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府中再审
吾近日诉讼,争薪米之资,当庭对峙,人物之证井然,而对簿之诉师皆哑然无语,众人皆以吾当大胜,吾亦自以为之。
然数月不下判词,
后一再催促之下,以吾败判之,众皆哑然,
所稀奇者非是败诉,诚是判词之中,多是捏造之语,错漏百出,吾与对薄之讼师观之,皆曰:吾等未言此语,未出此证,其以何下此判也?——《甲辰年七月五日作者诉讼事》
不过几日而已,天气已经变了不少,等董何夕与柴大宝再回到天福客栈之中时,来往的行人已经都换了衣服,初秋的寒气已经来临。
董何夕看了看天福客栈那四个大字叹息道:
“不想时隔几日,这里却已然不是以前了!”
柴大宝在旁道:
“我看却没有什么不同,大人何苦有此叹息?”
这时,旁边却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来道:
“非是此地变了,而是你的心变了!”
董何夕与柴大宝皆是一惊,扭头向这声音寻去,却见路旁一露天茶摊有一张桌子,桌子已经斑驳破旧不堪,用眼睛瞧着它也是摇摇欲坠,而桌旁长凳之上,却坐着一个人,正在用一只茶杯饮着不知什么东西,看似单调,但是在这初秋的寒风之下,却是有些落寞,或者用孤寂去表达更为妥帖。
而两人看见此人又是一惊,董何夕急忙上前行礼道:
“大智者前辈再上,受晚生一拜!”
柴大宝也赶忙在旁边行礼。
大智者微微一笑道:
“先生乃是此世的大才,掌握天宪,理控万民,我一个闲散之人,哪里受得起您这大礼!”
董何夕忙谦虚道:
“前辈乃世外高人,小子做礼,乃是小子的福缘!”
大智者看了看董何夕,笑着示意他坐下,董何夕连忙行礼坐在下首,柴大宝侍立于旁边。
大智者道:
“说是世外之人,倒是也颇为妥帖,说是高人,这两个字不敢当!”
说完向柴大宝道:
“这位先生也坐下,站着又像是什么样子!”
柴大宝忙行礼道:
“我一个身位卑劣的家奴,哪里敢坐!”
大智者道:
“我这里没有身份的尊贵与卑劣,况且,你在这凡世虽然身卑,你这颗心可不知道要强过这个世界,以及他方世界多少人,
今日这个位置你坐的,且坐,且坐。”
董何夕也说道:
“大宝,前辈让你坐,你就坐。”
柴大宝于是寻了一个凳子,半坐在旁边。
然后,柴大宝又叫来店家,塞给店家一锭银子,小声安排店家去天福客栈里端些上好的酒和菜来。
而大智者看着柴大宝做这一切,微笑道:
“这位先生不必张罗了,我非此世之人,是吃不到此世的东西的,这饮用的也是一个空杯而已。”
柴大宝忙道:
“前辈,这……”
董何夕道:
“这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前辈还是受了吧,不然损了他的福德!”
大智者道:
“也罢!秋风寒寒,我虽不能食,但也让这四方生灵得食,也是一份功德!”
董何夕一愣道:
“四方生灵?”
大智者点了点头。
董何夕向四方看了看,诧异的回头道:
“前辈,我观看四方,只有人而已,何谈四方生灵?”
大智者摇了摇头道:
“那是因为你不但不用你的眼睛去看,还用你那狭隘的识去看?”
董何夕疑惑道:
“识?”
大智者点了点头。
董何夕道:
“可是我用眼睛去看,这里除了人之物,在无其他生灵了!”
这时,旁边柴大宝突然用手一拍自己脖子。
董何夕扭头看柴大宝道:
“怎么了?”
柴大宝忙怯道:
“大人,有蚊子,这秋蚊子太厉害了……”
这时响起来大智者的声音道:
“你看,这秋蚊子难道不是生灵吗?”
董何夕一愣,随即道:
“这……”
大智者又道:
“秋蚊子在你旁,你却不知,你且再来看这桌子上!”
董何夕看了看道:
“什么也没有啊!”
