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神陵之谜
陈星河掀开布幔往外瞅了瞅，包子不多，但也够每人分一个，结果发现外面桑荫几人横七竖八睡了一地，陈星河索性把外公给他留的包子都塞进了自己嘴里。
司马锦程看陈星河吃完，给他使了个眼色，纵身往下就跳，然后这位老天师在自己的棺材边儿左转一圈儿右转一圈儿，一边还手抚胡须不住点头，看起来对自己设计的葬礼颇为满意。正在陈星河摸不着头脑之时，司马锦程掀开棺材盖子往里就跳，陈星河正想小声问外公这是要干嘛，还没开口说话就从外面透过来的微弱的灯光里看到，棺材底部赫然出现一段梯子，老司马喊着陈星河的名字已经着沿梯子走了下去。
他从来都不知道，外公一向打坐的正堂，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去处。
梯子很窄，仅供一个人上下。陈星河跟着外公下到了楼梯底部一个小小的方室里，看到顶部通道口自动关闭，司马锦程这才哈哈一声朗笑，说这几天真是憋死我了。
方室不大，有床有案，素静雅致。司马锦程从案上一个锦盒里小心奕奕取出一块黄色的绢帕，陈星河看着这绢帕就是一愣，那天在陈香庙里，吃完斋饭后他故意磨蹭着走到后边，好像看见上官东阳手里拿着一个同样颜色的手绢儿，向刘家天师打探着什么。
司马锦程看陈星河脸色有变，颤抖着声音紧张地问，“你你你……见过”？
“好像见过”，陈星河接过绢帕在手里摸索了一下，绢帕颜色素黄，质地柔软，非纸非帛，上面还隐约看到些字迹，只是可能由于年代久远，已经辨认不出了。
只是既然年代久远，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它为什么还没有烂？而且生活在现代社会，不说有纸传书，微信对话，谁会用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写信？外公这么大年纪的也不可能用啊。
“在哪里见过”？
“我们刚从西蜀刘陈家赶过来，他们家出了一些事儿……”，陈星河于是跟外公讲起了这段时间四川的经历，说完陈星河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就是他猜得出这所有事情的走向都指向二十年前，并且二十年前肯定有人去过神陵，但是谁去过？怎么去的？在哪里？这些都是问题啊。陈星河脑子一抽，突然问司马锦锃，“你跟我说实话外公，你有没有去过神陵？”
司马锦程听了这话，定定的望着陈星河，嘴巴微张，眼神惊骇，有好几秒钟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陈星河也是想不到，自己一句脱口而出的话居然会引起外公这么大反响。他咧嘴一笑，这又是一个意料之外！陈星河小声嘟哝着说外公你这个老头子坏得很！转头就把案边的椅子抽出来摁着外公坐下，自己又端了一个小板凳，跟小时候这样坐着听外公讲故事一样，坐在了外公面前。
在灵堂的时候没看到外公的魂魄，陈星河就知道这里边有猫腻，外公想他回来是一，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二十年前的事情他没办法知道，但外公这次用这样的方式叫他回来，难道跟二十年前的事情有关？
小时候他时常有意无意地问外公有没有神陵、甚至有没有神皇这样的话，外公要么笑而不答，要么就把话题岔开，绝口不跟他说这档子事。
搞得他也是郁闷了好久，这世界上如果有神陵，那这个神陵除了他渭北司马家承建，别家谁都不好使。
陈星河眨巴着星星眼儿，一脸坏笑地看着外公，“隐瞒了我这么多年，外公你外孙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你小子……，”司马锦程哼了一声，眼里闪着亮光，指着陈星河说，“我还不是怕你被那几个兔崽子欺负的时候会不会把这么个惊天秘密卖掉，保命”。
陈星河听得一愣，突然想起来每次他被欺负的时候总能被同门师兄师弟撞见，搞得那几个人好事难成，原来这一切……外公都知道，并且也是外公……次次救他于危难之时，就跟他每次去厨房总能碰巧儿找到吃的一样。
陈星河眼睛一红，他知道外公有苦衷，明面儿上也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偏心，否则秦岭童话村不可能有太平日子过。
而且，他也不可能活到长大的那一天。
也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才在十五岁那年就离了这里，自谋生路去了。
可是这跟这块绢帕有什么关系？
司马锦程满意看着自己这个亲外孙，频频点头，指着他手里的绢帕问，“你能摸出来它的材质吗”？
陈星河又用手仔细摸索了一阵，绢帕细腻丝滑，却又柔韧无比，哪怕两只手绷着都看不出一条缝儿。拿起绢帕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时隔经年，一种好闻的香气却仍然沁人心脾，陈星河又拿着绢帕在灯光处照了照，有些东西很奇怪，需要在特定情况下才能辨别，但是陈星河把这块帕子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你说它是纸它又不是纸，你说它是布，这玩意儿它也不像是布啊？
“你知不知道在秦朝末年，有一种皇室专用的丝绸叫云锦，是用蝉丝和狐狸尾巴上的毛杂揉制作而成，取其如天上仙女织的云彩，特别华美的意思，所以专为皇室特供，我也是想了这么多年，查阅了无数典籍做了无数次实验，才确认的”，司马锦程说完叹了口气，“只是它用的那种狐狸毛好像不属于人间，不然我抓了那么多，做出来的成品无论如何比不上这个，保存不了这么久”。
