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被父母控制的一生
魏教授独占一间办公室, 地方挺大。里头靠窗户是一大张办公桌和一整面墙的书柜，靠门这半边放了沙发茶几，一边是小圆桌配了四张简易的椅子。
屋里随处可见摊开的书本, 虽然不太整洁，不过挺有特色的。
他的研究方向是年画，门背后就挂着两张传统风格的门神, 用玻璃框装裱, 就是传统挂法不太一样, 挂在了门里头。
顾棠觉得要么是学校要求办公室——至少走廊里不能太有风格, 要么就是这两幅门神本身价格高昂, 魏教授也怕损坏。
两人坐在了靠门的小圆桌上, 魏教授还没从居然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学生逃课, 这些人别想考我的研究生的心情中缓解过来, 所以虽然态度还好，但是说话挺直接的。
“你——有没有兴趣来读个研究生？”
顾棠的年纪虽然不大, 但是跟18、9的大学新生相比，还是能看出差距的。
顾棠道：“我本科读的生物技术, 这也行吗？”
魏教授哽了一下, 这个好像真的不行。
“其实……”顾棠稍微顿了顿, “我能再学个美术专业吗？我想还是要打好基础的。我能再读一个本科吗？”
魏教授仔细想了想, 他的课基本上七八成都是对面研究生的, 对本科教育不太了解, 不过根据他听来的各种消息, 这个肯定是可以的。
魏教授点头，肯定地说，“可以。”他还给顾棠举了个例子，“你应该也知道, 经常有学生大学上到一半，觉得不太满意，然后重新高考的。”
两人聊了两句，魏教授扫了一眼顾棠的剪纸作品，这东西就在他的教案里夹着，只露了一个角出来。
这是个人才啊。
剪纸跟年画差不多，都属于小众方向，没有专门的专业，但是正因为小众，所以专业人士就更难找了。
好容易遇见这么个人，不管是出于对后辈的提携，还是为了他们学院还有大学，这人是肯定要留下来的。
魏教授兴致勃勃从教务处下载了去年的招生简章，道：“咱们先来看看，你想学什么专业？想上康美，需要先参加各省的美术联考，之后要通过康美的校考，时间还是挺紧张的。”
“你的剪纸水平很不错，还有你的年画也很有风格，虽然学校没有专门的年画跟剪纸专业，不过这两个可以归到中国画专业里，你这个水平，再努把力，尤其是剪纸作品，如果再用点心，应该能支持到你研究生毕业。”
“你知道的，美术专业还是要用作品说话的。”
顾棠摇了摇头。
原主没上过美术学院，虽然她一直都在想往，虽然她一直都在期盼，虽然她后来赚得钱不少，但是她从来没有来过美术学院，没有蹭过课，甚至连一个美术兴趣班都没有上过。
不管是原主喜欢的绘画，或者制作手办，做娃衣等等，都被原主深深的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我什么都想学……”顾棠的声音飘忽，是重视到了极点的小心翼翼。
“我想学绘画，中国画、西洋画，还有水粉水彩油画，我还想学用数位板画画，对了，我对服装设计也挺感兴趣的。”
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顾棠只表达了一个意思，热爱。
魏教授笑了，“你这——”性格就还挺艺术的。不过好就好在她还是想来的。
魏教授按照顾棠说的粗粗一看，“你这横跨三个学院七八个专业啊。”
顾棠期盼地看着他，“那我该考哪个专业？我想做个美术生。”
魏教授想了想，道：“咱们先说简单的，服装设计有单独的专业，数位板绘画这个算是动画系的，里头四五个专业，至于画画——”
他稍微一顿，“一般来说，绘画方向几个种类都是分开的，不过也有个综合性的专业，叫做综合艺术。”
魏教授有点迟疑，点开了综合艺术的课程设置，里头不仅有综合绘画，连影视动画课程也有。
顾棠接了上去，她在康南已经蹭了不少课了，耳濡目染的，对这些专业也略知一二。
“综合艺术的学生一般分为两种，第一是有天分但是不知道那个方向是适合的人，第二就是哪个方向都不精通，奔着将来当美术老师去的？”
魏教授笑了一声，点点头道：“的确。”
顾棠忽然又来了一句，“我还想学做手办。”
魏教授扫了一眼招生简章，道：“这个涉及到泥塑、雕塑、倒模等等，有专门的雕塑专业。”
“要学的东西很多呀。”顾棠唏嘘一声，她也很直白的跟魏教授道：“我想不如综合艺术专业？然后再考个研究生？”
魏教授看她一眼，点头道：“你当年高考考了多少分？”
“600多。”顾棠道：“高考是肯定没问题的，我大学也是年年有奖学金的，就算现在裸考，艺术类的300多分肯定没问题。”
这话说得太自信了，魏教授下拉招生简章，道：“你要是想考综合艺术专业，我看看——”
“艺考考三门，素描、色彩跟命题人物场景，直白的说，素描考的是铅笔或者炭笔绘画，考场会给你们提供石膏头像或者人物头像。”
“色彩要求用水彩或者水粉，考的是景物写生，依旧是考场提供绘画对象。”
