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宋无约从没想过死亡会离自己这么近。
他用尽力气让自己从地上爬起。
在左腹有一道被利刃贯穿的狰狞伤口，凶器拔出时血肉外翻，鲜血浸染了衣物。
他的呼吸渐渐微弱，但钻心的疼痛折磨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意识。
□□的疼痛，却不及被亲近之人插刀所带来的的苦楚的万分之一。
藤庭外围的垃圾星也进入了冬季，虽不至于大雪纷飞到全然看不清事物，但细雪未有停歇之兆，若是保暖措施不充足，在室外体温会很快流失。
宋无约靠着墙，动弹不得。只这么一会儿，他身上就覆盖上了细雪，寒意让他愈发麻木。
他脑中懵懵，唯有一个念头清晰浮现——
……我会死在这里吗？
那我的人生也太像个笑话了吧？
宋无约是在垃圾星长大的孤儿，除了一个象征身份的铭牌外，父母什么都没留给他，自他记事起就是跟着捡垃圾的大人们混过的，到后来，遇到同为被父母抛弃的帕克，此后二人相依为命。
稍微大一点后，二人就作为流浪佣兵，四处漂泊寻找些能赚钱的活计，混口饭吃。
前些时候，他们从崇尚自然的藤庭人手中接到了一个悬赏——藤庭的王储身患恶疾，需要某种特殊的药草。
这药草的生长环境极其苛刻，即使他们在整个联邦发布了高额悬赏，也无人寻到。
宋无约在看到悬赏后，心想：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终于来临！
就在上个月，他在某个原始星球上见到过这个植物。
一想到巨额的赏金让他和帕克以后不用四处流浪，他立马动身和帕克去了那颗星球，一切顺利，他们取到了那棵植物。
然而在返程途中，帕克却在垃圾星让他停下。
“我们要进行补给了，无约。”帕克很惋惜的告诉他，“我们储存的食物和燃料都不够了，接下来的路程里一个补给点都找不到。”
就在他们去采购时，帕克从背后刺伤了他。
他们如亲手足般相处了十年，宋无约身上有什么弱点、暗伤，帕克都一清二楚。
——他在宋无约最脆弱的位置下手，以最高的效率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利刃贯穿了他的身体，却没有带走他的性命。
“为什么……？”宋无约不甘的问出这个问题。
他知道答案，因为那高额得夸张的赏金。
他只是不愿相信，自己同吃同住、相依为命的好兄弟竟然真的这么狠心，将多年手足之情弃之不顾，对他刀剑相向。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对上帕克坦然的表情。
“蠢问题。”帕克摇了摇头，“两个人分一笔赏金当然不如一人独占划算，难道你就没有想要将我除掉后独占赏金的念头？”
宋无约哑然——他要是有这种念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一个人来？
帕克拿走了他身上所有东西，钱、治疗用的药物、还在他身上制造了更多的伤口，伪装他是卷入了附近的械斗。
如今他只能静静的被大雪吞没，等待自己的生命消逝。
他已经阖上双眼，静候自己的命运，就在此时，面前响起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
“——日安，先生。要玩个游戏吗？”
声音自耳畔四周均匀的传来，就好像出声的人就在他四周的每一寸角落。低沉沙哑的声音钻入耳中，让帕克想看清说话人的模样。
——是一道黑色虚影，就在他几米开外的地方。
“……幻觉？”
听说人在濒死状态下会看到一些幻象，自己真的命不久矣了？
他讽刺的想着，自己死前的幻觉居然是玩游戏？
难不成他潜意识里在渴望一个轻松愉快的童年？
——竟然是无用的幻觉，那就从我面前滚开吧！
谜之声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继续诱惑道：
“一个很简单的游戏罢了，一个能让你将命运之轮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游戏。”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就这么安静的死在这倾倒垃圾的小巷里，让老鼠饱餐一顿，直到清扫机器人发现你的残骸。”
……死吗？
脑中走马灯闪过，一幕幕场景浮现自眼前。
他最初是如何孤身一人活下去、遇到帕克后的点点滴滴、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帕克无情的背刺。
友人的那张脸变得面目可憎，清晰的浮上脑海。
——为什么帕克这样忘恩负义的小人活下去，他却得孤零零的死在垃圾星的角落里？
他识人不清，但凭什么伤人者没有得到惩罚？！
“……你……是什么……？”
他费力的撑着眼皮，试图看清这道虚影。
在这个满是飞行器的年代，依然有人信奉未知的、神秘的存在，宋无约对这些东西向来嗤之以鼻。
藤庭人坚信万物有灵，宋无约却认为这只是愚昧的陋习。
它们向来是不可信的，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恶魔，千万不可以同意交易。
曾经他只把这些当做笑话来听。
“算了……”
他用最后的力气，同意了：“我要玩，那个游戏……我的灵魂……你想拿就拿吧。”
反正不会更糟糕了。
他听见那道声音说：“——欢迎你，玩家。”
=
宋无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陌生的位置。
一件逼仄得只能容纳一个方桌的房间，墙壁是暗红色丝绒，印满了繁复的花纹，神秘和诡谲的气息扑面而来。
宋无约想起曾经看过旧时代□□电影的神秘赌场。
最重要的是在这个神秘空间里，他的身体没有了疼痛，伤口也恢复如初！
宋无约没有忘记那个声音说要“玩游戏”，但房间里只有他一人，神秘声音的主人却不知所踪。
桌上只有一副没有拆开的扑克，宋无约谨慎的没有去碰。
他环视四周，企图从房间里找到第二个活人，可惜的是一无所获。