大智者道:
“你且再仔细看。”
董何夕又仔细端详了半晌,道:
“什么也没有啊!”
大智者笑了笑指向一个地方道:
“你且看这里!”
董何夕忙看去,原来却是有一只黑色的蚂蚁爬着要去糕点的盘子。
董何夕一愣道:
“前辈,这……蚂蚁!”
大智者道:
“怎么,蚂蚁就不是生灵了?”
董何夕道:
“说是,倒是是,可是……”
大智者问:
“可是什么?”
董何夕想了想道:
“没什么!”
大智者道:
“我知道你心中不服,以人体大,蚂蚁个小,然而无论大小,难道他们不同属于生灵吗?”
董何夕想了想忙道:
“前辈所说得极是!”
大智者又道:
“你心中并未信服,只是口服而已!”
董何夕满脸通红,一脸尴尬。
大智者道:
“这也不怪你,世人被这识蒙蔽,又非你一人。今日我若不给你解除疑惑,你必然懵懂一生,浑浑噩噩。”
董何夕忙道:
“愿请前辈赐教。”
大智者道:
“世人与你以大尊人而以小轻蚁,然而蚂蚁与人,无论大小,皆是生灵,今日人大,转入六道轮回,他人便成了蚂蚁小了,今日蚁小,明日入轮回便又转换成人,变大了,如此生生世世轮回,你能说谁大?谁小?推而广之,谁美?谁丑?谁富?谁穷?谁寿?谁夭?
此皆是生灵,本无差别,只不过是来回变化外相而已。
何故因其外相而轻视之?”
董何夕想了想道:
“前辈所言极是!”
大智者又道:
“之所以你见人而不见蚁,无非是被你那个识给迷惑了,你的识中只有人,并无蚁!
倘若把这识抛开,你这肉眼便能看到这蚂蚁。以及其他肉眼所能见的生灵!”
董何夕点了点头道:
“是这个道理!”
大智者又道:
“这大千世界,湿卵胎化,有色无色,有想无想,十类众人之中又有多少是你的那个肉眼看不见的!”
董何夕道:
“恐怕不可计数。”
大智者点了点头道:
“既然都不可计数,那你我之间又怎么不会有不可计数的生灵存在呢?”
董何夕想了想道:
“确是如此道理。”
大智者又道:
“既然是如此道理,那么秋风寒寒,我虽不能食,让这四方生灵得食,怎么不算得一份功德呢?!”
董何夕恍然大悟道:
“前辈,受教了!”
大智者摇了摇头又道:
“我今日来此,又岂是为说此道理?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
董何夕疑惑道:
“抛砖引玉?”
大智者点了点头!
董何夕忙做礼道:
“请先生赐教!”
大智者道:
“你前次来这天福客栈,看到的是天福,天福,上天的赐福,让江山社稷永固!
而今日再来,却说时隔几日,这里却已然不是以前了!
你且细细思来,难道这客栈变了吗?”
董何夕想了想道:
“些许有变,但大变不变!”
大智者点了点头道:
“既然大变不变,何故你却说变了?
无非是你的那个识变了!”
董何夕道:
“这……”
大智者道:
“我非是说你这识的事,我是想让你知道,这识已经变成你的一个枷锁,它将你整个人给锁了起来!”
董何夕疑惑道:
“锁了起来?”
大智者点了点头道:
“这半生以来的经历,渐渐地形成了你的识,而这识呢?将你的本心给困住,只露出它想让你看到的——家国天下,律法昭昭,
眼前这个事,倘若换成他人,也许只是递个条子,便将狗剩儿的事情早已经解决。
以你的身份和能力,难道不能递个条子吗?
你无论怎么做?谁又能挡的住你?
然而你却被以前经历所造就得那个识所困,非要以公法处之。”
董何夕道:
“这……”
大智者道:
“你且不用辩驳,你酬心自问便可!”
接着大智者又道:
“起起伏伏,这个识困住你这个事,难道就不困住你的其他事了吗?”