“最后人物场景组合考的是速写以及构图能力，用铅笔钢笔毛笔都可以。去年的题目是早晨七点半，基本都是这个风格。”
魏教授回忆了一下顾棠在课堂上给他看的各种人物头像，道：“这三门考试你都一定基础，问题不大，如果能提高一些就更好，尤其是要注重主次、空间结构、明暗冷暖跟构图。”
顾棠早就拿了笔记本出来，魏教授说什么她就记什么，还问了一句，“有没有什么画册之类的，我可以临摹一下？”
魏教授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套五本画册，从基本的素描到静物写生，再到最后的造型跟构图，可以说囊括了整个绘画艺术的方方面面。
顾棠把名字记了下来，打算去买一套。
魏教授一开始的确是有点激动的，不管是三分之一学生逃课，还是发现了一个天才，都值得让人激动，不过说了这么久，激动的心情暂缓，魏教授想到了一些现实问题。
比方学费。
艺术类院校的学费不便宜，基本都是五位数起，就像顾棠想读的综合艺术，学费15800，加上住宿费，动辄3位数的画册，还有各种美术用具的花费，四年读下来不会低于10万。
虽然有助学贷款还有各种奖学金助学金，但是贷款的上限是每人每年不超过12000，而且一般来说，学校也要讲究平衡，尽量要让跟多的学生享受到国家的优惠政策，不会让一个人申请所有的奖学金跟助学金。
魏教授是这么担心的，也是这么问出来的。
顾棠倒不是太在意，她有过大学时期勤工俭学的经验，而且随着她水平的提高，作品的价格也会相应上涨，她只要能在开学前攒够第一年的花费就可以了。
顾棠跟魏教授说了她的打算，魏教授心中的疑惑少了很多，随之而来的就是担心了。
因为她的计划里，所有的钱都要靠自己赚，完全没有父母的存在，考虑到她这个年纪，还有她本科读的生物技术，结论并不难得出。
魏教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能自己做主吗？”
顾棠明白他什么意思，点了点头道：“我可以。”
短短三个字显然不够，顾棠又补充道：“我父母不喜欢我学美术，觉得这是——这不是正经专业。”
顾棠有点故意，魏教授的脸果不其然黑了，他哼了一声。
“不过我已经成人了，我22岁，我喜欢画画，我想学美术。”顾棠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
等顾棠离开魏教授办公室的时候，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她还应魏教授的要求带上了那套原价四位数的合集五本画册，还有魏教授专门给她打印的康南近十年的校招试题和优秀作品选编。
回到房间，顾棠更新了计划。
今天虽然是意外，但是这个结果还是挺好的，她觉得原主会非常满意的。
就是时间稍微有点紧张。
高考报名11月开始，艺校联考1月开始，通过之后就可以参加3月份的康南校招，之后就是6月份的高考。
顾棠列了详细的计划，三月校招之前，每天除睡觉吃饭等等必要活动之外，二分之一的时间用来练习，四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复习文化课，四分之一的时间用来赚钱。
等到艺考过后，绘画跟学习的时间就可以互换了。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这个月顾棠也过得很充实，在魏教授的帮助下，她还去蹭了几节素描和水彩的专业课。
按照她的观察，她目前的水平处在大一新生的中等偏上。
不过才是三个多月的训练，而且真正系统性有针对性的训练才一个月。
可见原主的天分有多好。
到了十一月，顾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高考报名了。
她现在是社会考生，报名跟当初有点不一样，还需要高中毕业证，除此之外，还有户口本也是必须的。
顾棠先去了高中，很顺利。
教务处的老师正好是她们当年的体育老师，再加上顾棠600多分的成绩也算是高分了，老师对她还有点印象，很是爽快的给她出了证明。
“你比以前开朗了不少。”老师下意识就来了一句，“我以前基本没见你笑过。”
原主虽然是个闷葫芦，基本不太说话的，但是她学习好，自然就会受老师关注。
顾棠微微一顿，又笑了一声，道：“以后会笑得更多的。”
老师欣慰的点了点头。
顾棠拿了证明，又往派出所去申请开户籍证明。
“我想考大学，但是我爸妈不给我户口本，我能开个户籍证明吗？”
户籍室的女警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按照规定这个是需要先调解的。”
虽然顾棠觉得那对父母挺恶心人的，但是真要对上了她也不怕。
