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迫替嫁
天晟十九年
东离国边境烽烟四起，宋渊奉命驻守嘉陵城。
皇城内
迎亲队伍从将军府穿过悠长街道直达煜王府，锣鼓声阵阵，响彻天地，十里红妆，好不气派。
凑热闹的男女老少将街道两侧围得水泄不通，众人议论纷纷。
宋阮颜身着一袭火红嫁衣坐于轿中，盖头下她双眸紧闭。
曾几何时，篡着喜服那双葱白手指已经染上青紫色，汗水浸湿了手心。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宋阮颜却觉得浑身都泛着冷意，外面嘈杂的声音吵得她心烦，每一声都像有无形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热闹和欢愉只会让她感受到无尽的无奈与痛苦，她本不该在这……
昨夜
宋阮颜和平日里一样，点上安神香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她与母亲方氏的屋仅一墙之隔，自从方氏病重后，她便从北苑搬了过来，也是方便母女俩间有个照应。
白日里她很少待在府中，不是四处寻医，就是去云集轩听书，而她做这一切也只是想早些治好母亲的病。
此刻，疲惫不堪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可走到床边，才猛然想到明日便是姐姐宋之瑶出嫁之日，送与她的绣帕还差一点。
尽管困意缠身，可她还是拿起了针线，一针一线皆是小心翼翼。
不知不觉，夜色渐深，眼前的灯光忽明忽暗，直到针尖扎到了指头，这才难得一阵清醒，鲜红的血珠融进了大红的绣帕，她没怎么注意。
不多时，一阵风过，门咯吱一声大敞开来，桌上的灯光随风摇曳，她没想太多，大抵是秋霜走的时候没将它关紧。
望着那冒着血珠的指头，宋阮颜皱了皱眉，似是在怪自己三心二意，放下手中的绣帕后，她用嘴轻轻吮吸了一下，继而起身走向门去。
正当她抬手要将门拉拢时，门外突然冒出一个黑影，吓得她一哆嗦，若不是被人捂着嘴，她早就叫出声了。
来人一身深紫色衣裳，背对着月光，气场却不免有些熟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宋阮颜不自觉的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直至那摇曳的光打在那人脸上，她才看清站在她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夫人周氏。
周氏环抱着手站定在她面前，随意瞥了一眼身后的丫鬟，冷冷道“你出去吧！”
“是，夫人！”
起步间，她道：
“过来！”
宋阮颜缓缓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
周氏向来是不待见她们母女俩，宋渊在时还会装装样子，现下宋渊戍守边关，周氏在府里可别提多嚣张。
进到里屋后，女人随意扫了一眼屋内，目光停在桌上的绣帕上，嘲讽似的笑了一声后，拍了拍床榻上那不存在的灰尘，沿着床边坐了下来。
宋阮颜不敢靠得太近，她害怕她，从小便怕，眼前那女人性情变换之快，可不是个善茬。
她低着头，怯怯的手无处安放，只得捏着衣角，可越是这般，周氏就越肆无忌惮。
“贱人就是贱人，生出得女儿也一个模样！”周氏嘲讽道。
宋阮颜哪敢吭声，只默默低着头站在她面前，她不知道周氏这么晚过来是为何事，不过尽量别惹着她便对了。
“明日瑶儿出嫁你是知晓的吧？！”
话语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好像是在问她，又好像是在告知她。
宋阮颜乖乖点了点头，却依旧不敢抬头。
“你替瑶儿出嫁！”
这话一出，宋阮颜心中一惊，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不知所措，那双小鹿眼中总是楚楚可伶的模样，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替姐姐出嫁，这可是皇上赐的婚。
周氏不耐烦的回瞪了她一眼，起身来到她身边，绕着她打量了一圈，转而目光对上她的眼。
可宋阮颜哪敢置疑，周氏过来时，她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下更是慌的又低下了头。
“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恶心！”
“大夫人……我”
许久她才从嘴里蹦哒出几个音，轻得她自己都没太听得清。
周氏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软软弱弱的，让人望了心中莫名恼火。
她停下了脚步，立在她身前，忽地抬手捏起她的下巴，扬起她的头道
“怎么？你是觉得委屈你了！嫁进煜王府多少人巴不得，要不是因为瑶儿病了，哪轮得着你这么个下贱胚子！”
强劲有力的气息直击脸庞，如同冬日里那刺骨的寒风。
女孩只觉得下巴被捏的生疼，却始终忍着不敢说什么，她压着心中的恐惧，试图让自己抖的不那么厉害，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受控制。
病了吗？宋之瑶是真的病了吗？还是……她已经猜到了大概，可若是真这样做的话，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父亲也知道这件事吗？
就是到现在了，她还在指望父亲。
周氏看她竟无视自己，直接一把甩开她的下巴，恶狠狠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向她，似是要将她吃了一般。
“看见你我就来气！三锤敲不出个冷屁！”
周氏呼之欲出的手悬在半空，想想又忍了回去。她并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节外生枝。
“不……我不嫁……”她颤颤的声盘旋在耳边，难得硬气一回，可周氏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扯了扯唇。
“我是在问你的意思么！不过是过来通知你一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想想你的母亲！”
提及方氏，她这才缓缓抬眼，什么意思？与母亲何干？宋阮颜不解。
周氏不紧不慢的说着，嘴脸渐渐有些得意，她又凑近了些。
“大夫是不是都说中毒了……我下的！也没人敢解！”周氏说的很平淡，没有一点愧疚。
也是，她为什么要愧疚，她对她们母女早就恨之入骨，又怎会手软，早该想到是她。
而这短短一句话足以让她失去所有的信念，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眼眶里的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只记得从她懂事开始，母亲的身体便是这般，每每她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心里就揪着疼。
周氏望着她，眼中只有得意，没有丝毫同情，扯着笑轻轻凑至她耳旁“不然这样，你乖乖听话，我或许会给你母亲解药，如何？”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眼泪模糊了视线，指甲已经深深陷入了掌心。
她好像能选择，可好像根本就没有，她想救母亲，一直都想，若是周氏真能兑现今日之诺，那何尝不是一个办法。
可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煜王府的那主是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屋外渐渐没了声，随着灯盏里的煤油消耗，屋里的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
宋阮颜始终低着头，其实那张粉嫩的小脸早就已经被泪水覆盖，她的无能和软弱最终让她不得不听话。
可她还是做不了决定，周氏等得也不耐烦了，淡淡道“罢了，不如现在我就去帮你做个了断，省得你们娘俩都痛苦！”
说罢，周氏便头也不回的就往外面走，一脚刚迈出门，后面的裙角就被人拉住了，宋阮颜跪在她的身后。
“我……嫁！我嫁！夫人别伤害母亲！我乖乖听话！”她哽咽着声，可没有人会在乎，这个结果是周氏想要的。
“无能！”周氏勾着唇角，她就知道宋阮颜肯定会同意，目的已然达成，她哪还管什么别的，抬手间使劲将裙角甩到一边，宋阮颜随即跪坐在了地上。
“对了！你最好管好你的嘴！不然……”
眼眶早已红润的她望着屋外那个女人走远，她多恨啊，可她却一点法都没有。
这漫漫长夜，连抽泣声都是那样的隐忍，那个孤独的身影终还是只有清冷的月光相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