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晋江独发
清澈睁开眼，于梦境中醒来。
只要是在梦中，她就是这里的主宰。
熟练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清澈发现自己正身处古代的院落，看庭院的建筑，应该是平安时期的风格。
对自己这次随机来到的梦境稍微有了点判断，清澈聆听了片刻梦境主人的心音，精神力也随之摸索过去精准的锁定了对方。
院落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桃树上。一个容貌昳丽的红衣少年正仰面躺在冬日里光秃秃的桃树枝桠上，头枕着双臂，望阴云密布的天空发呆。
他上衣着红黑水干，黑色的袖口褶皱精致秀美，层层叠叠犹如红色的花瓣，因重力而下垂的袖边下摆用鲜红的绸缎系成蝴蝶的样式，上面系着一对雪白的绒球，悠悠地在风中晃动。
值得一提的是，少年下裤着型如灯笼的红色指贯。
与寻常将肥大的裤在踝部扎起的指贯不同，他的指贯裤只扎到了膝盖以下一点，倒像是孩童的装束。随着他曲起一条腿的动作，指贯裤在大腿处的开口也更为明显，露出了大片晶莹雪白的肌肤。白得有些惑人心神。
隔的有些远了，清澈看不清红衣少年的全貌，只依稀可辨他漆黑的发丝用红绳束成鸦鸟尾羽般的形态，伸懒腰时舒展开来的削肩长项优雅若天鹅。
桃树下来来往往的仆从像是看不见树上有一个大活人似的，神色匆忙方从树下经过，更衬得红衣少年周身的氛围寂寥。
不知是被梦主人的颜值打动，亦或是被这份寂寥打动，意识到对方可能并不如他毓秀的外观表现出来的那般仅仅是个少年。清澈的目光带了点探索，在那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须臾，翻看完毕梦境主人的记忆，清澈微微垂眸，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活了不知多少岁的刀剑付丧神么？
这个梦境还算有挑战的价值。
正处于由自己过去的一段经历构成的梦境中的小乌丸，对自己的梦里闯入了不速之客还一无所知。
在这个时期，他只是个被禁锢在本体存放的范围之内、对俗世还怀抱着好奇探索之心的少年付丧神。
今天正是他现阶段的主人，历史上赫赫有名平安时代末期权臣——平清盛，爱妻平时子产女的日子。
可惜的是，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婴落地三天就夭折了，令原本还很期待这个佛祖赐下的老来女的清盛公大失所望，连名字都没起就叫人将夭折的婴儿草草下葬，历史上便也没有记载这件事。
然而在这个梦境中，清澈不会让这件事情按照原定的命运轨迹进行。
在为小乌丸量身打造了一个攻略剧本后，她定下了这个梦境中自己的身份。
平治元年，清盛公正妻平安产下一女。
清盛公大喜，竟给爱女起了男儿的名字，赐名“平清彻”。
本来，此女虽是嫡女，却已是清盛公第九女，当不起这般厚爱，可谁知此女天生异象，一出生就令平家院落里的桃花冬日绽放，数日阴雨连绵的京都也晴日当空、霞光烂漫。
这般疑似神佛降世的祥瑞，不由得正因野心勃勃的源氏家族而烦恼的清盛公不心生欢喜。
“此女，生而不凡呐！”
平清盛小心翼翼地抱起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恨不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他和妻子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能在佛祖的庇佑下得到这个孩子真是意外之喜。
占了清盛公夭折九女身份的清澈配合着对方咿呀咿呀的笑，令这个便宜老爹对自己怀中天生异象的婴儿的喜爱更上一层楼。
那些异象当然都是清澈自己一手打造的，就是为了造势，即使在梦里，她也不愿真像那些封/建社会的贵族女子一样活着。
敏锐地觉察到便宜老爹要将自己放回摇篮，清澈决定给自己加戏。
“哇——！！”
刚刚还在笑着的婴儿一离开父亲的怀抱就开始哇哇大哭，哭声中撕心裂肺的程度令人担心她会不会哭坏了嗓子。
平清盛一惊：“我儿何故啼哭？”
静候在一旁的侍女试探着说道：“许是姬君与家主父女情深，不舍分离罢？”
清澈哭得更大声了，婴儿那双纯洁无垢的眼眸、一直盯着某个地方看，眸中一片的惊惧。
像平清盛这种在朝野上下混的风生水起的权臣，观察力自是非同一般的敏锐。他顺着爱女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一片虚无。