董何夕道:
“这……
可是前辈……”
大智者摇了摇道:
“一件事,两件事,事事你都被困,那最终你将用自己的识,将你自己活活困死。
杀死你的人,永远是你自己,而非他人!”
董何夕忙道:
“可是前辈……”
话还未完,他再寻时,眼前却什么都没有,他忙问柴大宝道:
“大智者前辈呢?”
柴大宝一愣道:“刚刚还在……”
董何夕又扭头问刚才的店家道:
“刚才我眼前的那个人呢?”
店家疑惑道:
“这里一直没有人啊!”
董何夕与柴大宝面面相觑,心里想怎么会没有人呢?
柴大宝忙道:
“店家,你忘了,刚才我让你准备酒食,招待的这张桌子上的那位!”
店家摇了摇头道:
“先生,你恐怕是记错了,这里从来没有什么人!
刚才两位颇为怪异的向空中行礼,然后坐在这里,要了酒食便自言自语!”
柴大宝一愣道:
“这……”
董何夕看了看对面,望了望远方空中南去的大雁,突然一笑道:
“大宝,走吧,回客栈!”
柴大宝道:
“可是……”
董何夕笑了笑道:
“没有什么是可是的。”
柴大宝道:
“这事!”
董何夕叹了口气道:
“店家看不到那位前辈就如同我看不见桌子上面的那只蚂蚁一样,皆是被自己的识困住了,而如今我们又看不见那位前辈,怕是我们又被自己的识困住了而已。
那位前辈,他如同这世间的十类众人一样,无时无刻不存在着,亘古存续在这世间中,如今我们看不见了,只是我们的福缘没了吧!”
说着便径直进了天福客栈。
而柴大宝忙招呼刚才一直在一旁等着的众人抬狗剩儿,搬行李等等,一时客栈前又忙碌了起来。
话说董何夕及柴大宝带着狗剩儿回到天福客栈之中,等一切安排妥当,进了房间稍做休息,便向客栈中前来送茶的伙计稍微一打听,这才知道女罗刹他们自从出去后,一直就没有回来,而小芷也是回来一趟之后,没有多久便再次出去,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董何夕听了不觉得有些担心道:
“他们遇到什么事了吗?”
柴大宝在旁边安慰道:
“大人,以他们的本事,就算是遇到什么事情,也都能应付的了,大人不必担心!”
董何夕点了点头道:
“最近事情纷繁复杂,变化多端!若是以前,我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可是如今,怕是有些……”
柴大宝道:
“大人,自古以来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他们几个人不仅本领了得,也均是有大福报之人,大人不必过于担心。
如今我们已经回到府中,且先去上诉告状,等此事一结,立刻去寻他们也不迟!”
董何夕点了点头道:
“大宝,此言有理,你且去安排明日上诉之事,我今晚且好好想一想这状子怎么写!”
柴大宝道:
“是,大人!”
于是,柴大宝与伙计双双退出董何夕的房间各自去忙碌。
而董何夕房间中灯光一晚未灭,到了第二日黎明时,柴大宝前去服侍时,这屋子中的灯还亮着,稍微一瞧门,里面便传出董何夕的声音道:
“是大宝吗?”
柴大宝忙回道:
“是小人!”
随即里面便传出声音道:
“昂!进来吧!”
柴大宝进来仔细一瞧,显然是董何夕昨晚一夜没睡,将精力全放在熬写这状子上面了。
柴大宝忙道:
“小人服侍大人……”
董何夕笑了笑道:
“有什么服侍的,我这衣服也未换……”
柴大宝看了看也不觉心酸道:
“大人万金之躯,岂能为了一个小民如此伤自己的身体……”
董何夕叹了口气道:
“人与人之间生来便是平等,哪里有什么万金之躯之说,我如今遇到此事,岂能不尽心为其伸冤。
况且,若今日一小民之冤屈我不能伸,他日又岂能为天下百姓请命?”
