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郎
西直门巷贯通城西和城南，虽说名为巷，实则比起主干道的梁兴大街也窄不了多少，可容纳两辆大车并行。两旁都是小摊贩居多，店铺倒不是很多，究其原因，周围都是成片的民宅，这一片没有太阔气的宅院，都是江荫土著居民聚居于此，加之早年战乱时期，西夷来此行商或他处逃难以及后来行脚卖艺人的后代在此扎根繁衍生息，虽然人多且杂，但治安大体不差，几个大姓族群一直轮替成为这一带民间的话事，这样一来也省去了官府不少繁琐事务，多年来流传下来的潜规则，也算是维持了一方的平衡与稳定。
别看西市热闹非凡，这西直门巷也号称“小西市”。还不止这一个名字，另一个名字虽然普通人知之甚少，但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叫“地下诚”。之所以有这么个名字，也就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要在此处完成，而且“诚”的意思就是绝对诚信，绝对公平，无论你是何方神圣，到了此地，就要遵从此地地下势力的地下诚规矩，并且要抽水三成作为交易的手续费，当然了，那时候不叫手续费，叫由头罢了。你要说这由头，比起一般的黑市交易的承接方，那高的可不是一点点，那是相当之高，但是人家就是能罩得住，两手袖里乾坤，一手托买家，一手托卖家，从有这么个地下诚开始，历经数十年发展壮大，到如今扎根城西一带，成了响当当的老字号，别家不敢接的活儿，到了这里保你买家卖家舒心放心外带开心。什么？你说要是有人砸场子，使诈？那他可惹错人了，这类人会被归为不诚者，下场如何？不诚者会被黑白两道共同追捕或追杀，且以由头的两成作为悬赏。听说这地下诚势力的形成还要早于天下四分初定的时间，只是当时没有人知道这方势力的确切位置。在北晄大梁西夷后孟初定之后，才扎根在这江荫城民宅聚居地，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鱼龙混杂之地，虽杂乱，但有它的秩序。
走进这西直门巷，就让我想起了我常跟着切磋的护院和武师们聊过的地下诚，神秘的很，就连被人称为诚主的人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甚至还许多人说此人手眼通天，所以地下诚才有如今这般江湖地位，黑白两道通吃。但是我之前问过一些从江湖上转正成为武师的人，他们说地下诚没有江湖传言那么神，只是黑白两道的关系网属实很大罢了，至于诚主，确实没人见过，地下诚都是由东南西北四大执事打理日常事务的。
领路的大郎边领路边跟我热情地攀谈，比这似火的骄阳还要热。我知道，他要是领一个找事儿的对头或者惹祸的精去见分舵舵主，一通拳打脚踢都是轻的，但是他又不舍得我手里的铜板，尤其是我又许了他些许碎银子，没走几步的时候还怕我骗他，拐着弯的让我给他看看碎银子，看呗，我又不是没有，不过我也套他的话，比如这西直门巷子有没有什么其他帮派啊，平日里有没有躲藏杀人越货的货色啊。我和他心里想的差不多，他怕我是死对头的人，我担心他是骗钱的半吊子，他怕投机不成反失了腚，我怕绕来绕去找错人事小，耽误我宝贵时间事大。一路上也是相谈甚欢，至少彼此都放心了许多，他看我谈吐不凡、出手阔绰，可能主要有银子的原因吧，甚至表达了让我买他当仆人的意思，这倒是提醒了我，我还真需要点小团伙，不对，团队跑腿的，不过我倒不是要把他买到府里，而是有大用处。为我所用的话，我还得从长计议，就目前来说，还是不错的，此人精明的很，三教九流的话题都能聊得出来，对此处的地下诚，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说明是个老江湖，而且非常喜欢钱，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嗜好，贪钱没啥大问题，要是有其他的不良嗜好，那就没法用了。哦，对了，这大郎将近而立之年，战乱起时年岁尚小，失了双亲之后，吃百家饭长大，无甚本事，流落街头讨吃食，被地痞流氓欺负，他与之周旋之际，幸得丐帮一位五袋长老救下，长老看他古灵精怪又能说会道，遂收入丐帮，后带他来了江荫城中就此归于丐帮江荫分舵。他只记得自己姓魏，正好也是长老收入丐帮的第五人，所以平日里都叫他魏五郎，或者五郎。
魏五郎带我在城西附近转了两圈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同党或者尾巴跟着，我想了想，跟他说到：“五郎老哥儿，你就别带我兜圈子了，这一带我熟的很，我且问你，你师傅五袋长老，是不是也能调动城中丐帮弟子？既然见舵主这么费劲，不如你带我去见你师傅他老人家得了。”魏五郎也停住了脚步，听完我的话，他想了一下，说：“我师傅确如你所言，冯郎果然聪明，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带你去见舵主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的事儿指定办不成就是了。所以我也正想问你究竟何事，非要找舵主才成。”“办不成？所为何故？”我问到，我想不通啊，丐帮不该是这样的啊，“我多加钱呢？”我说道，我以为，他想敲我的竹杠，那我就以退为进，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狮子大开口。“哎呀，冯郎，你误会我了，我魏五郎是见钱眼开，但我不靠坑蒙拐骗偷，要论捞偏门儿，我觉得没人捞的过我，但是师傅教导我，行得端走得正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缺荫少德的事儿干了就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不是现世报，死后也要下十八层地狱不得永生的！”魏五郎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我看他被误解之后很纠结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脑门子都冒汗了，天虽然，但是这人是真认真了，“不打紧，不打紧，加几个铜板甚至加银子都没问题，你跟我掏心窝子了，我也跟你掏心掏肺说大实话。我有一个从小相识的兄弟，之前在大户人家做下人，不知什么原因挨了板子，还被轰出了门，屁股应该是开花了，这几日我不见他来找我玩，我去那家府上问了个门房小哥儿才知道此事，但是这两日我满城寻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急煞我也！幸好有好心的阿郎告诉我可以找丐帮的帮主或者舵主，发动帮众寻人找尸，只要银钱够用，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把偌大的江荫翻个底儿朝天！我这才东拼西凑，求爷爷告奶奶的，哭天抢地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凑了些散碎银钱和好心人施舍的几枚铜板，要不说五郎老哥咱俩有缘呢，有幸在街边遇到五郎老哥你啊，才出此下策，用钱诱你帮忙从中引荐。在下实属无奈，我先给五郎老哥赔个不是了！”说着我就要躬身施礼，还没等我哈腰，我这俩胳膊就被上前一步的魏五郎直接接住，“冯郎这是干嘛，你我如此投缘，你又这般义气，为兄弟两肋插刀，此等人物给我这臭要饭的行如此大礼，这是要我命啊！万万不可！”五郎说的动了情，两个胳膊都有些微微颤抖了，“五郎老哥一定有难言之隐，冯郎不便细问，还请老哥帮忙引荐师傅他老人家，救救我兄弟吧！”我说完又要躬身，其实我就是想快点儿找到小武，我实在担心一个屁股开花的半大孩子，身无分文，缺医少药的，在这鱼龙混杂的江荫城，就算不被人贩子捡了去，也万难活命啊。
我的胳膊又被抬起，“冯郎，不必多说，鞍前马后，我魏五郎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随我去见师傅，这边请！”我看了看地上的碎碗，抬头看着一手扶我臂膀，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的魏五郎，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