想到孩童的眼睛能看到成人看不到的邪物，平清盛皱眉：“不对。我看倒像是被什么邪魔冲撞了。”
自家九女生而不凡，倒是易引得鬼怪窥伺。
这么一想，心里有了决断，平清盛当即下令：“去请知行禅师来！”
话说这知行禅师可了不得，年近三十，却生来一副不老容颜，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如月清辉。据说是从宋朝远渡而来传授经义的得道高僧，佛法精深，矜贫救厄，功绩堪比唐时的鉴真大师。
不仅如此，知行禅师还不近女色，洁身自好，医术高超，淡泊名利，在清水寺潜心修行。近年来名声鹊起的光源氏公子，倒不可与之相提并论了。
听听这苏破天际的设定，当然又是清澈给自己捏的马甲。
只要设定不太离谱与梦主人的记忆相违，她捏多少马甲都可以无缝衔接，被梦里的人当成真正存在的人。
在等待期间，清澈蜷缩在便宜老爹的怀里，仍卖力的表演着，像是哭累了，微弱的抽噎着。
长身玉立、气度非凡的知行禅师姗姗来迟，一身低调奢华的紫衣袈裟格外醒目——众人皆知并非知行想要如此，实在是这紫衣乃大宋朝廷所赐，作为宋人，出示正式场合时不可随意更换。
清澈切到知行马甲的视角，走上前查看自己被梦境托管的本体，觉得自己捏的壳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当然她不能对平清盛这么讲，崩坏了知行的高僧人设可不好。
在外人眼中，眉弯目秀、顾盼神飞的知行禅师上前谛视襁褓中的婴儿片刻，忽然道：“令媛身负大功德降世，易引恶鬼窥伺，需具神明气息的金戈之物来镇压。”
平清盛想了想，吩咐护卫在身边的家臣：“你且去将家中供奉的‘小乌丸’取来。”
那家臣小心提醒：“敢问主公，可是昔日朱雀天皇下赐于贞盛将军追讨平将门的那振太刀？”
平清盛当然知晓那振八尺鸦衔来的太刀来历，却只是淡然道：“再是我平家重宝，也不及我儿性命重要。”
披着知行壳子的清澈眉梢轻挑，但是没让别人发现。
不一会儿，终于感觉到本体被移动的少年付丧神跟随双手奉着自己本体的家臣，一起出现在了这个屋子里。
冰凉的太刀连同刀柄刀鞘都缠着厚厚的绸缎。满意于下人的用心，平清盛正要将太刀放入摇篮，忽然发现婴儿的卧具并不够放入这振过长的刀剑，便唤人来拿出红绸将太刀绑在摇篮上。
令人惊讶的是，那太刀一固定在婴儿身旁，那啼哭不止的婴儿便转悲为喜，又咿呀咿呀的笑了起来。
小乌丸也觉得惊奇，不由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近了看摇篮里的小婴儿。瞧她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不免对这软乎乎的小人儿心生喜爱。
清澈熟练的切回婴儿视角端详这次的攻略对象。
事实上左右眼分别挂一个视角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她习惯专注一个视角罢了。
“姬君在家中排行第九，我唤你小九可好？”
少年形态的付丧神眉色短淡，唇若含丹，略显青涩的嗓音悦耳。黑瞳中的温柔冲淡了刀剑的凌厉，眼睑下方各有一点墨色，眼尾的一抹红晕恍若画龙点睛，更为他平添了几分动人的妩媚。
仗着寻常人看不到也听不见自己，小乌丸想要伸手摸摸婴儿肉嘟嘟的小脸，又担心留了指甲的手指会划伤她娇嫩的皮肤。
“我就当你答应咯。”
犹豫了片刻，他流露出许些孩子气，曲起白皙纤细的左手食指藏好了指尖的锐利，用柔软的指背轻轻刮了一下婴儿秀气的小鼻子。
“多谢禅师看顾小女。”
平清盛亲自将知行禅师送至牛车前，对知行施了俗家弟子礼。
“大宰大人毋需多礼。”知行禅师则以官职相称，还之一礼，给足了对方面子，还不忘尽职尽责的给本体助攻，“此女今后有大造化，还望君谆谆教诲。”
“一定，一定。只是”平清盛略显迟疑，最后还是压低声音问道：“只是不知小女乃哪一尊神佛转世？”
知行禅师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越发的慈眉善目了：“佛曰，不可说。”
平清盛琢磨着得道高僧话里的意思，忽地恍然大悟，不再追问，反而恭敬地躬身合掌道：“弟子悟了。”
与本体共享视角的知行禅师但笑不语。
你悟什么了？
屋里还在被少年付丧神逗着玩的清澈暗自腹诽，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依然笑得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