陈星河瞪大了眼睛看着外公，又望望手里的手绢儿一样的帕子，哆哆嗦嗦地说“外公，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秦朝末年到如今，几千年啊，别说一块帕子，它就是一块骨头不也化了？
你说它去年的还差不多！
“它是你的了”，司马锦程说完如释重负地跟陈星河说。
“你啥……就是我的了”？
“去寻找答案。孩子你知道吗？这也是我们祖祖辈辈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唯一保命方法。这事情只有当家天师知道，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孙肯定是指望不上了，那些饭桶根本不知道我们家正是因为有你，才得以生存，延续，他们还一天天的生怕害不死你，我看他们就来气。这么多年来我们一边保命，一边寻找，但是答案好像不在我们这里，而在我女儿生的下一代那里，我司马家女儿，必须跟门前长有千年桑树的人结亲，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把自己藏得那么严实”？
“我陈家门口有千年桑树？”陈星河腾地坐起身，“那意思是不是说……，司马家女儿这么多年来跟我陈家都有联姻”？
司马锦程摇头苦笑，“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西南陈家是不变的，千百年来一支独苗儿，个个短命，这是连九转塔都莫可奈何的公认的事实儿，谁会睁着眼把女儿嫁到你家里去啊你说？可那老桑树像长了腿到处跑，那年就长在了你家门口儿，孩子你知道吗，我在司马家祖上的札记里看到有一回因找这树，找得白了头发才找着，那一回我司马家差点儿灭门……”。
司马锦程眼里仿佛含着泪水，他低头抹去，起身亲昵地揉搓着陈星河的脑袋，好一会儿，转头往床头摸索，找到开关一摁，从弹出来的盒子里取出来一叠封装精致的图纸，“外公老了，能帮你的不多。 这件事情不仅关乎外公家，也关系你西南陈家，这么多年我们过得……都太苦了！这是外公凭记忆画出来的神陵地形图，你不要指望我能告诉你神陵在哪里，我虽然去过但是我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具体位置，而且我也敢给你保证，去过神陵的几位当家天师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明白。这里……还有一份当年修建神陵时的地形图，你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吧小朋友？”
不明白，不……太明白。
陈星河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要说人会跑，狗会跑猪会跑，可是你跟我说一棵千年桑树长了腿会跑？这特么儿有点说不过去啊？关键陈星河从记事起就被外公养在秦岭，不知道自家门口种有桑树啊？
不是从小见识了各种不合逻辑的事情，陈星河可以直接认为外公疯了。
陈星河接过外公递给他的东西。说实话外公说能画出神陵的地形图，陈星河觉得这在外公根本就不是事儿！但是……等等，修建神陵的地形图是……几个意思？他猜对了？难道神陵真是由他司马家族祖祖祖上……承建？
“那神陵是……谁的陵墓“？
”问到点子上了！那是嬴政的大公子——扶苏的陵墓”。
神陵里葬的，是秦公子……扶苏？那个被胡亥篡位的始皇帝嬴政的大公子，扶苏？
这回，轮到陈星河仿佛石化般，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外公看了。
秦朝末年，嬴政病逝之后传位扶苏，本来扶苏作为太子，继承大统天经地议理所应当，且扶苏经常劝谏父亲少征战以养民生，亲君子以尽天职，翩翩公子，德才兼备，无论朝堂民间，扶苏都有非常高的声望，但因始皇帝是在外亲征的时候突然去世，承相李斯又素与扶苏不睦，扶苏要是继位的话，李斯想都不要想自己结局会有多悲惨……，所以李斯矫诏，把皇位传给了始皇帝的二儿子胡亥，并遗命扶苏自杀……，这段历史在一些野史杂书上有比较详细的阐述，扶苏一家三十余口被胡亥……逼着自尽…
“也就是说，当年公子扶苏的陵墓，是咱们司马家祖祖祖……祖上承建的。我们一代又一代人，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这张设计图给保存了下来”，司马锦程说。
“但是外公，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贵重物品，你为什么不找你儿子……孙子继承”？
“他们哪一个有这种材料儿？”，司马老天师又重重叹了口气，“一帮废物，都是一帮废物！到外公这儿我也想明白了，那千年老树我不找了！它就那么准！我司马家总能生出女儿！那桑树总能被找到！我要是继续一头黑的走下去那这个诅咒就没完没了了！从我这一代开始，我直接把司马家交给你，随便你折腾，不是我说，祖上世世代代都没有我这胸襟，他们是只想保住司马家，我不一样，我直接撂挑子不干，谁爱干谁干去！不，不对，就给我亲外孙留着”，司马锦程说完狡黠地望着陈星河，一脸的幸灾乐祸。
有你这么坑外孙的吗？陈星河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马锦程，嘴巴张了几张，硬是说不出一个字。这特么是我的亲外公吗？
