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十尾相会
第二天是一个好天气，碧柳知道探春今日要出门，有意梳个华贵的发髻压场子，探春推辞不过，没再拒绝丫头的诚心，不过选了一只红宝石海棠步摇，行动间丽色惊人。
临行前得先和长辈辞行，这是大家子的规矩，宝玉每日去家塾读书也得贾母王夫人处都跑过一遍才能出门。
“老祖宗，孙女去了。”
贾母点点头，“叫跟着你的人小心街上车马，你母亲身上不适，就不必去打扰她了，早去早回。”
探春答应下来，由粗使婆子抬着小轿出了内宅到二院门上，四个小厮换手再抬到侧门前，早有一大一小两辆马车候着，前面坐着探春和侍书，小的马车要带上四个伺候探春的丫头和婆子，另外又有四五个长随和两名车夫。
人员配的这样齐全，全是因为她借了北静县主的名头，要去王府自然不能堕了贾府的脸面，就是有些不方便探春行事，不过幸好出门早，另外约在了十尾斋，要是在什么酒楼茶馆，探春还真有些不好找借口。
人人知道三小姐善书，去书局逛逛很正常。
不过拜帖也是真的，北静县主暂时还不是她能支使陪她做戏的人，幸亏当日聊的不错，北静县主一等京都局势稳定就想起了她，下了一回帖子邀她去坐坐，她因当时凤姐落胎，宁府又要办秦可卿的丧事无法应约，定好了有空就回帖上门的。
恰巧有这一趟必须出的门，感谢北静县主。
到了北静王府自然是县主的大丫头风露在外头亲迎，探春陪着说了好些话，和水灵毓两人天上地下无所不聊，只要是书里写的，探春都能搭上两句，又写的一手好字，水灵毓惊喜不已，越发把探春看在眼里，行动间架子也放下了，两个姑娘竟也有些亲密的意思了。
“你管着家不像我这样清闲，回头得了空马上和说我，便是我差人去接你也行，好歹多来玩玩。”水灵毓眉眼带笑，温柔可亲。
探春叫她说得不好意思，“县主有请焉敢不从，这样的清福多少人想要也求不来呢，出来半日我也觉得松快许多。”
“那就好，我喜欢你这样说话，那些人都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打量我不知道，咱们有什么说什么才不生分。”
探春点头，两人一起笑起来，临走前探春把自己准备的一本古籍留下了，水灵毓十分喜欢。这样的书她也不是弄不到，不同于探春带来的贾府准备的礼物，这书是探春的真心，叫水灵毓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位三姑娘果真并非趋炎附势的俗人。
探春出王府到了十尾斋的时候，差不多刚好是约定的时辰，除了侍书，其他人都被留在了书局门前，探春特许下人们换班逛逛，只要马车有人看守就成。难得出府，小丫头们眼睛里都是向往，一听喜不自胜，连连谢恩。长随和车夫都是出惯了门的，并不觉得稀奇，但是能松快松快也都觉得高兴。
许如年眼巴巴地注意着外面，一见探春马上迎上二楼，今天十尾斋二楼不对外开放。
“姑娘，人已经在上头了，有什么事儿您喊一声，或是弄出动静，小的们拼死也护住您周全。”许如年的神色十分严肃，探春一个金尊玉贵的侯府小姐，不论是被唐突还是吓着。又或者是被人拣去了什么帕子物件，许如年都觉得自个可以去死一死了。
探春轻笑，“多谢你费心，回头店里都赏一个月月钱，这些时日你们也辛苦了。”
许如年恭敬低头，目送探春和侍书二人上去，暗暗绷紧了神经。
慕行云一直盯着窗外，早知道探春已经到了，偏偏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三小姐这样准时？”
探春并没有见到外男的羞涩和扭捏，她温和的眸子几乎要望到慕行云心里去，淡淡道，“公子客气，咱们开门见山吧，不知道公子见我要说些什么？”
慕行云见探春没有上来就一通骂，心里也松了口气，知道自个这事做得无赖，他也不是不心虚的，明明有别的方式，偏偏要见她本人，有多少私心在里头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爽快人好办事，我就直说了，上次府上失火，明是钱通醉酒失手，实际上是你们二太太的陪房周瑞被人买通。”
探春心底悚然，这人要说的居然是这个？！那钱通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努力稳住面色，探春反问道，“阁下如何知晓？可有证据？钱通的家人在何处？”
噼里啪啦的问题砸的慕行云不得已也加快了语速，一番你来我之后，探春捧着一杯热茶默然沉思。
慕行云倒是不在乎，自顾自喝了一口，美人美景，这普普通通的茶叶也叫他品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心里痒痒的像猫儿在挠线团。
“感谢公子相告的美意，我还得回去查探，要是没有别的事儿咱们就到此为止？”
慕行云赶紧咽下一口茶，不是吧？想白得他一个消息？！然后他还得送她一笔书局生意，天下还有这样做生意的？倒不是他给不起，只是心里就是有点不得劲儿。
“慢着，我当然是有条件的，这条消息算我和姑娘结个善缘，往后还希望姑娘在府里多为我传些消息出来，你意下如何？”
探春抬眸，鬓边的海棠步摇衬的她青丝如瀑肤光胜雪，“我连你的身份都不清楚，如何放心和你合作？公子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我书局的书只要您看的上任意取用，算是买您这条消息，今日就当咱们没有见过。”
说完探春立刻起身作势要走，余光瞥见慕行云果然急得站起来，不由得嘴角勾出一个小狐狸般得逞的笑意。
“好吧，在下慕行云，家中排行为末，你也可以叫我一声‘慕十三’。”他双眼明亮，俊脸上满是宽容的笑意，毫不着恼探春有意逼迫，甚至隐隐有些高兴。
探春捏紧了帕子，今日首次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虽然早有猜测来人身份必然有些不同，可是慕是皇姓！这位十三爷不是皇子皇孙也是宗室，这样的人盯上了贾府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十三爷，小女子唐突了。”
慕行云满眼都是摇曳生姿的海棠，“不是你唐突，是我心有杂念不敢不让步。”
探春的帕子落在了脚边，一簇海棠盛放在青砖石板上。