
王二用手指着何文浩,眼神中满是不屑和怒火,仿佛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那根手指上。何文浩想,也许是因为今天王二遇到了什么令他生气的事情,也许是他忽然改变主意,但这些理由在他心里都是那么的模糊。他只知道,他的工作是打造武器,他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却忽然被这个大爷无端指责。
“你们老板是我的朋友,你们这家店有我能看上是你们的荣幸。”王二继续说道,语气中的轻蔑和不屑仿佛化为了实质,打在何文浩的心上。何文浩低着头,不敢回应,他心里清楚,王二的话语权是他无法挑战的。
“看看你们做的这把剑,这么迟才做好,还做的跟垃圾一样,狗都不要!”王二将手中的剑挥舞了一下,剑刃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然后随手丢在地上。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讥讽和鄙视,仿佛何文浩他们的努力在他的眼中一文不值。
“来人!”王二高声喊道,他的声音在店铺里回荡,“给我抽他!”他的命令仿佛晴天霹雳,让何文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何文浩无助地看着自己被几只大手按在地上,鞭子无情地抽打在他的身上,每一鞭都像火烧一般疼痛。
他身上多处流血,那殷红的血在鞭子的抽打下溅落在地上,像一朵朵盛开的梅花。汗水、眼泪、血水、雪水混杂在一起,流过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他的身体在鞭打下颤抖。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身体也仿佛失去了知觉。
王二冷笑着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满是残忍的痕迹,说话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寒风,刺骨寒冷。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猫戏老鼠的玩味,看着何文浩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想不到你的体质还可以嘛,竟然扛住了五十鞭子,”他嘲笑道,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施虐,“看在石老皮的面子上,今天饶你一命,还不快滚!”
何文浩心里一片混乱,他不清楚自己是怎样走出那个黑暗的房间的。他的衣裳破烂,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鞭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渗出血迹。他的身体疲惫不堪,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只能依靠着本能一步步向前走。
外面,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仿佛整个世界都被一层厚厚的雪绒布包裹着。寒风中,何文浩感觉到雪花飘落在身上,落在那些伤口上,带来一种隐隐的刺痛。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只知道他需要离开这里,需要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疼痛的身体得到一丝的休息。
他踏着厚厚的积雪,在寂静的街道上艰难前行。每一个步伐都像是在挑战身体的极限,每一步都带来深深的痛感。
一切都结束了,已经结束了——这句话在何文浩的心里不断地回荡,如同无尽的魔咒,让他心力交瘁。他痛苦地挪动着脚步,每一个步伐都如同穿越无垠的沙漠,沉重而艰难。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步都是无尽的挣扎。半个钟头的时间,对他来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何文浩终于踉踉跄跄地回到了他的匠铺旁。这个熟悉的地方,以往充满了铁锤的敲击声、火焰的燃烧、铁砧的撞击,如今却只充满了寂静和孤独。
他想象着家里的火炉,那跳动的火焰,是家的温暖,是文哲等待他的地方。想象着正在焦急等待自己的文哲,那双明亮的眼睛,那带着担忧和思念的神情。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尽管他已经精疲力尽,身体和灵魂都渴望着休息,但心中的暖流却成为了他走进去的动力。他知道,他必须坚强,为了文哲,为了他们的未来,他必须战胜这一切的痛苦和困扰。他希望,这一切的结束,能带来新的开始。支撑着他走进去的动力。
他缓缓推开门,说道:“文哲,我——”
当眼前的景象展现在他面前时,他瞬间愣住了。
那是地主王二的儿子王公子,带着几个护卫,正在仓库中肆意翻动着矿石。仓库的地面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各种物品,原来整洁的地方变得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更令他惊愕的是,他看到了文哲,被无情地绑在仓库的一堵墙上,血肉模糊,几乎无法辨认出他的模样。
“哎呦呦,这谁呀,这不是我们买菜小乞丐吗?怎么,你家那糟老头死了,改当铁匠了,啊?”王公子嘲笑着何文浩,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恶意和讥讽。
“哈哈,看这人穷酸样!”那几个护卫随着王公子的嘲笑,也加入了进来,他们尽情地讥讽着何文浩,让他感到无助和恐慌。
“你,你们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面对如此恶劣的境况,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无助。面对地主王二儿子的残忍行为,以及护卫们的嘲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助地看着这一切发生,而无法阻止。
“做什么?”王公子冷笑道,“我选你们这儿定制佩剑,你们倒好,给我搞了个什么垃圾光灵石,谁会用那种东西?我爹和你们石老板是朋友,我可不是!今天本大爷心情好,本想说交出你们所有的钻石外加一百子饶你们一命,结果这傻小子不干,这么点钱,这么点东西,买条命还不干,真的是有够傻的。”
王公子的简短话语却道出了何文浩他们所有的财富状况。他对此毫不知情,不知道钻石是多么难以寻找。他们连续下矿多次,每一次都希望有所收获,可是仅仅找到了几小颗半化的钻石,而纯钻石只有一颗。至于一百子钱,更是完全没有。
“我向他逼问你的下落,他还拒不回答,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他一脚将何文浩踢倒在地。
“我今天有些累了,懒得弄你了——来人,将他们送到官府,报我爹名字,给点钱,让这俩傻小子尝尝车裂之刑!”
何文浩,这位平日里坚强不屈熬过那么多困难的男人,此刻已然顾不及自身伤口的疼痛,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担忧与哀求。他缓缓爬到王公子的跟前,一次又一次地磕头,每一次磕头都仿佛在向他诉说着自己的绝望与恳求。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充满了决然,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充满了坚定。
“你把我怎么样都可以,铁匠铺里的东西也随你拿,请求您饶了文哲一命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谦卑与屈服,那是他对于生命的无奈,对于王公子的敬畏。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在王公子的手中,就像是一只细弱的蜘蛛,随时可能被一阵微风吹破。然而,他所关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兄弟文哲。
“嗯,好吧!”王公子听了何文浩的恳求,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冷光。然后,他走到文哲的跟前,将手移到了打结的绳子上,似乎准备解开它。然而,突然间,他捡起了剑,用力地向文哲一捅。
那一刻,何文浩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着文哲用尽最后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好好……活下去……好好……活……”那声音虽微弱,却深深地烙印在何文浩的心中。他看着文哲的生命慢慢消逝,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翻涌。
那一刻,何文浩深深地明白,生命是何等的脆弱,兄弟情谊是何等的珍贵。他眼中含着泪,却并未哭出声。
“不!”
即将用刑之时,法庭里来了个文质彬彬的人,他拿出一袋钱对法官说了什么,之后,何文浩没有用刑,而是进了监狱。
那人救了他一命。
何文浩不清楚,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权利知道,只能任人支配,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