柴大宝道:
“大人,一夜的困乏您哪里受得了,且沐浴更衣,我再给大人上一碗老参汤以补精力。”
董何夕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道:
“嗯!也该洗一下了。”
于是柴大宝忙进行安排,不出一刻,董何夕便开始沐浴。
柴大宝趁董何夕沐浴的时候,赶紧出去安排这早上的饮食,这里就要说一句题外话了,以柴大宝的性格及办事,这早上的饮食昨天就应该安排好了,为何今日又要匆匆安排?
这原因便是因为他见董何夕一夜未睡,精力不济,肠胃也未必能克化动昨日安排的食物,昨天安排的饮食已经不适合,于是便赶紧出去重新安排。
没过多久,等柴大宝再次回来时,刚想叫声大人,可是却见董何夕在浴缸中不动,他怕出了事情,慌忙上前。
仔细一看,原来董何夕在浴缸中睡着了。
他慌忙制止住身后端着东西的人,让他们小心退出,而自己在旁边小心的伺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街面上的吵闹着惊醒了睡梦中的董何夕。
柴大宝忙小声道:
“大人,是否上床上休息一下?”
董何夕看了看天色大亮,忙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柴大宝道:
“估摸着应该是辰时三刻!”
董何夕道: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柴大宝道:
“大人兴许是累……”
董何夕打断柴大宝的话道:
“你怎么也不叫我,都这个时辰了,误了狗剩儿的事情怎么办?”
柴大宝忙道:
“大人教训得是,险些因为小人误了大事。”
董何夕道:
“快快收拾,我们去给狗剩儿上诉!”
柴大宝慌忙向门外的人打招呼,门外好多人便鱼贯而入,开始服侍董何夕穿衣用饭,巳时初刻,一切急急忙忙的收拾妥当,董何夕一行便出门,抬着狗剩儿向府衙而去。
此去府衙轻车熟路,没有多久,便到了,而门口的差役们自然也认识这不久前来告状的人,而董何夕直接上前就要敲这鸣冤鼓,差役见他上前忙拦住道:
“这位老爷,莫要让兄弟们为难!”
董何夕诧异道:
“我如何让你们为难?
这朝廷设置鸣冤鼓,难道不让鸣冤吗?”
差役道:
“岂能不让?”
董何夕又问道:
“这朝廷法度里规定了鸣冤鼓哪些人不能敲吗?”
差役道:
“世人皆可敲这鸣冤鼓!”
董何夕便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让我敲!”
那差役道:
“老爷,非是不让你敲,你所来为何事,难道我们心里不明白吗?”
董何夕道:
“既然知道我为何事,那为何还要阻拦?”
那差役满脸堆笑道:
“老爷,莫要让大家为难嘛!”
董何夕疑惑道:
“为难?”
那差役小声道:
“自古以来,哪里有民告官的?”
董何夕道:
“自从先王开世以来,不论三代以上还是以下,都言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官乎?
难道官还比天子大不成?”
那差役小声道:
“老爷,我非是这个意思啊。
你且听我讲:
这看似民告官,但实际上,这哪里告的是一个官,这分明是告的当今的朝廷嘛!
自古以来,哪里的官是干净的?哪里的百姓又是不受屈辱的?若是一一按照圣人的言语来,那么历朝历代的官员全被凌迟那是冤枉,但是若要拣一个,放一个,那么得放过一半该被凌迟的。
我说这话,非是为谁?或者站在谁的立场之上,
老爷你想想,我虽然穿着一身衙门的皮,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平民老百姓而已。也有父母妻子。只是在这衙门口见得多了,总有些不忍心之处,便想着大家各退一步便算了。
平头老百姓,哪里有不受欺负的,就算官府不欺负,地主老财,街头恶霸,土匪强盗,哪一个不比官府欺负咱,欺负的更厉害。
今日咱被官府欺负了,这还算是在被欺负的人中脸上有光,祖坟冒青烟的事。
大家坐在一起,讲起来,也是被别人羡慕,完全可以把那些被其他人欺负了的人比下去。
十里八乡也能传出咱可是曾经被官府欺负的好名声。
儿子女儿讨老婆嫁人,孩子上私塾,都是好处的。
将来谈论起来,也纷纷是某某某可是不一般,他家祖上可是被官府欺负过的人,别人听了也会道:是啊,是啊,他们家可是不一般,平头老百姓哪里有被官府欺负的机会呢!
