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堕落
那条鱼如何杀成了难题。
以前买了鱼，都是在鱼贩子那里杀好，清理好再拿回家来。可是自从沈念之的爸爸喜欢上钓鱼，随着钓鱼技法的上升，鱼的个头也越变越大。
送邻居、送朋友、送亲戚，挨家挨户都送了过来，还是吃不完。
今天这条四五斤的鱼，看上去和普通男性的胳膊差不多长度，活得健壮如牛，在水池里拍起水花，啪啪作响。
沈平和陆铭抓耳挠腮，在厨房里开始研究要怎么杀这条鱼。
李文清这时候把念之拉到了客厅坐下来，随安知道她们要说话，就拿出手机，去了阳台上玩。
李文清看了一眼随安的背影，轻轻叹口气，用一种确保不被第三个人听见的声音询问“新学校怎么样啊？”
原来不是问离婚的事，念之轻松不少。于是将随安的状态给予汇报，总是比之前好。换了个新学校后，这孩子竟然成绩还能跟上，也是让人吃惊，明明在家待了半学期。
李文清自己是当特级老师的，一辈子教学生，家中却出了一个初中休学的外孙女，可以说是家门不幸，奇耻大辱。陆随安的休学、成绩不及格、甚至课堂上和老师差点打架……桩桩件件都直戳李文清的命门。
可是，陆随安却相当的洒脱，每次说起自己的这些履历，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笑说“多亏了我，姥姥再也不用担心她的低血压了。”
关于陆随安的“堕落”，李文清有着自己的判断。就是从李文清开始照顾自己的母亲后，陆随安才慢慢变差的，都怪她没有给孩子用上心，没有去管孩子。
在李文清的脑海里，习惯差自律性差的“普通孩子”那就是要全靠着妈妈跟踪式学习的，才能拼出一点点可能性。
什么给予自由，放松式学习，什么鼓励式教育，李文清从来不相信。
她的数十年执教生涯告诉她的实践结果——大部分人都是懒惰的，全靠她的严厉和全方位的催逼，才能把平均分和其他班拉开。
当然，跟别人做什么经验分享时，她永远说的都是那一套——因材施教，有教无类，点燃学生的积极性……
但是，她心里从没有信过，她的行为更没有。
李文清抓住念之的手背，说“才多大，你就让她去学校寄宿，还是国际学校……我真的不放心，那种学校里，都是学习不好的孩子，家庭条件好点，互相攀比……”
念之轻轻叹气，说“她在家里也不一定多好，这不是在家里待着都休学了吗？”
“那是你纵容的！”李文清声音忍不住高了起来，当老师的人就是这样，嗓门大控制不住。
念之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若是往日她也不说话了，但突然想到咨询师说她的话，她好像总是渴望他人的理解，等待他人的允许……
那么，为什么不能支持自己一把呢，为自己说说话？
念之抬起眼睛，看着妈妈，说“我小时候也没有管过我的学习，我不是也一样很好吗？”
在念之的整个学习生涯里，妈妈李文清所有的时间和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扑在她教的学生那里，对于念之，真的是完全没有时间，也没有力气了。
但念之非常的争气，学习成绩永远名列前茅。使得李文清走在学校里，在同事们面前也都骄傲的不行。
她的教学能力、她的基因，她的水平，被全方面的证明着，足够优秀。
如果有学生学习不够好，那绝对不是李老师的问题，要找自身的原因。
阳台上传来手机的声音，是游戏里的音乐，随安玩得正高兴，还乐出了声。听到这个声音，李文清眉头彻底皱了起来，甚至闭上眼睛了一会儿。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李文清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说“我拉下老脸去找学校！还是要回去公立学校读书！孩子的前途不能这样开玩笑！附中是多难进的学校，她那个班级的班主任小高老师，也是出了名的数学学科带头人，那是我的徒弟，全方位都能用上心。我现在也不用照顾人了，我天天去你家盯她学习！”
她一边说着，一边气息都变得不足了，念之赶紧倒了杯水，拿了旁边的心脏病的药给妈妈。
念之慢慢的说“妈，你的身体扛得住吗？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我们再说随安的事情，好不好？”
李文清着急的恨不得此刻就把阳台上的陆随安抓进来，赶紧拿几道题让她练习。只恨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厨房传来了重击声，咚，咚，咚，然后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再然后就是忙乱的打翻东西的声音……
最后是两个男人喊了一声“哎！”
念之赶紧起身，走去厨房看情况。
厨房的门是虚掩的，那条鱼恰好翻跳到了地上，身上还带着血，汩汩往外流，头只剁了半个下来，耷拉在那里。
而厨房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血迹，惨到如同命案现场。
血腥气和鱼腥味扑面而来，念之顿时胃里搅在一起，冲到厕所里就吐了。
晚餐时候，一桌的菜，念之一口没有动，只吃面前的米饭。
随安看了一眼妈妈，转头就对李文清说“姥姥，我妈不喜欢吃海鲜河鲜，说了多少次了，你一点儿不管啊。”
李文清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这是给女婿做的饭。在她的观念里，她伺候好了女婿，巴结好了女婿，女儿在家的日子才会过得好。
但她又受过高等教育，这让她无法把这样的世俗生活经验宣之于众，只能看着随安生气，随安就喜欢看姥姥这样气的说不出话，幸灾乐祸的继续吃自己的饭。
陆铭看到这一切，说“也不是完全不喜欢，随安这几天一直胃口不太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沈平摇摇头，说“没口福，这孩子真的没口福，从小就不太爱吃肉，啥有营养不喜欢吃啥，你看瘦的啊。”
“胃口不好？”李文清突然抓到了这个细节，又说“刚才还吐了？”逻辑要建立起来了。
李文清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说“怕不是怀孕了？”
陆铭也愣了一下，转头看看念之。
他这一眼里，竟然有怀疑和吃惊，念之看到了陆铭的眼神，不由地想恶作剧，陆铭以为她出轨怀孕了是吗？全家人都希望她怀孕是吗？
念之笑了，眼睛里是无尽的冷意，说“也许有可能……”
陆铭笑不出来，放下了筷子看着念之。
李文清高兴极了，说“真的怀了吗？二胎要有了？我现在有时间了，到时候我给你带孩子去！”
突然陆随安发出爆笑，笑的收不住。
全家人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少女笑得喘不过气，笑得太诡异，大家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随安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说“姥姥，你才刚伺候完人几天啊？刚送走太姥姥，你咋又想伺候人了？上瘾了吗？”
就连陆铭都听不下去了，拍了陆随安的脑袋一下，示意她别说话了。
陆随安还是继续带着笑意吃饭，嘟囔着说，“我妈怎么可能怀孕？我妈都不跟我爸睡一个房间多久了……大家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