他试探着问：“……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面前的桌子上忽然浮现出字。
【我们来玩一个小小的游戏，先生。】
【打开这副扑克，然后洗牌。】
宋无约半信半疑，抱着警惕缓缓拆开了扑克，然而怎么看都是一副普通的扑克，非常新，和他在街边的小铺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按照提示洗牌后，将扑克堆放在桌子正中间，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扑克的背面是缠绕的藤蔓，轨迹歪曲倾斜。
【请翻开第一张牌。】
是黑桃3。
宋无约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寻求答案：“……然后呢？继续往下翻吗？”
【告诉我，下一张牌的数字比这张牌大，还是小？】
“啊？”
宋无约方才收紧的神经倏地松弛了一些，竟然只是玩猜大小吗？这不就是纯靠运气吗？
不……他立刻否认了。
说是运气，但也可以说是一个概率游戏。
他不太相信对方只是为了玩如此简单的游戏，就大费周章的将他弄到神秘空间里来，这背后必定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意义。
越是简单的谜题就越容易藏着陷阱，也许等他放松戒备，就会被趁虚而入。
他越发小心，不敢轻举妄动，等待下一步指示。
【打开抽屉。】
宋无约低头，才发现腹前有一个抽屉，照做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瓶清澈的药剂。
【这是能治疗你伤势的回复药剂。】
桌面上的文字再次改变：【猜大小游戏，每猜中三次，奖励数量翻倍。】
“也就是说，如果我猜中三次可以拿到两瓶……六次就是四瓶。”
这瓶药剂看起来没有半点杂质，和他在藤庭的市场上见到过的顶级恢复剂相比质量还要好上几分！只要一瓶，就能将他的伤口完全治愈，如果有两瓶，他可以选择留下一瓶备用。
若是猜中六次……四瓶药剂！
拿出去卖掉也是一笔巨款！
疯狂的念头占据脑海前，他忽然想起和自己进行游戏的，是个神秘的、也许不是人类的存在。
方才燃起的欲望如同被雨水浇下，只留了星星残火。
他们给与，但一定会索取更多。
宋无约蹙起眉：“如果我猜错了呢？”
【很可惜，你将会空手而归，迎接属于你的命运。】
也就是死。
宋无约停顿两秒后，问：“——请问，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浑身上下已经掏不出任何东西了。
他想到那些老电影里的一贯剧情，邪恶的化身渴望的东西自始至终只有一样，他试探着问出：
“——你需要什么？我的灵魂吗？”
【灵魂？】
反问？
宋无约侥幸的想：难道要的不是灵魂？
【倒也不错。】
宋无约：“！！”
【可惜，灵魂对我并无用处。】
宋无约本来高悬的心又放下一半，这位神秘的存在到底想要什么？
他沉下脸，难道是比灵魂还要珍贵的东西？
譬如永远成为祂的奴仆？他讽刺的想。
那行字消去，又缓缓替换成新的文字【那么，你要继续？还是要退出？】
……果然没有正面回答，倒也不意外。
宋无约本来就没指望对方老实回答自己的问题。
对这位神秘存在而言，就算少了自己，也能轻易找到其他人来和他进行游戏，可自己却等不起，他刚才洗牌时就发现这具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自己的投影。
也就是说，他真正的身体怕是还在原地，等待着救命的灵药。
“我要继续。”宋无约不再犹豫，速战速决的道出答案：“刚才是黑桃3，我猜下一张数字比这张大。”
【请翻牌。】
宋无约将手盖在没有翻开的牌堆上方，他脑中嗡嗡作响，想的全都是万一猜错了该如何。
万一他的运气真那么差呢？
他缓缓翻开那张牌，看到上面的数字后松了口气：“……方块5。”
【很好，继续。】
“下一张我猜大。”
宋无约继续翻牌——方块k。
他激动的手都要发抖，最大的数字！那下一把就等于白送一次！
“下一张是小。”
——红心7。
“……我猜中了三次。”他喃喃道，“我可以拿走两瓶恢复剂，对吗？”
文字没有回答他，宋无约再次打开抽屉，发现里面的药剂已经变成了两瓶。
抽屉里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什么机关，所以这药剂果然是凭空出现的？
【还要继续吗？】
“如果我继续游戏，猜错了是不是就什么奖励也拿不到？”
【是的。】
“我要是现在就停下，这两瓶药剂可以给我吗？”
【可以。】
宋无约在脑子里计算，他自己用一瓶，另外一瓶完全可以留下作为保命的手段，也可以高价出售，然后在二等或者三等星定居，靠这一笔启动资金过上比现在安逸的生活。
可要是再猜中三次，就会变成四瓶药剂……想到这里，他吞了口唾沫。
诱惑太大了。
可一旦猜错，等待他的结局就是：等死。
他摇了摇头：“不了，我选择停下游戏。”
【那么，取走你的报酬吧。】
文字再次浮现，宋无约从抽屉里拿走了那两瓶晶莹剔透的药剂。
身体的知觉忽然恢复，他惊得浑身一颤，这才发现自己面前又变成了茫茫雪花，他冻得脑子发懵，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他的濒死前最后的幻想，然而手中的药剂瓶却在提醒他——
这都是真的。
宋无约颤抖着挤出最后的力气喝下药剂，温热的暖流自腹中传遍全身，失去的知觉正在重新回到肉/体，不过几秒，他就感受不到疼痛的折磨了，他大脑清晰，浑身有力。
他从未感觉自己这么好过。
劫后余生虽然快乐，但他依然记得那个神秘的存在。
……那到底是什么？
……
遥远的垃圾星，戚言坐在温暖的卧室里喝着热茶，目光停留在虚空之中。
——她正在查看系统档案里多出来的新记录。
【已结算，获得创造点数：375pt。】
【玩家：宋无约已记录，是否查看玩家档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