倘若这管家愿意私聊,给个钱,那便更是了不得,值得写在族谱上的事情了。
如何如今您非要闹。
具体情况我不知晓,但是以我这么多年的经历,十有八九是官府的错,但是这种事情就算告到皇帝面前,也决然不会判你赢的。
老爷,你且想想,这朝廷之中,官员之间相互联系,盘根错节,你告了之后,谁敢审理,就算审理,谁敢判百姓赢?
这判了百姓赢,指不定要得罪哪些大人物,这以后的前程便没了。而百姓又能给什么呢?
况且,这罪就是判了,谁敢认,一认了,不但自己的前程没有了,连带着好多人的前程也就没有了。自己一个人把祖上几代人的积累给赔进去,断了子孙的前程,也顺便把自己的同年、师生、好友、同僚们的上下几代人给断送了。
话说回来,老爷今日非要敲这个鼓,谁也拦不住。
但是这事情都不用算命先生去算,我便能告知老爷结果:
必然是赢不了。
既然,赢不了,何苦又要费那么多的精力呢?
不如先与对面谈谈,实在不行我可以替老爷从中周旋,下面达成和解,多要些银子,岂不更好?”
董何夕听了这差役的长篇大论,也不禁差点被绕了进去。
他看了看这差役道:
“有俗语道:衙门口的差役胜天官,此言果然不虚。
朝廷立制,自有他立制的道理何初衷,若是按照你的说法,那朝廷一半的律法就应该删掉了。
倘若以前无人做此事。
那么,请今日从我始!”
说着,一把推开差役,几步上前,拿起鼓槌,咚咚咚几声,这鸣冤鼓便被敲响。
这差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
“你这又是何苦呢?”
说着便向旁边的差役交代道:
“你们且看着,别闹起事端来,若是有百姓前来围观,便赶走!”
其他差役点了点头,这差役便进去通报去了。
大约一刻钟后,师爷便跟着这差役出来,看见董何夕后,这师爷立刻拱手行礼道:
“不知这位老爷有何事?”
董何夕看了看师爷道:
“你这眼力颇好啊,不几日,便不认得我了?”
师爷不觉得脸上颇为的尴尬,便道:
“老爷贵颜,小人岂能不识,只是一时眼花,看得不太真切而已。”
董何夕又笑道:
“你们这些人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以为上次来,就是几个差役而已,这知府并不知情,如今看来你们都知道……
而这狗剩儿被打傻,怕也是你们故意得吧!”
师爷一愣道:
“老爷何出此语?”
董何夕道:
“当日你并未出这府衙之门,我也未曾见到你,如何我们两个见过?
刚才你的话足够证明,当日你在暗处看这里的情况,故识得我!
而我却从未见过你,哪里又识得你?”
师爷又是一阵尴尬道:
“这!这、这……”
董何夕叫道:
“大宝,将状子交给他们!”
柴大宝闻言将状子拿出,手一伸,师爷看了看,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状子,打开一看,旁边的差役也顺便凑了过去,两人看完之后,相互看了一眼,而师爷用袖子轻轻地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微汗。
略微一沉思道:
“老爷,这状子本府接了,还请老爷回府,等府衙中调查清楚,再请老爷开审!”
董何夕笑着道:
“根据我朝律法,再审之事,可当堂开审,若有不决或者不清之事,开审之后,调查清楚可以再审,如何今天要推诿?”
师爷听了忙道:
“老爷在上,非是推诿,非是推诿,稍等我片刻,我向府台禀告一下!”
说完,行了一个大礼,便踉踉跄跄的向府衙内跑去。
又约摸着过了两刻钟,师爷小跑着出来道:
“老爷,府台大人请您府中一叙!”
董何夕眉头一皱道:
“是公请?还是私宴?”
师爷一愣道:
“这……”
柴大宝在旁道:
“若是因为状子的事,那么我们当一同进去,若是其他?……
我家老爷与你家府台无他事可叙!”
