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碎裂
顾晓欢感受到了一股报复的快乐。尤其是看到张小琴眼中的不解和痛苦，这简直像是鼓励一般，吹进晓欢燃烧着的内心。
晓欢继续说“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知道的，我也没想让他爱上我。我觉得这样真轻松，和一个没有爱情的人结婚，我们其他方面都很匹配，我觉得可以结婚。一定要有爱情才能结婚吗？谁规定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犯贱？”张小琴眼神突然冷却下来，她内心的痛苦让她的话语变成更有力量的刀剑。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它太痛了，晓欢真的很想好好的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其实剥开这个话的包装，底层就是在问——你为什么不爱你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样的痛苦中？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主动选择这样的处境去自伤？
都是好问题。
可是，顾晓欢更能听到的是表层的厌恶和排斥，来自于母亲的深深厌恶，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厌恶感，在问她为什么这样的下贱，这样的不知廉耻……
晓欢笑了，说“因为我就是一个喜欢犯贱的人，犯贱让我快乐，你没发现吗？我对你们就非常的犯贱，想尽办法的讨好你们，你们也看不上我，用尽所有办法去让你们喜欢我，你们依然不喜欢，永远把我和颜齐对比，永远都觉得颜齐比我好……我不贱吗，就这样了，我还是一样对你们好？”
晓欢的眼睛都变得血红，如果眼泪此刻淌下来，恐怕是血泪。
“我的人生，从和你们认识开始，就没有得到过正常不费力的爱，我没有学会过怎样接受一个人正常的爱我。所以，这个时候，你来问我为什么犯贱？妈妈，你要不要问问你自己，你做了什么，让我这样犯贱？”
张小琴摇着头，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拒绝接受，张小琴说“你全都在怪我，就好像你人生的所有困难都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从我当妈那天开始，我就对不住所有人。跟你分享一件事，当妈的开始，就是此生最大的否定的开始。你想当妈是吧，那你会感觉到的，你记住你今天跟我说的话，有一天你的孩子都会还给你。一字不差。”
说完，张小琴准备离开，这时候，电梯叮的响了，电梯门打开，有人拉着行李走了过来。是戴着帽子口罩墨镜的景睿，他头低的很低，甚至没有做好准备看见屋子里的情景，更没有准备好遇到张小琴。
到了门口，才发现门是开着的。景睿没有多想，就拉着行李走了进来，他以为是晓欢替他开好的门。
可是一股巨大的力将他推了出来，推向他的前胸。
毫无准备之下，景睿整个人向后退了好几步，墨镜也掉在了地上。那个人明显是用尽全力冲过来推他。
是张小琴，此刻她像一只困兽，龇牙咧嘴，满腔的愤懑，全部都找到了出发口，也找到了始作俑者。
随手抓起鞋柜上的玻璃花瓶，张小琴毫不犹豫的就向着景睿砸了过去。干花掉落了一地，玻璃花瓶碎裂，随即，地上滴滴答答的鲜血开始流了出来，是景睿的胳膊，抵挡之后被玻璃划伤。
而张小琴还没有放弃，拿起碎裂的玻璃花瓶底座，还是要继续砸过去。这次被景睿抓住了手腕，景睿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看得出来对方的眼睛里全是恨意，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张小琴，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个女人都是顾晓欢的手下败将，每次吵架都吵不过顾晓欢，在家里的时候，张小琴总是温柔的，笑意融融，看着景睿就是满眼欣赏，怎么看怎么喜欢的那种……
甚至，他们还一起买东西，景睿还帮她挑这挑那。
从未有过一次吵架，当爆发矛盾时，对方竟然是要直接以死相逼。
张小琴的手腕几乎要被扭断，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一点点疼痛的样子，甚至毫无求饶的状态，她跪在地上，身体还是向前扑的姿态，双手被景睿悬空抓拧在那里，地上碎裂了那么多的玻璃……
“为什么这样对她？为什么？”接近怒吼的逼问景睿。
“你明明不爱她，却要跟她结婚，你知道她单纯善良，你就占这种便宜，利用她的单纯……你还贪婪的想要孩子……她也答应了，你竟然还在外面胡搞，那些照片都是真的，对不对？你怎么会这样恶心，你让我们以后怎么活？怎么活？”张小琴怒吼着，怒吼的尽头是崩溃大哭……
她想到的是丈夫顾尚荣还有小女儿顾颜齐，他们这种传统职业，医院里的同事来来回回就那些，这种事情，让他们如何抬得起头……
亲戚朋友之间，要如何相见，恐怕从此也要断绝往来了。
晓欢慢慢的走出来，她也已经是憔悴的像是一把枯木，风如果再大一点，恐怕要碎裂在风里。
她手里拿着纱布和胶带，走过去，给景睿的手简单的包扎好。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这样包扎，但是眼泪大颗大颗跌落在他的手腕上。
景睿扶住晃晃悠悠的晓欢，她的眼泪，让他难过不已，他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这时晓欢才抬起头来，两人目光相对。
景睿眼中全是疲惫和伤痛，就像从战场中逃命而来，而晓欢何尝不是，景睿努力轻松的挤出一个笑容，想告诉晓欢，没事。
可是这个笑容让晓欢更难受了。
她知道，景睿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被推在了阳光之下审问，所有人质问他为什么是怪物，为什么流落人间，为什么蛊惑人类，为什么如此邪恶……
而她，曾是他的保护伞，此刻，和他一起沉沦。
什么都不用说，景睿也看得出晓欢经历了什么，他紧紧扶住晓欢的肩膀，将她带进了家里，关上了门。
徒留张小琴在过道里，面对一地的残骸……
无法明白，无法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女儿顾晓欢一点儿都不恨景睿，却恨的是父母？为什么景睿如此伤害她，她也能原谅。而父母的无心之错，她却恨到这种程度？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