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庸人自扰
时值秋末，夜晚的风竟也像寒冬的风一般凉，离开望月楼后，他一人走到街道上。
此刻，已是亥时，街道没有有了之前的热闹，那人摇摇晃晃的身影一路奔向煜王府。
回到府中后，他望向院子里的屋子，灯已经尽数熄灭。
左玄弈站定在外院子不远处，犹豫了许久，月光倾洒在男人的身上，把那份独有的清冷与孤独感照的无处遁形。
他背着手，目光一直望着那熄了灯的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迈着步子，靠近了几步，却又在走到门口抬起手的瞬间犹豫了。
他缩回了手，站了片刻，终是没有再推门进去。
一人转而又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而此刻，屋内的宋阮颜睡得还算可以，也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推开书房的门后，他点上了灯，满身疲惫的坐在案桌前。
那双猩红的凤眼注视着桌上的那盏灯，那盏她亲手做的，写有他们俩名字的灯。
他抬手将它拿起，又凑到眼前端详了许久，目光渐渐深情起来。
这寂静的夜，他提笔又放笔，只有一声接连一声纸被揉成一团的声音。
不多时，原本空荡整洁的屋内，地上丢了零零散散的纸团，上面或多或少都有被墨沾染的痕迹。
桌前的人面色难看，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一般，那双猩红的眼中布满了细细的血丝，提笔的那一瞬手中的笔直接断成了两节。
夜色就这般一点一点沉下去，偌大的楚府只剩书房中还有微光在闪烁，凄冷的风不放过任何一个能钻的空子，跑进屋里肆虐起来。
第二日
宋阮颜伸了个懒腰，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侧，他果然不在，她都不知道他昨晚到底回没回来。
不过这不重要，除了有些冷外，睡的倒是还算可以。
她揉了揉眼，缓缓爬下了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早早的便总觉得有些口渴。
她拖着脚，往桌旁走去，老远的就看到桌上放了一个信封。
又走近了几步，上面的三个大字让她顿下了步子，心中像是失去了什么，咯噔了一下。
她愣了神，可她依旧不信……他真的决定……
她缓缓伸手将它拿了起来，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将它拆开来。
是不是真的，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可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还是拆的极慢，她还是怕的，怕结果和她想得一样。
她甚至都想过不要看了，可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果然，一切都是她预料之内的，里面的内容极其简单，短短几句话，可每一句却都又像给她判了刑一般。
她看完了，看了不止一遍，她像是还不想相信一般，反复确认着，直到在收尾处看到他的大名。
彼时，那颗祈盼的心凉得彻底……
她怔怔的坐下身来，手中依旧捏着那张如同千万斤重的纸。
水就在她面前，可是此刻她再也没有心思喝了。
她的思绪被那串窗前的风铃唤去，之前的一幕又一幕仿若只在昨天。
虽然他有的时候真的待她不怎么样，可是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自打她来到煜王府的第一天，这的所有人，甚至环境，就无形当中的在逼她，逼她面对，逼她成长。
也确实，她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可却也莫名形成了一种依赖，无论遇到何事，她想到的第一个人总会是他。
出神间，秋霜推开门来。
宋阮颜察觉动静，将手中的东西迅速揉成一团攥在手中。
“小姐！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小丫头端着一盆水进去，走两步打个哈欠，朦胧的眼似乎没有睡好。
屋里的人没有回应她，依旧呆呆望着窗的方向，秋霜觉得有些奇怪，放下手中的水，便走到她面前。
恰巧左玄弈也到了门口……
男人声音低沉，冷得像是又回到了他第一次同她说话的时候
“看来王妃已经看到了，那应该就无需本王多说了！”
秋霜疑惑的望着缓缓走进门来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又轻声低下头去问宋阮颜
“小姐，看到什么？你怎么了？”
秋霜有些担忧，毕竟宋渊的事才刚出……
“没事，你先出去吧！”
宋阮颜叹了口气，扯了抹无力的笑，她不想让秋霜知道，她的性子急躁，若是现在告诉她，她定是能在这跟左玄弈骂起来，到时候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秋霜点了点头，目光一直紧盯着左玄弈，乖乖的出了门去。
哪曾想门外还有个凌风，她人刚出去，就被凌风拽到别处去了。
见门外的人已经走远，宋阮颜才缓缓起身来。
此刻，她那双鹿儿的眼中是她尽力克制着的泪水，她望向男人。
可他却并不理会，只一日不见，宋阮颜只觉得他像是那变回了那个冷漠无情的大魔王。
变回？是变回么，还是说从来就没有变过……
“王爷还是做出决定了！”
她说的很轻，目光也不再看他，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纸，不知道此刻还能做些什么。
她本以为这样就已经够了，可令她更绝望的话他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王妃以为本王会怎样做？这难道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难不成王妃还以为本王会留一颗废棋在煜王府么！”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不屑，甚至他全程都把玩着手上的扳指，一眼都不曾看过眼前的人。
他顿了顿，继而说道
“从前留你在府上，不过是觉得宋渊还有点用，哪成想竟也是废物一个！”
此刻，宋阮颜彻底绷不住了，泪花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滴落在他的面前。
余光里，他看到了，一颗接着一颗断断续续滑落，手中的动作不着痕迹的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
“怎么？王妃这是入戏太深了？舍不得走了！”他那桀骜不驯的眸光徐徐转向她，两人目光搭在了一起，可却没有任何一方闪躲。
他又继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然这样吧！王妃若是肯愿意跪下来求我的话，本王或许能考虑让你继续留在府上当个丫鬟什么的！”
他一脸戏谑的模样直直的盯着她。
她终于懂了，这一切就是泡影，他说的对，是她入戏太深了，是她低估了他的冷漠与野心。
她抬手一把擦过眼角的泪花，连同脸上的一起也擦了。
微红的眼眶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是臣妾庸人自扰了，殿下珍重！”
她转过身去，没有一丝犹豫，大步迈出门去。
直到她彻底走出门去，那双眼眸才敢去看她的背影，之前的桀骜不驯全都化为了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