师爷忙道:
“两位老爷稍等,稍等,我这就回去禀告!”
说完师爷又小跑着回去了,过了一会,眼看就要中午了,从府衙里出来一个妇人,看着穿着打扮像是个夫人,旁边的差役见了忙行礼道:
“夫人!”
而这夫人带了几个丫鬟和小厮,拿着食盒来到董何夕和柴大宝面前施礼道:
“几位老爷,我们家大人忙于公务,这晌午了,实在是没有闲暇的时候,让妾身代他前来给几位老爷送上吃食!”
说着小厮们便要摆桌椅之类。
董何夕看了看道:
“莫要忙!
今日我来为公事,岂能受府台恩惠?”
那个夫人道:
“哎呀,这是哪里话,我家夫君与老爷兄弟一般的情谊……”
话还未,柴大宝用眼睛一瞪,那个夫人忙知道话说错了,忙住口就要解释。
而董何夕道:
“你且莫要忙了,下去吧!”
那个夫人无奈,只得命令小厮和丫鬟们将饭食摆好,便灰溜溜的下去了。
刚走没有多长时间,一个身穿官袍的人便满面春风的出来,身后跟着师爷,刚出门,师爷便小跑到前面,伸手给董何夕和柴大宝介绍那个穿官袍的人道:
“两位老爷,这便是我们的府台!”
董何夕拱手道:
“知府大人……”
话还未完,这知府忙拱手道:
“老爷在上,小人岂敢!”
董何夕也无其他话可说,便直接道:
“且请知府大人审堂断案!”
这知府一阵尴尬,然后满脸堆起笑容道:
“还请老爷进府衙!”
说着便将董何夕、柴大宝等人引入府衙,来到大堂之上,而此时大堂之上,已经有两把椅子。两旁的衙役也早已经站好。
这知府躬身道:
“请两位老爷入座!”
董何夕看了看道:
“我等是原告,按照朝廷法度,岂能有座!”
这知府见董何夕不入座,也不敢多说话,慌忙道:
“那小人就开始审案?”
董何夕点了点头,这知府便颤颤巍巍的上堂,公案之后,他也不敢坐的太实,只是稍微沾了一个边,整个身子向前倾着。
这知府略微的一思考,便道:
“老爷,哪位是苦主?”
柴大宝指了指堂下的狗剩儿。
这知府瞧了一眼狗剩儿,便道:
“你的状子本府看了,县中的审理合规合矩,并无出错,你若认为县中所审不公,当有新的人证、物证。
现在本府问你,你可有新的人证、物证?”
柴大宝与董何夕皆是一愣,柴大宝道:
“知府大人,苦主前次已经被贵府所伤,成了一个傻子,现在无法回复知府大人的问题,一切由我……”
这知府听到这里便打断柴大宝的话道:
“既然他无法回复本府,那根据我朝律令,此案……”
这知府话还未,柴大宝便打断道:
“根据我朝律令,若苦主聋、盲、哑、残,可由苦主亲友相关者代诉,今我与苦主算是异性兄弟,我替苦主代诉完全符合我朝律令,故关于苦主的一切,大人可询问我便是!”
这知府一愣,随即狡黠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您又与这位老爷是什么关系?”
说着便伸手指向董何夕。
柴大宝心中觉得怪异,自己与董何夕的关系与此案无关,这知府问这又是什么意思?他一时也不明白,便下意识的随口道:
“此是我家老爷!”
这知府点了点头道:
“就是说你们是主仆关系!”
柴大宝点头道了个嗯字。
这知府随即向柴大宝问道:
“既然老爷您代理苦主,那么下官想知道,如今可有新的证人或者其他?”
柴大宝道:
“正如状中所诉,县中差役撞杀狗剩儿母亲,我与我家老爷皆在当场,亲眼目睹,我们便是证人……”
可是柴大宝的话还未完,这知府便道:
“老爷,您刚才说您与苦主是异性兄弟,代理苦主,这与苦主便是有利害关系,根据我朝律令,您的证言不当采信,您也不当成为证人!”
