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找到村子
说实话，周远山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
灾年百姓饿死无数，吃人肉，而且是死人肉，好像比起饿死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顶多被人站在道德至高点谴责几句。
但是这件事难解决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吃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是别人的孩子。
那家人蹲在地上抱着头挨打，实在受不住求饶道，“不要打了！大不了你们去把我家孩子也从坟里扒出来吃掉算了！”
身上拳头渐轻，那夫妻俩倒真把这话听到了心里。
既然这家人吃了他们的孩子，他们自然也得吃了他家的孩子才叫公平！
“我不会阻止你们吃死人肉，但是从今天开始，谁再吃死人肉，便不能再跟着我们一起！”周远山只能暂时做出这样的决定，同时安抚大家，“我已经勘察过，再坚持四十多公里，就有一处村子。到了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四十公里对于体力充沛的人来说，只用一天的功夫就足够了。
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又饿又渴，好像随时都会倒地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遥不可及。
这两天里，姜葵的这辆三轮车可成了香饽饽，不时便会有人来跟她商量，能否用钱或者什么金银器具跟她换。
虽然三轮车上的老太婆一副随时都要咽气的样子，但大家都羡慕她。
可以躺在那里让人推！
“咱们都是这种情形了，到了前面的村子又有什么用呢！”
大家忧心忡忡， “是啊！还不如当初听我的，咱们就在那山脚下安家，就算没有水至少也不会这么饿啊！可惜当时你们没人愿意听我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咱们已经走了二百多公里了吧？没等咱们拐回去就先累死在路上了！”
……
就在众人围着那家吃死小孩肉的人家发表己见的时候，柳莎碧缓缓退出了人群，向远些的枯草沟走去。
柳老太太在这里方便。
“奶奶，还没好吗？”
柳莎碧关心问道。
“不行，太长时间没有喝水了，干巴的根本拉不出来，腿都蹲麻了，莎碧，过来把奶奶扶起来！”
“再蹲会吧！陪陪我。”柳莎碧蹲在她身后，眼睛不眨地盯着柳老太太的后脑勺，那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
“奶奶，你想爷爷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空灵。
柳老太太怎么会不想呢！跟一个人过了一辈子，虽然早就忘了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但相伴了几十年，吃饭穿衣喝水身边都有那么一个人，现在忽然就没了。
好像自己也少了一半一样。
但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是说不出来想这个肉麻的字眼的。
更何况，想也没有用。
人死不能复生。
“昨晚我做梦梦到爷爷了，”柳莎碧忽然又说，“他说他一个人好冷好孤独……”
柳老太太苍老的眸中缓缓蓄满了泪，“你爷爷怕冷…，莎碧啊，下次你要是再梦到你爷爷，别害怕，告诉他，等我看着儿子恢复正常，就去陪他……”
她要是走了，还不知道陈红会不会管她那傻儿子呢！
要说从前她那傻儿字最疼的就是这个养女，可是现在不止一次被她看到，莎碧在嫌弃这个傻爹！
让她怎么走的放心？
“不用等几年了，”柳莎碧缓缓站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石头，“你现在就去陪她吧！”
……
“小妹你去哪里了？”柳朝没有看到她，找了好一会。
柳莎碧一脸笑意扑到他怀里，“大哥是不是想碧碧了？我肚子疼，去那边方便去了！”
“咱们就要出发了！”柳朝好像嗅到了一丝浅淡的血腥味，不过也不奇怪，那家人烤死小孩吃的时候，难免会见些血。
一直走出二十里路，陈红才发现自己的婆婆失踪了。
她悄悄把五个孩子都叫到身边问了一遍，结果自然是全都不知道他们奶奶的踪迹。
大家走出这些路全凭着周营长和县长带头，并且不时给大家画饼充饥，如此艰难，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陪他们家回去找人。
这年头活着也是受罪，如果再找不到水源，弄不好大家都得死，早死晚死都要死，也便没有声张。
这次在到达周营长说的那个村子前，县长没有让大家休息，这种时候一旦休息，就再也走不下去了。
一直到半夜，他们仍然在赶路。
“我来推会儿，”周远山接过了姜葵手里的三轮车把手，“你上去休息一会儿。”
姜葵确实累了，尤其是两条胳膊。
在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中，她爬到三轮车上跟阿婆躺在一起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躺着真舒服啊！
“再有二里路，咱们就能赶到那个村子了！”周远山安定舒缓的声音给大家带来了一些希望，“大家继续前进！”
柳莎碧实在是走不动了，她刚刚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两只脚，已经起满了水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痛。
她真的好想像姜葵一样也能够躺到三轮车上，但是她知道是不可能的。
那个周远山简直是油盐不进，昨天夜里她趁着周远山方便的时候想跟他套个近乎，甚至委婉的表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这种可以让两个哥哥疯狂的条件周远山却不动如山，甚至提醒她女孩子要自尊自爱。
真是太可笑了！
她都已经沦落到逃荒了，还谈什么自爱？
只要有男人可以给她吃的，喝的，能让她少走一点路，那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本以为这个男人是个木头，不懂女人的好处，没想到他还知道帮姜葵推三轮车！
她委婉地暗示自己的几个哥哥她实在走不动了，可惜没有一个主动说背她的。
还平白挨了陈红的一个白眼。
“你要是实在走不动，往地上一躺就行了！”陈红指着后面那吃小孩的一家人，“不知道他们现在饿不饿？”
柳莎碧当然不想自己被吃，当然是继续拖着快废了的两只脚往前走！
终于！在凌晨时分，他们赶到了这个小村庄！
所有人都神情亢奋起来。
他们艰难的挪到了村口第一户人家门前，县长上前推门，门没开好像从里面锁着。
现在已经不是讲礼貌的时候了，他们只想赶紧找到人，讨点东西讨点水喝。
咚咚咚！
一连敲了好几声没有动静。
所有人分散开来敲门去了。
姜葵也下了三轮车，跟着王寡妇一起敲门，他们最后的一点米酒也已经喝光了。
终于，有一户人家亮起了煤油灯。
所有人精神一震，这说明村子里有人！
有人住就说明有水喝！
“大家都退后，不要吓着人家！更不能冲进去！”县长站在最前面维持着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