顾棠装出一脸又尴尬又为难的样子，小声来了一句，“能……直接给我开吗？”
女警放轻了声音，道：“你别担心，你可是在派出所的。”
顾棠小小的嗯了一声，给了女警她爸妈的电话。
接到消息，这一对父母也不上班了，先是回家拿了东西，接着牛月珍叫了她姐姐牛凤敏，顾庆华通知了他大哥顾启明，一共四人直奔派出所而来。
牛月珍跟顾庆华坐在出租车后头，后备箱里还有两个大箱子，里头放着的全都是顾棠从小到大的各种相关证件票据等等。
连小学交学杂费的收据都有，就是不包括民警专门吩咐他们带上的户口本。
两人一路都是得意洋洋的，脸上止不住的笑容。
牛月珍哼道：“她还不是得回来，没有户口本，她寸步难行！”
“这次说什么也得把她教育好了！”顾庆华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肚子的气，“大不了让她休学一年，她都不嫌丢人，我也不嫌！”
牛月珍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最近过得实在是不好。
从他们对原主的态度，其实就能看出来这两人的控制欲都很强。毕竟是个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是变态到他们这份上的真的很少见。
原先原主还在的时候，这两人的控制欲都发作在了原主身上，如今换了顾棠，二话不说直接走了，这两人不仅生气，而且这家里没人能叫他们管了。
所以这两三个月，他们也没少吵架。
在接到派出所的通知的时候，他们已经三天没说过话了，不过因为得到了顾棠的消息，让这一对夫妻又有了统一的目标，开始一直对外了。
出租车停了下来，两人一人拉着一个行李箱，昂首挺胸骄傲地走进了户籍室。
顾棠就在户籍室的椅子上坐着，从原主的记忆，还有顾棠来了之后跟他们的相处，不难推测出他们的行动。
所以的顾棠计划也很简单，先是装柔弱，然后情绪层层递进，最后来个大爆发。
牛月珍一进来就看了低头坐在椅子上的顾棠，此刻她憋屈了几个月的情绪终于有了发泄的渠道，张口就是：“你还知道回来！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孝顺我们的！”
顾庆华也是一样，“你究竟知不知道爸爸妈妈有多爱你！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这两人声音不小，虽然户籍室里还有人，但是因为憋了几个月，这两人都没忍住。
而且当着外人训斥顾棠，好像有种特别满足特别骄傲的感觉。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给他们两个打电话的女警眉头一皱，看见顾棠抬头想说话，可是嘴张开几次，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她从里头出来，呵斥道：“这是派出所，你们小声点！”
虽然没个好脸，可是话头接上了，牛月珍立即就来劲儿了。
“你不知道！”牛月珍没好气道：“我辛辛苦苦把她养这么大，劳心劳力给她选了生物技术这么好的专业，她呢？她考上研究生不去了！这不是故意气我们吗？”
牛月珍扫了女警一眼，道：“看你也年纪轻轻刚毕业，你会这么对你爸妈吗？”
“我——”顾棠抬头，眼圈都是红的，只发出一个音节。
“就是！”顾庆华拿出转身就拿出一本文件夹来，“你看看我们对她多好，她什么东西我们都留下来了，你们可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女警眉头皱了起来，想起顾棠刚才开户籍证明的理由，再一看她对上父母的表情。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她神态还是挺正常的，声音清亮有中气，现在明显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再一看这当爸的手里拿的都是什么？各种正常父母都不会留下来的东西。
女警顿时想起当年在学校上过的《变态心理学》来，她脸一冷，斜跨一步挡在了顾棠身前，直接就问：“户口本呢？”
顾棠躲在女警背后，老老实实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心里觉得这次“调解”开头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写的不太顺，写不出来然后又触发了强迫症，不过硬写两天还是写出来了，以后就不会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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