柴大宝一愣,暗叫不好。
这知府又指向董何夕道:
“这位老爷,原本可是做人证,可是您刚才说您与他是主仆关系,如此便又有了利害关系,这位老爷根据我朝律令,也当不成这证人!”
说到此,这知府看着柴大宝道:
“老爷可有其他人证?或者物证?”
柴大宝一愣,他看向董何夕,董何夕想了想道:
“我们这里还有物证!”
知府一愣,底气已经不足,颇有些紧张询问道:
“物证?”
董何夕道:
“我们可以对狗剩儿的娘的尸体进行尸检,官马撞杀,一验便可知道真伪!”
知府听完之后,刚才的紧张立刻消失,整个人也不似刚才那般底气不足道:
“苦主若要申请开棺,本府当应允。
但先人已经逝去,若非必要还是不要打扰的为好,
还请苦主三思!”
董何夕道:
“这有何可思,大宝,申请开棺验尸!”
这时,大宝却不说话,而站在一旁的师爷下堂,来到董何夕身旁,小声的向董何夕解释道:
“老爷,人死之后,当立刻勘验尸骨,勘验完无误之后,填写尸格,然后方可入葬,如今苦主的娘亲已经入葬多时,恐怕早已经腐烂不堪,就算开棺,如何又能验的出?
无非是打扰亡人而已!”
董何夕看向柴大宝,柴大宝点了点头道:
“当时,我见狗剩儿娘死,想起了我父母,一时乱了心性,把这事给忘了……”
董何夕一声叹息:
“唉!
王差管啊,王差管!
我真是……”
这知府看了看众人,又问道:
“是否开棺?”
董何夕摆了摆手道:
“不开了!”
这知府又问道:
“是否还有其他证人?”
董何夕想到了女罗刹,小芷他们,虽然可以让他们做证,但是目前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最后摇了摇头道:
“目前没有!”
这知府道:
“好!依据我朝律令,县中审理合规合矩,而苦主又举不出新的人证和物证,本府依律驳回苦主上诉,苦主若是不服,根据我朝律令,可以向州府上诉!”
说完,便当堂已经有书吏写好判文,师爷仔细看了一遍,呈递给知府,知府又仔细看了一遍后,确认无误,便盖了印,下堂双手亲自呈递给董何夕面前,行礼道:
“还请老爷稍等,下官为老爷备了宴席,请老爷在此多留些时日……”
话还未完,董何夕道:“不了!”
随口对柴大宝道:
“大宝,我们走吧!”
说完董何夕便转身离去。
而柴大宝在旁接过判书,正要走,那知府又躬身行礼道:“老爷,下官备了本地特产,还请老爷笑纳!”
柴大宝看了一眼这知府,冷哼了一声也扭头走了。
随后一群人便抬着狗剩儿出了这府衙。
站在府衙外的董何夕,回头看了看这府衙的大门,又看了看这青天,感觉这太阳怎么这么刺眼,
他一哭笑,心想:
天下之大啊,律法昭昭,怎么会这样?
我伸冤尚且如此?那百姓呢?……
这时,柴大宝追了上来道:
“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他略微一沉思,对追上来的柴大宝道:
“既然说可以上州府上诉,那我们就到这州府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判!”
柴大宝道:
“可是没有证人和物证……”
董何夕道:
“可以让小芷仙姑、女罗刹姑娘他们做证人!”
柴大宝一听便道:
“对啊!”
随即又道:
“可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那里?”
董何夕说:
“我记得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他们便是去这城中的什么城隍庙、文庙、古街之类的游览,想是去这些地方肯定会有他们的线索,对了,上次小芷仙姑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柴大宝想了想道:
“城隍庙!”
董何夕道:
“好,你安排人将狗剩儿送回天福客栈,好生照顾,而你和我便去这城隍庙转上一转,倘若能找到他们,便商量着回来,一同到州府上诉!”
柴大宝道:
“是,大人!”
然后柴大宝下去,一阵安排,然后一行人便抬着狗剩儿走了,而董何夕和柴大宝牵着两匹马,消失在了街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