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参惹祸
渝州府，秀山县。
此时节虽已至伏夏，但秀山县地广人稀，高山奇多，广木茂林遍布山野，又有嘉陵江和长江自西向东出渝州府，到此处交汇，继而东流入海。
秀山县就夹在两江交汇之处，背山面水，因此天气也算不上太过炎热。
这个时候，居民都愿意往山里跑，一来是这山里比县城凉快的多，二来这段时间雨水正盛，是采集野生人参灵芝等高端药材的高峰期，如果运气好找到野生十年以上的精品货，一家老小的吃喝至少大半年不用愁了。
今天是县里启蒙私学上学期最后一天上课，明天开始，学生们多数都要跟着家长进山挖药材，虽然野采的活儿相当辛苦，但对于孩子们来说，这也是仅有的一项户外娱乐，因此都比较兴奋，连背诵课文时摇头晃脑的幅度都比平时大上几分。
“沧澜山中射白虎，黄龙浪里擒蛟龙。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压百万师…”
“好！好一个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压百万师！
霸气，太霸气了！”
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夹杂着鼓掌声传入教室，打断了学生们的背诵，王夫子看向这声音的来处，当看到窗外说话那人时，嘴角不由得一抽。
王夫子翻了个白眼，走到窗户前哼哧两声：“小莫离，你这个狗东西，又跑来打搅老夫授课…”
“哈哈，见过王夫子。”窗外被叫做小莫离的男孩后退一步，学着大人的样子朝王夫子躬身一拜。
“夫子，这首诗写的谁啊？写的真霸气，我长大了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莫离刚说完，学生们轰然大笑，教室里乱作一团，王夫之皱着眉头：“这可是歌颂神威侯莫将军的名句，据说他二十八岁时修为就已经达到人类巅峰，并且成为中土神州的三军主帅。”
“就你这个狗样子，还想成为莫将军这样的人物？”
王夫子摇了摇头，捋着胡子，斜着昏花的老眼看向莫离：“要不是看你可怜，连趴窗户听课的机会我都不给你。听夫子一句劝，老老实实的，去山里挖药材去吧。野狗，是永远也成不了蛟龙的。”
莫离被夫子冷嘲热讽的说了一通，也不气恼，眼神中似有对冠军侯的无限幻想和向往。
少顷，莫离振振有词，喃喃自语。
“他年我若登高处，敢教黄河水倒流！”
声音不大，但刚好送进王夫子的耳朵，王夫子突然一愣，再一沉吟，便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又写反诗？！
王夫子猛的抬头，指着莫离，双手因为过度震惊而有些颤抖。
“狂妄，太狂妄了！来人，把此子给我打将出去，永远不准他再来老夫的私学偷听课！”
王夫子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又高又壮的学生摩拳擦掌的站了起来。
莫离怒目圆瞪，瞪了眼站起来的学生，那几个带头的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回了原位。
莫离这才收了凶相，微笑看着王夫子，却把王夫子看的心里直发毛，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吊儿郎当的趴在窗台上，莫离对着王夫子嘿嘿一笑。
“谢谢王夫子这几年让我旁听，您是我第一个师父，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的嘛。”
“不！我不是你师父！我从来没教过你！”
王夫子嘴角微微一抽，心说我是可怜你，但我可没教你写反诗啊。
“在我心中，你就是！”莫离一拍窗棂，转身认真的说道。
“我不是…哎，日后惹出祸来，你可千万别带上我啊。”看着莫离离去的背影，王夫子欲哭无泪，气急败坏的跺着脚。
“奶妈的，本夫子一片好心，怎么教出来这么个小霸王！”
“秀山小霸王”是莫离的外号，虽然他今年只有十二岁，但长的高挑健硕，个头已经赶上成年人，整天跟秀山县周边的混混打野架，算得上是恶名远播，得了个“小霸王”的称号。
这小子不光身手不错，而且他极狠，即便遇到实在打不过的，他发起狠来，咬都得咬掉别人一块肉。
更让人讨厌的是，他们村的村长是一位军旅出身的老兵，整个村子的人特别团结，惹了他们村子的任何人，都能引出来一村子的人，极为难缠。
就连县衙当差的捕快，遇见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不过问就不过问。
莫离刚要走出私学的院门，迎面却被一头“黑熊精”撞倒在地。
莫离倒退好几步，捂着胸口刚准备骂娘，“黑熊精”却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莫离定了定神，看着“黑熊精”手上的那株人参，登时眼睛一亮。
那人参通体呈人字形状，隐隐有一层黄色光芒包裹着其本体，主干横纹密布，明明一副老态龙钟之相，须节之间却如劲松般盘根错节，每一个芽点都遍布着凝实的老疙瘩，而且此物一掏出来，一股浓郁的药香就席卷了整个私学。
不用多说，当地人一闻到这气味，就知道至少是百年以上的野生人参，才会有这种药香。
连王夫子和众多学生都跑出来，想要一观宝物，却被“黑熊精”赶忙揣进了怀里。
“阿大，你出门踩狗屎啦，运气这么好。”莫离伸手打了“黑熊精”一拳，这是他们俩之间问好的方式，可没想到对方却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的呻吟起来。
“怎么回事？”
莫离脸色微微一变，他已注意到地上有些许血迹，连忙跑到阿大背后，只见阿大背后一道瘆人的伤口，皮肉外翻，正在往外滴血。
莫离的拳头不由得握紧，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因为他察觉到这个伤口可能会带走阿大的姓名。
“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告诉我！”
“被三煞他们砍的。”阿大忍着巨疼，从怀里掏出人参，交给莫离，嘿嘿一笑。
“大哥，你快带着人参去找莫叔，换个地方把人参卖了，过几年快活日子。”
“说什么屁话，我带你打回去，让他们血债血偿。”
“不，我们打不过的。他们手上有武器，为了这根人参，已经在山里杀了好几个人了，正朝这边赶来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大焦急的边说话边把莫离往门外推，但他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莫离，莫离的双脚就像埋在地里的柱子一般。
“哟，这是想去哪儿啊？经过我们同意了吗？”
众人看向门外，三个小山一般的汉子已经堵在了私学门口，三人都扛着大刀，刀尖上还有未干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