“你别光对着我看那！外公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更改。你看看我给你的东西，跟你说件事儿，我凭着记忆把神陵地形画出来，又拿着修建神陵的设计图纸对照，发现一个问题：神陵被改动过，很多地方说不过去……”。
陈星河脑袋嗡的一声，外公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见了。
神陵被改动，这个工程可就太大了，并且肯定不是一人两人能够干成。
修建皇陵，从设计选址到建成完工工程浩大，绵延数年，图纸比例应和实际尺寸不差分毫。你别说改动了，就是动一棵棺椁上的钉子都不可能。
而且从他们司马家族承建皇陵以来，选址之后哪里落第一锤，哪里是正室哪里摆棺椁，哪里祭祀哪里升天，连甬道的砖用什么颜色都极其讲究，那是不能移动一寸。
出生入死，“入”这个字，把死亡说得明明白白。这玩意儿不是迷信，好比一滴水遇冷会变成冰，冰遇热会化成气，死亡在道家人眼里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能量本身不会消失，只会转化，循环，生生不息。
但要是真如外公所说，如果神陵被改动了，肯定是为了禁锢里面的灵魂。谁有那么大的胆子？谁又有那么大的能量？在世世代代修陵世家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当时矫诏的丞相李斯？继位的胡亥？
可是始皇帝死了没几年，秦朝不是灭亡了吗？
陈星河想得冷汗直流，砰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明白了！
因为神陵被动，所以应该是从那以后九大家族被诅咒，绵延千年，红姑说几百年前她去帮着解决西蜀刘陈家的诅咒，发现哪怕是以咒术起家的祝由术都对这诅咒无法可解。九大家族每家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九转塔虽然依旧担负着为国除妖的重任，但很明显已经勉力维持，一代不如一代。比如西南陈家个个短命，一枝独秀多少年依旧没被九转塔除名，外公司马居然给他隐瞒了那么天大的秘密，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居然在于能不能找到一株千年老桑树，西蜀刘陈，所生男子要以女儿来奉养……。
原来都是因为有人动了神陵龙脉！！
陈星河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又哆哆嗦嗦地问老司马，“那这些……去过神陵的人中，有没有……李……李李曼瑶”？
陈星河自从猜出来桑荫和上官东阳是双生子，但却一个是真，一个是假，就知道这里边儿的事情绝不简单。那李曼瑶，也就是桑荫的亲生母亲，肯定也去过神陵。
可是去过，为什么还能一个是真？一个是假？
扶苏，多么美好灵性的名字！一看这名字就知道也是花了心血，爱重有加。扶苏以太子之尊，仁德传世，爱护江山子民，谁承想被潦草的胡亥夺了江山……，扶苏含冤受死，又被禁锢神陵数千年，那孤独的灵魂，是怎么样挨过了千年时光？陈星河想啊想的，眼睛通红，眼泪流了一脸。从神陵出来成了一个女孩儿，桑荫，这是不是也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
“李曼瑶？”，司马锦程想了想，“我记得李曼瑶……是上官正非的妻子，也就是粤中现今李家长房长女……，那姑娘我见过，当时在江湖特别有名，长得龙睛凤目，气度非凡，精通紫薇易数，观星算命从不失手，江湖有传言这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非龙即凤，贵不可言，正好配九转塔塔主上官正非。只是……我们一行人中有上官正非，肯定没有李曼瑶，我记得很清楚我们这个队伍中没有女人”。
“外公你没记错”？
司马锦程重重地朝陈星河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老司马眼睛一亮，“只是我后来听说，桑老三还有谁，连黑客门都卷进来了，另一拨人也跟在我们后边去了神陵，那里边儿有谁……我就不知道了”。
好了，我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一听说桑三爷也去过神陵，黑客门也参予其中，这特么其实就二十年前的神仙打架啊！陈星河闭上眼睛，唏嘘不已。桑三爷跟上官正非的母亲，就是上回他们去北京消灭的那个疯狂老太婆，那可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两兄妹。
司马锦程拍拍陈星河的肩，说，“二十年前，就是这么一块神奇的绢帕把九转塔几大门派所有顶级天师聚集起来，去到了公子扶苏的神陵……”。
司马锦程说完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二十年前的事就像个噩梦，缠绕多年，令到他想又不敢想，忘又忘不掉。当时他记得收到绢帕儿的时候仿佛还不以为意，只当是有人恶趣味，搞破坏，谁知道他越看越心凉，帕子上的小篆字体也就算了，关键这小小一方帕子，肯定不属于现代社会，属不属于人间都不一定……
这样极致的工艺，对当时九转塔顶级天师来说，是个特别致命的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